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自远而近,低沉的轰呜声穿过意杨林、梧桐林和杨柳林由远而近。电闪划过黑色天幕。光线忽然变得黑白强烈,直到丁林森发现原来还映着是河面反射的光。河的对岸是凤凰岭小峡谷,他记得和林丽的谈话就是发生在河水一侧的山坡上桃园边。
案发的时候,林丽就在那里坐着看书。丁林森用他的手遮住刺目的阳光,指向对面两棵香樟树旁的岩石说。
这里更凉一些,丁林森心想,随着风叹息着穿过树林,水边更凉快一些。但是这里太亮了,甚至有些刺眼,所以他只好从背包里取出太阳眼镜。
丁林森,我说老兄,这距离他妈的也太远了吧。刘瑞君拿出望远镜,顺着丁林森指的方向望去。他妈的太远了,他重复道,而且,在一天中的那个时候,阳光炫目。阳光会从水面反射,出现一些不正常的情况,就像天池里的水怪一样,令人不可思议。
刘瑞君,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俩的关系是友善的。丁林森说。
是的。
所以我要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你不相信林丽?丁林森问道。
首先,让我们一步一步地来看。她在那里,看到了这里发生的事情,沿着小路跑回,然后撞见了你。与此同时,那个男人怎么处理掉那个女人呢?如果把她扔进河里,她会被冲走的,那么到现在,她很可能已经被发现了。而且,按照你所说的时间,只有大约半个小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这里把尸体拖过去,不太可能啊。如果是这样的话,会很消耗太多的时间。在我看来,这样做的时间比你们俩返回现场的时间还要长,至少要一个多小时,这过程不会没人路过。"刘警官分析说。
他可以把她的尸体拖到岩石后面或者树林中。所以我们在河对岸没法看见她。也许他去找铁锨,或者绳子。天晓得。
刘瑞君叹了一口气。你在这里看出任何进出此地、拖死尸、埋尸体的痕迹了吗?
不,我没看出。到现在还没有。
现在你和我在这附近转一转,就像我昨天做的一样。没有任何新掘坟墓的迹象。仅有的可能就是他把她的尸体拖出或者搬出了这里,把尸体移到车上或者小木屋里。他拖拽死尸这么长距离,我们俩不可能谁都发现不了任何痕迹。
他转过身,面对着丁林森问:你跟我说你确定这里就是她所看见的地方,但是我要跟你说,我看不出这里有任何迹象表明曾经有人在这里打发时间,更不用说把一个女人打倒在地,然后掐死她。
刘瑞君的话,其逻辑性是毋庸争论的。但是,丁林森还是说:他掩盖了真相。
也许吧,也许。但是他哪会有时间这样做呢?他把她运走,拖离犯罪现场,然后回到这里,掩盖痕迹-----而且他不知道有人看见他杀了人。
假设一下他看见林丽正在那里闲逛。
刘瑞君掏出了太阳眼镜戴上,朝河对岸望去,一直看到山上的小路。那好吧,反过来想,假设真的如此,他仍必须在三十分钟内搞定这一切。换作是我的话,即使是四十分钟,我也不够用。
你认为她在说谎?她在编造故事?她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我不认为她在说谎。刘瑞君挪了一下他的帽子,不安地搓了一下眉毛,不止这些,丁林森。昨天看见你们两人在一起-------先是在你家,然后在她的住所------我认为你们俩之间有些事。也许你了解她更多一些,可以表明得更加简单。
什么更多一些?简单些?我真的啥都不知道·
咱们在这附近转一圈,然后我再告诉你。我对你说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对外泄露。我认为你是这个伊甸园之城里为数不多的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之一。
他们走着的时候,丁林森的眼睛一直盯着地面,或者看着灌木丛。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现在萌生出一种很强的要找出证据的欲望,要证明刘瑞君的看法是错的。
也就是说他意识到,他在努力找出证据证明某个女人死了,而不是另外一个女人错了。
但是他仍然记得她当时的神情,记得她在远行回来的长路上是如何努力让自己镇静一些。他还记得当她站在她那间几乎空空如也的公寓里时,她看起来是多么的孤单。
我对她做了一些调查。"丁林森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刘瑞君摇了摇头说,"我认为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有新来的人来到这里,在这里定居,我想知道他们是否有案底。当初你来到这里时,也是一样,我也对你进行了调查。
那我通过审查了吗?
