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坠崖少年
黄洋
我站在北面的山坝上,看见南面百丈悬崖上,一个少年,不知为何,从悬崖之巅跌下。他惊呼着,胡乱地挥动着手脚下坠。一瞬间,我的心狂跳着,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真想变成一只大鹏鸟迅速地展翅飞过去,用我的羽翼,缓住他下坠的速度。当我正在这么想的时候,突然看到一只巨大的鸟从悬崖边上坎岩縫隙的一大片墨绿中冲天而起。我于是想对那正在下坠的少年大声喊道:“快抓住它的脚!”可是,惊慌得脚手麻木、脑海如狂潮突涌的我,嘴巴张得大大的,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我忽然闭上双眼,猛地叹了口气:“这怎么办呢!”刹那间,我急不可待地又睁开眼睛时,我看到那个少年,真的紧紧的抓住那只巨鸟的双脚!那鸟奋力地扇着巨翅,上上下下地起伏着向北飞来。可是,几十米宽的峡谷,居然显得像寒冷的冬夜一样漫长!仿佛时间被 凝固了似的。我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紧张的祈祷和期待着。凝神静气的我,多么地希望幸运属于这命悬于空的少年!临近北面山崖时,那只巨鸟已筋疲力尽地挣扎着,不断下坠的身影让我冷汗直冒。不忍看到悲剧发生的我,忽然闭上双眼,双手抱胸,强烈地祈求这人与鸟逃过厄运,奇迹般地出现再生的希望!一秒钟,我又张开眼睛,还是看到人与鸟不断下坠的景象!我的心被纠得紧紧的。我的耳朵猛烈而认真地搜索着毁灭性的惊心动魄,却又不希望真的能听到这不幸的声音?然而,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我确信我没有听到惊心动魄的毁灭。人和鸟平静地消失二十秒钟后,我又见那只巨鸟,振作疲惫的翅膀,向南回飞,蹲在南面那高高的悬崖上,头一点、一点地张开大嘴,喘着粗气。我仿佛看到它的双眼充满着血一样的颤憟。
这时的我,在平静的视野里,却有一颗不平静的心。我多么想知道那少年的下落啊!我的脑海为这少年的命运不断地翻滚着。我想,那只巨鸟可能把这少年带到北面悬崖上某一块长着岩松古藤的半崖岩石上,然后挣脱少年之手而去。我这边的山崖边上长着一排坚挺而墨绿的岩柴。我想用手抓住岩柴根看看,可又担心不慎掉下去。稍稍冷静下来,我扯来长长的青藤搓成藤索,一头拴住巨岩天然石孔,一头系住自己的双脚,把自己倒吊在悬崖边上。再用手抓住悬崖边上的岩柴根,将头伸出去探望。我隐约看到那少年昏睡在崖畔一块不规则的岩石坎上。石坎周围长了一圈灌木丛,上有些枯枝草叶。那少年就静静地躺在上面。隐约可见他的衣服上有斑驳的血迹。我真担心他一旦醒来,不注意,稍一动便掉下悬崖去!可是,此时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当我想到手机的时候,动了一下身子,右手忙向腰间摸去。手还没摸到腰间,手机已滑下悬崖,飞落深涧。那一瞬间,我真想挣开被套住的双脚,去追回我那比生命还要重要的手机。因为有了手机,我可以向外求援。我可能会让这少年尽快地脱离险境,走向新生的希望!我没有来得及想手机有没有信号的问题。只是恨这手机掉得真不是时候。我曾想,用一根藤索系住腰间吊着,给自己安上保险,再用一根藤索,作攀沿而下的支撑,将那少年安全的系住。然而返身攀沿而上,再将那少年提上来。想毕,满身大汗淋漓的我,努力地想站起身来,脚手却像被抽了筋似的那样身不由己!
是呀,如果时光再倒回去二十年,在那身手娇健的充沛精力需要挥洒的岁月,我的这种想法,必然不难实现!二十年前,我在跑步的时候,可以在空中换两三步脚!那高高的树,我可以头朝下,双手倒攀而上,然后,双脚挽住树干,倏然而下。每天早晨,以树作敌,胡乱地练拳练脚,练“铁头”功。在看牛的平坦草坡上翻空心跟头,可以连续翻上十几个不会喘气。鹞子翻身那就更不用说。
记得一次,傍晚时分,离我家几十米远的邻居起火,听到呼声,十七八岁的我,提着一只大粪桶,到后面的芧厕里打了一桶水,双手提到现场后,用一只手提着桶,用另一只手和双脚攀爬起火房屋后面的那棵大核桃树。在高于房子在树上,我将差点满桶的粪水向烈焰冲天的火奋力倒去,那火势明显地闪了一下,我听到大粪水啪啪噼噼的落地声。然后,招呼树下的人,接住桶,急忙打上粪水来。我像一头豹子,在树上窜上窜下,可以说为那场火的扑灭立下了点汗马功劳。虽然在那场火熄灭之后,我全身像散了架似的无力。但我如今还是非常怀念那精力充沛的青春岁月。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想法有些好笑。面对命运玄乎的少年,此时的我该如何是好呢?
我是听我岳父的岳父说过,这座山上,在某朝某代,曾经是屯兵、囤粮,精兵把守的战略要地。才慕名从西面的羊肠小道,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摸上这在四同看来像一个巨型馒头似的山上来。这山的中部,形成一个有一个可容万人居住的草坝。四同有宽敞的形状不一的岩洞。洞内还可见有石垒的墙垣。据说附近村寨人家,农闲时,将牛马放到这山上,把那唯一的路口一堵,十天半月不管也不会有问题。而山上的草场很宽,坡度也不是太陡。当然,除了四周悬崖及山石横立处外。
天上虽然有一层灰灰的云,但夏日的阳光却穿透着云层在大地上晃动着。四周是不断蒸腾的草木香味。我如果回去叫人求援,真担心人们不相信我所说的话。因为,说不定谁也不会相信世上有这样神奇的事情。更何况,山下,河谷两岸,历史以来,为了争田争地争渡口山头,基本形成了世代冤家。所以,我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果渡船过对岸村寨去叫人,那来回又要多少时间?更何况,时间越长,危险越大。我的心哟,真叫翻江倒海!难道就望着这样的年少生命不管么?我挠了挠头,鼓了鼓气,翻过山头,急急忙忙地向山下走去。一不小心,我从那长满青草的陡坡上跌了下来。当我醒来的时候,不知过了多少天,我已躺在医院的床上,全身不知缝了多少针,裹满了绷带。我想说什么,却又昏昏然无力言语。整个脑子像一团粘稠的浆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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