一九七九年四月,我爸爸走“五七“道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们一家从城里搬到农村。农村很穷,很苦,也没什么文化活动。更没有我喜欢看的小人书。我九岁那年,上级落实政策,爸爸又恢复了工作,我家又搬到一个小镇上。我从3岁起就喜欢看小人书,每当大人看小人书的时候,我就凑过去,站在旁边,一直看到完。然后依依不舍地望着拿书的人离开。我多么想有一本自己的小人书呀!
镇上有一家新华书店,一有空儿,我常跑去看。那个透明的玻璃柜里,摆着好多彩色封面的小人书,最令我喜爱的是抗美援朝电影小人书——《奇袭》。我跷起脚向卖书的阿姨问:“《奇袭》小人书多少钱?”“两毛四!”我不由摸摸兜,身上没有一分钱。
父母都有正式工作,爸爸每月工资53元,母亲36元,这在当时可算得上高工资了。可我家生活并不富裕,因为大部分钱都给城里爷爷家姥姥家寄去了。爷爷是菜农,每天只能在社里挣八毛钱,姥爷在供销系统一家照相馆当经理,被“群专”抓了去,只开生活费。我家的一切开销,妈妈都搬着指头算计着花,从不错花一个子儿。
夏季,太热了。小镇的大街小巷,不时传来推自行车卖冰棍儿的叫卖声。妈妈给了我三毛钱,要我们哥仨每人卖两根冰棍。我领着弟弟妹妹来到街上,给他俩每人买一根,只花了一毛钱。我净剩两毛钱,留给自己好买小人书。可惜,这事被弟弟告发。妈妈惩罚我。没收我一毛伍。只留给我伍分钱。嗨!总算攒下伍分钱。第二天,我又来到新华书店,看看那本小人书还在,摸摸伍分钱,转身又回家了。
听说拣破烂能卖钱,我就四处收集,拣了玻璃、废铁、还从一条大狗嘴里撵下了一块骨头。秋收时节,我找来一只破筐,将玻璃装在筐底,上面放上了铁和骨头。歇了三气儿,才挎到废品收购站。我把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把东西逐一过称。叔叔给我开了一张票:玻璃8分,骨头6分,废铁4分。我拿着票到领款处取了钱,一共是一毛八分。我攥着钱乐颠颠地跑回家,跟攒下的5分钱放在一起,合起来是两毛三分。一盘算不了,买小人书还不够哇,还差一分,怎么办?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我把钱用手绢包好,藏了起来。这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想也许差一分售货员也许会卖给我,我准备天一亮就去书店。
第二天,我把补丁摞补丁的夹袄穿上,这样做是为了得到同情。来到书店,指指那本小人书,双手把手绢包递上了柜台。心里怦怦直跳,盼着能蒙混过关。不料,人家很精明,很快就告诉我结果,“钱不够,买不了!”真没同情心,不就差一分钱吗?我噘起嘴,气恼地收回了钱,然后一步三回头地望了望柜台,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书店。
回到家,连续两天都没睡好觉。哎!妈妈衣兜可能有钱,妈妈的衣服总铺在她睡觉的被上。对!今晚挨妈妈睡。傍晚,我跟小弟以讲故事为交换条件,睡在了妈妈的身旁。心里念叨着老天保佑,好让我拿到一分钱。好容易挨到半夜,我爬起来,翻遍了妈妈的上衣和裤子口袋,也没找到一分钱。这时,妈妈醒了,我连忙学了两声猫叫,妈妈拍了我一巴掌,我急流勇退,只好爬进被窝。
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是没有搞到一分钱。望着南归的雁阵,我真希望天上会掉下一分钱来。这天,我发现同桌的小威把一个牙膏皮放在书桌里。他说这也能卖钱,铅的3分一个,铝的1分一个。这一下提醒了我,爸爸妈妈有时不是也刷牙吗?家里一定有废牙膏皮,可翻遍全屋也没有找到,只是梳妆台的抽屉里有一支没用完的勤俭牌牙膏。我灰心了,等我攒够钱,恐怕《奇袭》早卖完了。幸好这天我家包素馅饺子,我给小威带了5个,他给了我一支铝质牙膏皮。我拿到废品收购站,卖了一分钱。回家打开手绢,反复数了好几遍,整整两毛四分。我跑到书店,柜台里《奇袭》小人书的位置出现了空缺。书真的卖完了!
还是上次那个身材颀长的女售货员,凤目,圆脸,荷叶头。只见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小人书,双手捧给我。我眼前一亮——正是《奇袭》。“这本书是我买的,小朋友,就送给你了!”那声音好甜好香。以至于我多少年都历历在目。如今,30多年过去!我家里还珍藏着这本小人书。当我家“小猫儿”(儿子)看这本书时,我就给他讲这本书的故事。
李岱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乡土诗人协会特约编委。
136400吉林省双辽市粮食局
本文已被编辑[释藤]于2008-7-19 19:46:01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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