你和我没有说任何闲话,对吗?他停止刚才的话题,下巴歪向左边,那是杨小玲的小木屋之一,那间离这里最近,咱们十分钟就能走到。前提是没有搬运死尸,以正常的步速前进。不会有任何种类的交通工具比小木屋离我们更近。总之,使用交通工具会留下车辙。"
你进了那间小木屋?
虽然我是治安警,佩带徽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可以随便进入别人的房子。我在那房子附近查看了一下,透过窗户朝里面望了望。我还去了另外两间离得最近的小木屋,那两间是不是我自己的房子。我进去看了一下,什么情况都没发现。于建东有他的生活状况。
然后他们继续走着,到了小木屋,围着它转了几圈。
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林丽是清白的,当丁林森透过小木屋的窗户窥视里面的时候,刘瑞君继续说道,但是在几年前,她卷进了一些事情。
丁林森往后踱了一步,小心谨慎地问:卷进了什么事?
她和某个老板在南方旅行时的那个餐厅经历了一场肆意凶杀案。是几个年轻人为争着邀请她喝酒发生吵架,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及证人。她没在餐厅里中枪。
老天保佑。
是的。她当时吓傻了,躲在吧台后一个柜子里,。一位负责这宗案件的南方警官告诉了我这些细节。我们已经对林丽在网上作过调查,她开的车也有问题,那次现场,她在厨房里,其他人在饭厅里。她听到了尖叫声、枪声,她记得或者说她认为自己记得她抓起自己的手机。一个男人进来,举起猎给了她一枪,却打中了旁边的老板。其他的事她都记不起了。她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只是退身躲进了橱柜里,直到几个小时后警察发现了她。跟我说话的那个警官说那时她险些丧命。手术过后,她昏迷了大半月,在那之后,她的记忆就零零散散的。并且她的心理状况比她的身体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怎么会这样呢?
我的意思是说,她神经有问题。她在精神病院接受了几个月的治疗。她从没能告诉警察足够的细节。他们没有抓到杀死那些人的凶手,然后她就失踪了。案件的主要调查人在案发后的约一年时间里断断续续地和她联络过几次。上次他试着和她联络,她却搬家了,在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能联系上她。她的家里有个奶奶,但是她奶奶能告诉他的只是:"林丽走了,她不打算回来了",我也不晓得她去了哪里,中国地方太大了。
刘瑞君停下来,慢慢地扫视着,然后又转换方向扫视了一下。夜莺开始欢快地尖声歌唱。我自己也想起了一些。当时这宗谋杀案成了全国的大新闻。我记得,当时我还在想,谢天谢地,我们住在这里,没有住在大城市。
是的,在这里没有枪声。
刘瑞君的下意识地紧首眉说:这里的人们珍视宪法赋予他们的不可以持有武器的权利。他们尊重这项权利。
你忘记了说的话是自由主义分子。
我刚才是客气地说。
你当然是客气地说啦,丁林森婉转地说,你这个想剥夺人权的疯子。
刘瑞君发出一阵低沉浑厚的笑声。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和一些城市精英做朋友。"他歪着头说,我真的很惊讶,你这个大城市的作家,居然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丁林森计算着时间。如果这件事就发生在他从报社辞职之后,那么他当时应该在桃花岛上,借着阳光和海浪,可以治疗内心的伤痛。那时他将近三个月没有看报纸,并且抵制一切外界干扰。只是按照规定写小说而已。
在我辞职离开之后的三个月内,我没有看过任何新闻。丁林森说,小报纸炒来炒去的那么几条不痛不痒的旧闻。
嗯,我想,在那段时间里,媒体关于那宗案件的报道越来越少,渐渐地消失。滨江会有其他的事件吸引人们的眼球。
也许是睡着了,只是瞌睡了几分钟,做了一场噩梦。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跟我说,她当时又累又困。对一个新手来说,那条小路太长了,她当时停下来时已经很累了。那时她的脑袋一直轻飘飘的。杨小玲说这个女孩子几乎不吃东西,除非她把一盘食物强塞给她。她还有些神经紧张。在旅店里住的时候,她把梳妆台挡在了连接门的前面,她在那里住的时候,一直如此。而且她从来没有打开过行李。
过度小心谨慎并不等同于疯了。
你听着,丁林森,我从没说过她疯了。但是我认为她可能还有些心理问题。他立即举起双手说,让我收回"有问题"这个字眼,换用"脆弱"这个词。因为这些细节涉及此事,所以我必须要调查清楚。不是我不想继续调查这宗案件,而是我不想现在就禀报州里。他们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我会调查一下失踪的人,看看是否有人跟她描述的那个女人吻合。除了这些,就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这就是你将要告诉她的话吗?你没有什么能做的了?
刘瑞君摘下了帽子,手指挠着稀薄的头发。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发现什么了吗?什么都没发现。如果你有时间,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查看附近的小木屋,肯定会有所收获。"
我有时间。但是为什么要吓我,?丁林森皱了一下眉。
因为当时你和她在一起。刘瑞君板着脸,又把帽子戴在了头上,我们想你是第二目击证人。
刘瑞君,你少放屁,闭上你的狗嘴吧,你再如此放肆,我可没有这样的义务配合你。
随你怎么说吧,刘瑞君毫无怨意地说,你看,我相信她认为自己看见了什么。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她说的话。我认为,她当时应该是睡着了,做了一个噩梦,然后你至少接收了她所梦见的事情。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都不想给她增加困扰,我需要的是事实,我根据事实来工作。事实是,这里没有任何谋杀的痕迹。根本没有任何人到过这里的痕迹,起码,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之内肯定没有。在回去的路上,我们再搜查一遍,检查一下这片区域的小木屋。如果我们发现了任何东西,哪怕是一丝可疑--------我就立即报告市里刑侦大队,然后继续追查此事。否则我所能做的只有断断续续地查找近期本区域走失的人。对于临时来滨江的游客,我搞不清楚。整个滨江城区有三十万外来人口,流动不止。
你还是不相信林丽?丁林森说。
此刻,丁林森,刘瑞君望着河对岸的岩石说,我确定我不相信她,同样不相信你。
我只能说:我同样地绝不相信你!所以,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丁林森板紧着面孔说。他感到刘瑞君固执又呆傻,根本无法沟通。
早茶高峰期刚结束,林丽就立即投入到准备当日例汤的工作中。她用慢火煮着豆子,将剩下的火腿切成方块儿,把洋葱切丁。杨小玲不喜欢新鲜的葱,所以她用的是生姜。
如果用新鲜的香菜就更好了。架子上面的罐子里如果装的是粗粒的青椒,而不是该死的胡椒粉的话,会好很多。天哪,她怎么能用大蒜粉做菜?她希望她能有一些粉盐。难道在一年中的这个时候,这附近连带一些味道的番茄都没有吗?
你肯定会有很多抱怨的。"杨小玲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咖啡壶旁,从鼻子里哼出一句,但是我觉得还好呀。
林丽意识到自己刚才又在自言自语了。对不起。挺好的,没问题。我只是在闹些情绪。整个早晨,我都看出你在闹情绪。而且现在还听到了。这里不是没有一流的 设备和材料。如果你想任性,那你应该把车开到生态园去。杨小玲说。
我很好,没事的,很抱歉。林丽说。
我可不想先听到的是道歉,接着听到的是恼怒。你怎么一点精气神儿都没有?杨小玲说。
我以前有的。现在正在恢复过程中。不管是什么事,林丽眼中的神情和她不平稳的动作,都让杨小玲感到担心。
我告诉过你,让你随自己的喜好准备今天的例汤,对吗?杨小玲语调尖刻地说,如果想要一些我们店里没有的材料,你就列张单子。也许,我会考虑订货的。如果你没有勇气提出这些要求,那么你以后就别站在这里瞎咕哝,抱怨个不停。
好的。林丽说。
杨小玲跨步走过,林丽嘲弄地喷了一下鼻息,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从哪个角度,她可以仔细观察一下林丽,而且看起来不会很明显。她发现,这个女孩子脸色苍白,并且眼睛四周也有了黑晕。
在我看来,歇了一天假好像没让你精神好些嘛。杨小玲的话有些尖刻。
是的,没有。
说你去伊甸园生态园旅行了?杨小玲说。
是的。林丽说。
我看见你和丁林森一起来的。杨小玲跳了一下眉毛说。
我们……我们是在小路上恰巧碰到的。林丽语调低沉。
杨小玲慢慢地呷了一口咖啡。如果你的手再这样抖下去,那么你最终切到的不是那些胡萝卜,而是你的手指。不要受男人引诱,也不要迷惑男人,尤其是丁林森,对于你,他太老了。
林丽放下手中的刀,转过身说:杨小玲,我看见你和他------她的话戛然而止,丁林森走进餐厅时,然后又问道,我可以歇歇了吗?
杨小玲看她注视着丁林森发傻等待时的样子,她心想,林丽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并且一定还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要发生。从自己手里抢走男人。她怨怒地说:去吧。杨小玲怎么可能霸占所有男人?
林丽虽然没有跑着绕过长台,但是每个人都看得见她走路的步伐很快,而且眼睛一直盯着丁林森的脸。她的心怦怦直跳,猛烈地敲击着她的肋骨。当她离丁林森还有两步之遥的时候,她的双手就伸出去拉他的手。
你找到------
我们出去谈。丁林森说。
她只是点头,幸好他已经将她拉到了门口。你找到她了吗?林丽不断地问,告诉我。我们认识她吗?
他没有回答她,只是一直走,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直到他们绕到小楼的另一面,来到林丽住所的楼梯下。
我们什么都没有找到。没有一点儿证据。
但是……他一定把她扔进河里了。林丽一整夜无数次地在眼前浮现这样的场景,哦,天啊,好像是于建东把她的尸体扔进了河里。
我不是说没找到任何人,林丽。我是说任何迹象都没发现,你也许是梦中见到的事。丁林森说,林丽,你最近确实有神经质,我陪你去一趟人民医院让医生测查一次吧。
凶手一定是……林丽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她小心地说,我不明白于建东-----是不是对女人有变态行为。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林丽说。
我们去了你说你看见他们的地方。我们从那里到公路,来来回回搜查了几遍,从不同方向查找。我们还去查看了离跑马场最近的五间小木屋。那些小木屋都是空的,而且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们曾经到过那里。丁林森说。
他们不一定要待在小木屋里。有些病态的恐惧在她的腹腔里萌生。凶犯可能----
当你看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肯定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但是没有任何车辙,也没有任何痕迹。你或许看错了地方或者人。
不,我没有看错。林丽说,跑马场附近,还有蓝色铁皮屋马棚,应该去看一下的。
此刻她蜷起了双臂,并且全身开始发抖。但是并不是春天的寒风让她觉得冷。
那怎么可能呢。他们在那里。他们争吵,打架,他杀了她。我都看见了。林丽说。
我没说别的。我只是告诉你说刘瑞君他们在那里没有发现任何支持你口供的证据。这种事一旦被于建东知道,他会报复你的。男人都这样。你会吃亏的。更是让住在这里的人胆惊心颤恐惧感上升。白天就杀人,晚上更没有人敢出门散步了。丁林森说。
林丽说:他会逃之夭夭,逃脱处罚的。他可以一走了之,然后继续过他的生活,重新杀人。搞得人心惶恐,还不如早点揪出恶人。
林丽重重地坐在了台阶上说,因为我是唯一的目击者,而且我没有看到足够的细节,目前做不了任何有益的事。但你可以帮我。
难道地球总是围绕着你转动吗?你太纯真了,我看到此为止吧,刹住车。跟你无关,少些麻烦。做你自已该做的事吧。丁林森说。相信刘瑞君他们能解决这件事。
然后,她抬起了头,眼神中既震惊又忧虑。你到底会怎样呢?我猜你会对此事不予理睬,心想,唉,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事,最好去喝杯啤酒,然后在丝网吊床里舒松筋骨。
现在喝啤酒还有一点儿为时过早。刘警官会调查一下走失的人。他会去调查游客光顾的生态园农家乐、乡镇小旅店,搜查一下边远的地方和野营露宿地。你有什么其他更好的方法来处理此事吗?丁林森说。
处理此事不是我的工作。林丽说:你对我这样说过。
这就对了么,也不是我的事。丁林森说。
她站了起来。为什么他不过来找我谈呢?因为他不认为我看见了这些事情?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她的话,她就接着说:他认为,我说的这一切都是编造的故事?
如果你想知道他们警察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去问他好了。我只是告诉你我应该让你知道的事情。这件事太复杂了,死的女人又是临时来滨江的游客,完全可以放在不重要的位置。
我想去那里,亲自再去杀人的现场看看。产生回忆。林丽说。
你自己决定好了?当然,我会陪着你,不使你受到伤害。
我不知道怎么能到那里。也许你是我最想请求帮助的唯一人选。你知道吗?你也是唯一我相信没有杀那个女人的人。除非,在你的其他才能里,有一项是你可以长出翅膀飞翔。那便是写小说时,我可不会想像。我一点钟下班,你可以到这里来接我。行吗?我去生态园湖畔看看飞乌,盛开的荷花也好啊。林丽说。
我可以陪你的。舍命陪美女么。丁林森回答。
是的,你可以的。而且你会来的。因为你和我一样,也想知道事情的详细过程。你究竟还是个有好奇性同情心的作家。林丽把手伸进了她的口袋,掏出了一张褪了色的皱皱巴巴的面额为百元的钞票,给你。这是给你的汽油钱。汽油被美元操纵得又涨价了。这中美高层笫四次经济对话马上要在美国启动了,不知道油价能否降下来啊。林丽又说。
她大步走开了,把他留在了路边。
他盯着那张百元的钞票,觉得既可笑又可气。现在像林丽一样关心国际大事的女孩太少了。丁林森叹了口气说。
林丽将煮汤的火调小,转成慢炖。她有些热血沸腾,开始列起一张单子,单子上列出了她认为任何厨房都应该配备的必需品。
三星级的餐厅,小城里的伊甸园,那怕是私人的厨房。这有什么区别?食物就是食物,不管在哪里,食物都需要精心准备制作,中国物产丰富,人们太喜欢做美食家了。许多电视报纸上说。女人要牵挂住男人不在外面寻花问柳的唯一办法就是有一手烹饪手艺抓住男人的胃。否则,离婚的男女更多。林丽不仅性感得有些妖艳,更有一手烹任技艺,早把丁林森抓住了。丁林森的三年马拉松离婚工程终于要扫尾了,因为林丽在丁林森生活中的出现及鲜活水灵地跳跃,给他的小说创作带来精神气和接连的灵感产生,促使他结束了婚烟的冷战状态。他越来越喜欢上了她。越是知道于建东在拼命追她,他越是要获取林丽,显示出情感的宝刀不老,前先锋作家的本质。
午餐前,林丽创意地为那些出于一些原因而避开她的人们,做了一些狗肉驴肉兔子肉等有特色的汉堡包。在下单之间的空隙,她开始清洁厨房设备,把橱柜从里到外都擦干净了。
当王玲玉蹲在她旁边时,林丽正跪着擦水槽下面的地方。王玲玉问她说: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很难堪?
不是的。我在让自己保持忙碌状态,有益于身体健康。林丽说。
你在这里忙完了之后可以去我家,在我家也保持忙碌。杨小玲惹生你气了?王玲玉说。
不!是这个该死的世界让我恼火。整个时代有令人讨厌的事、越来越混乱的世界。林丽说,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啊。我一会儿要出去,所以勤奋了些,提前搞了卫生工作,下午,丁先生约了我一起出去办些事情。
王玲玉回过头看了一下身后,小声地问她:你那个来了?
没有,我正忍着呢。林丽风趣笑着说。我现在对任何男人没兴趣。
每个月的这两天,我经常会因为这个令人讨厌的、混乱的世界而恼火。我能帮你些什么吗?王玲玉说。
你能在脑海中抹掉过去二十四小时的记忆吗?这样我便会幸福,可是不能啊。林丽说。
可能不行。她把一只手搭在林丽的背上,擦了一下说:但是我的钱包里有巧克力。
林丽叹了一口气,把抹布扔进装有肥皂水的木桶里。是哪种巧克力?
金币形状的巧克力,包在金色的锡纸里面,酒店在夜晚放在枕头上的那种。客房服务部的许丽珍是我的好姐妹。
林丽脸上的微笑看起来是那么的不自然。听起来不差。谢谢,也许----
林丽听到杨小玲清脆快速且冷酷的声音,林丽将脑袋迅速从水槽下面缩回来。来我办公室谈一分钟。
在林丽起身跟随杨小玲进入那间小办公室之前,林丽和王玲玉互相看了一眼--王玲玉的眼神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把门关上。我刚才接到了我侄子的电话。看起来刘警官已经去跑马场询问了。显然他在找某个人,尤其可能是在找一个走失的女人。于建东没能从他的口中探出很多消息,但是还好,我不是小傻瓜,于建东对自己做的这些已经足够自信。
她转身去开窗,然后从她的口袋里猛地抽出一支香烟。刘瑞君说也许有人看见了这个女人发生的事情,也许那个人当时在小伊甸园之路上,并且想象着河对岸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是一个傻瓜,所以我猜那个看见什么事情的人应该是你。
刘警官告诉我说,在他调查个水落石出之前,不要跟任何人说这件事。但是既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我看见一个男人杀死了一个女人。我看见他把她掐死了,我当时离得太远,帮不上忙。我离得太远了,什么也做不了。但是现在他们什么证据都找不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林丽说。那个凶犯不一定就是于建东,只是有些相像而已。在生态园附近住着的人有三万多呢。刘警官说,假如真有富婆失踪,有可能是外地人跟踪富婆到这里,属于流窜作案,谁也预防不了。
杨小玲快速地吐了一缕烟问:那女人长什么样?不听林丽回答便下了楼。
其实,她是知道那个失踪的外地女游客,富有的中年女人离奇地在生态园消失,一定与她的情人于建东有关联。上周六,她去于建东的骑马馆时,她在于建东养马的蓝皮屋里,见过一串女人戴的珍珠项链,硕大的珠子,价值几万元,还有一只女人戴的白色遮阳帽,当时,她见到后,有些怀疑女人物品为何走了马棚,看了几眼,她便离开了马棚。晚上十点许,杨小玲和于建东一起洗过热水澡后进了房间。
杨小玲穿着粉色睡衣站在窗口迎风伫立着。旷野的晚风拂动着她的长发。她问于建东:你又开始搞鬼了吧?瞒着我在背后找女人。她一定比我有钱,是个富婆?
没有的事。于建东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每次来伊甸园之星餐厅,见到林丽,你的眼睛比白马睁得都大。你还在暗中跟踪林丽,同丁作家较劲。林丽心气高昂怎么可能瞧得上你?你就说说马棚里那个女人留下的珍珠项链旅行帽吧。杨小玲说,你要讲实话,否则,我和林丽快成怨家对头了。杨小玲环视着房内于建东挂满墙壁的以自已luo体为模特的木板画系列“美女浮世绘”,心里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她回头疑视着于建东皱了一下眉说:我俩好了已经几年,你是不是看我走下坡路,王老板重视林丽了,你也想抛弃我?我是黄花菜凉了,要另寻新欢?
你别尽瞎想,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只是,我正筹集资金,想到省城搞一次木版画展,我苦干了十多年,我知道自己的木版画比宁夏木板画家罗贵荣,云南版画家贺昆,省内版画家陈超,郭游这些人差不到那里去。我很想夏天去广州参加中国嘉德夏季拍卖会。现在股市跌破四千点,楼市走势下落,一些老板正想投资艺术市场,这是好机会啊。《我和土地》以五万元出手,《如鱼得水》系列以十六万元成了交,说明我的木版画大有市场潜力。我期待得到成功,得到别人的理解和帮助。所以----于建东说。他走到窗前拥住了杨小玲。
我不懂你的木版画,没到那个档次,我也没法支持你,你就对我讲明白,有没有和富婆在生态园失踪的事情有牵扯吧?还有刘警官的女儿,我就想让你吓唬他们一下,你没和我商量便活活烧死了她,我常做恶梦。最近,有富婆在我们这儿失踪,我也想到了有你的份。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看见你在“亲人亲”旅行社门口迎接了一个中年单身女人住进了伊甸园之星房边的白云宾馆不足几小时便离开了,晚上,你陪着那个富婆吃了牛排橙汁。后来,我再也没见着那位白白胖胖的富婆。我只是在咋天你的马棚里见过那个富婆的珍珠项链,还有---杨小玲还想说下去。嘴便被于建东掩住了。
于建东说,是的,那个女游客,她是个富婆,她由我陪着游历了滨江的名胜古迹,也在跑马场外的林荫道上教她骑马。而且,她还乐意同我在马棚里的稻草堆上睡觉。你知道我特别喜欢马棚,见着蓝色的铁皮屋和高头白马,我全身特别有劲,疯涨情欲,会想像骑着女人就如骑着白马精神抖擞。她让我睡了觉,当她在我房间里洗完澡后,我要她在藤椅上躺着让我画几幅luo体画做木版画的素材时,她居然死活不肯,最后,她经不住我死缠硬磨,她终于同意做我的模特儿,可她竟提出要我一万快钱给她做报酬。我一个月才二千多块钱,自已每月开支都不够。你杨小玲是知道的。这富婆越是有钱,还越是讲究钱。当然,我是拿不出钱来。可她是个有钱的女人,她说老公开的厂每年有几百万利润。丈夫每月给她一万块钱游玩。她的几张银行卡带在皮包里,上面有二三十万。我一不做二不罢手,扼住了她的脖子让她说出了银行卡的密码。也许是对有钱人愤恨的缘故,我的手却一直没有松开。她一会儿就硬了身子,我在房间里半夜都坐着,我后悔啊,但已经晚了。我把光着身子的女人埋了,我想过逃跑,我朝那儿跑啊,我没几个朋友,钱又花费在木版画上了。现在,我就等着警察来,我束手就擒毫无怨言。至于杀死刘警官的女儿,全是为了你。小乖乖,你不会出卖我的。因为放火杀害刘警官女儿的幕后策划者是你啊。当然,我不会出卖你杨小玲的。我俩有感情,对不对?也没有人会怀疑到我的头上。啊----今晚上,你就做一匹大白马吧。没有我,你那里会有快乐呢?丁大作家和你也睡过几次。他照样冷眼待你,你不知道?
于建东的一席话,让杨小玲的心麻木了。她无话可说,目光死死盯着他,她心里在说,你这混小子,可把我害了呀。我成了杀人同案犯啦。
杨小玲的浴巾被于建东掀开了,展现在月光下的是娇小却丰满,虽不结实但鲜活嫩白的胸乳。她知逆了自己的处境已经身不由已。她无奈而孤独,她迷茫而失落像羔羊一样,被她期待快乐的男人宰割。宰割着她的肉体与心灵。当夜,她又一次做了他的性奴。
在伊甸园之星后面附房的宿舍里。杨小玲又询问林丽关于富婆的踪事件。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和于建东捆绑在一起了。
林丽说:我不知道。我没有认出她,她的脸和他的脸,我都没看那么清楚。但是我看见了……我看见了……她是个有钱的富婆模样。
你别对着我歇斯底里,好不好?。杨小玲的声音依然保持着毫无感情和淡定,她沉着脸对林丽说:如果你需要坐下的话,你就坐下来,但是你千万别歇斯底里,让人心里难受。
好吧,没问题。林丽因为年轻说话容易激动和振奋。她没有坐下来,但是她用手掌根擦掉了眼泪说,我看见了他们。我看见凶犯对富婆做的事。我是唯一的目击者。
林丽的鞋子在无聊地踢打着地面。她眼前仿佛又看到马棚储藏室门外,女人镶有银色条纹的白色耐克牌长筒靴。青色夹克衫和红白色旅行帽。中年女人银灰色的外衣和凶犯细细长长的黑色枪管。他俩绕过湖畔,进入了去跑马场的一片水杉林。
我是唯一的目击者,林丽重复说:但是我没有看清足够的细节,不能瞎说。
当时---你说你和丁林森正在山路上?去哪里呢?杨小玲问道。
他在后面,离我很远。他没有看到。当他和我一起回到木屋,但是什么都看不到了。因为房间太小,我呼吸不到足够的空气,所以走到窗前,挤着看窗外。但是,什么也看不允了。这件事绝对不是我凭空想象出来的。林丽说。
为什么我认为你是想象出来的呢?如果你因为此事而感到不安,那么你今天可以休息了。杨小玲说。她见到林丽我便会想到富婆被杀的事。心里十分不安。
我昨天歇了一天,然后看到发生了这件事。于建东有没有对你说……生态园有一个女人被----?林丽说。现在的怀疑对象有三万多人呢,你我都是嫌疑犯,你不要多想了,你要觉得不舒服,你可以休息一天,这里的工作你放心,我们会做好的。
每个在那里住的人,工作的人,都要做出合理的解释。最好有见证人做证明。王玲玉在一旁插话说。王玲玉现在长得心宽体胖面色红润。马林国让她不要做打工妹,辞了工在家中做老板娘,王玲玉不乐意。她说,我就喜欢伊甸园这种工作氛围,干几年再说。
当然,林丽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松口气还是害怕,她闭上了眼睛,他们当然需要解释。
王玲玉敲了两下门之后,把头探了进来说:抱歉。但是现在外面需要人手帮忙。
告诉他们做好自己的事。杨小玲命令道,然后她等着门再次关上,你可以下班了吧?
林丽说:是的。但是我宁愿做些事情,忘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
那就去厨房烹调食物。另外,如果你心里还是闹腾得难受,就让刘瑞君对你说的话见鬼去。你可以来找我。王玲玉说。她不乐意因为富婆失踪的事伤害杨小玲和林丽之间的感情和工作关系。
谢谢。我心里有吃了蟑螂的滋味,觉得我的心已经在滨江被他们拧成了擦盘子的抹布。林丽说。
这并不让我惊讶。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会好受一些的。王玲玉说。
确实如此。如果我问你--我已经问过丁林森,但是他和刘警官是朋友--所以,如果我问你,你能告诉我你认为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吗?我是说刘警官。
他两次参加竞选,我都积极地投票支持他。我认识他和另一名警察莫林成十几年了,自从他们从东夏城搬过来时,我就认识他们了。杨小玲说,姓刘的警官还是市里的人大代表呢。
是的,但是……林丽抿了抿嘴唇说,我是想问关于他做的警察工作。
至于警察工作,他做了需要做的事情,并且没有玩忽职守。也许你不认为在这么小的小城里能有许多需要做的事情。但是我向你保证,在伊甸园之城里,一些人有猎枪。刘瑞君需要确保人们是用枪来捕猎和打靶的。当这个小城快被蜂拥而至的游客撑破的时候,他能让一切保持和谐平静,井然有序。他是称职的警察。杨小玲说。
不必用她那鹰一般的眼睛去看林丽,她也知道林丽没有信服。让我问你一个问题,杨小玲接着说,关于这件事,除了你已经做的事情,你还能做些其他什么吗?
我不知道啊。那么我对刘警官就放心了。他不会随便怨枉那一个好人的。林丽说。
那就把这件事留给刘瑞君处理吧,你回到厨房去,做你自己的工作。杨小玲说。
好的。我想你是对的。嗯,杨小玲,我正在列一张单子,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长远地看,购买蒜头比购买任何葱姜更便宜,而且更实用。王玲玉说。她把杨小玲拉到一边说:林丽还是小妹妹呢,可不要欺侮她,我可是喜欢她的。她没有做错事。
待杨小玲出了厨房门。林丽对王玲玉说,我会记住你对我的关照。汤要美味,所以无须考虑调料问题。如果她能适用她想要的调料的话,汤就会好喝一些。女人找男人也是这样。我对一直要泡我的于建东没好感。
那段日子已经过去了------那段不断地追求更好,最好,以及完美的日子已经过去了。难道她现在还没有明白得过且过,将就一下,反而好一些吗?在这里,没有人会在乎牛肉到底是新鲜的还是已经存放在冰柜塑料盒子里很长时间了。只要客人吃了不闹肚子。
林丽为什么要在意呢?她需要做的只是烹饪食物,为客人服务,还有领取她的工资。她在这里没有投资。事实上,也许她住在这个餐厅的楼上是一个错误。她应该搬回旅店。减少些与杨小玲的矛盾。林丽想得太简单了,于建东早把阴谋的对象对准了林丽。
于建东在宿舍里擦完了猎枪,打电话约了几个小青年,在傍晚时分到伊甸园之星砸了餐厅,在寻机闹事的同时,砍了林丽,除了林丽更好。杨小玲会对他敬佩得五膝投地。
于建东对着手机说:不要砍死人,伤几个就行,伊旬园之星这几年红得不行,都是因为几个美女在撑门面,专找美女的屁股砍,脸上拉几道痕也行啊。对,我也去伊甸园之星。办完事,我请大家去望江楼摆酒痛饮-----
于建东坐着几个小青年的无牌照吉普车朝伊甸园之星赶去。车上,他给大家发了蒙面巾。
林丽应该把自己的东西都丢进车里,然后继续上路离开伊甸园之星酒店,也许这样更好一些。这里除了丁林森像父兄般关心自己,没有什么能留住她。无论何处,都没有什么能留下她。
丁林森来了,王玲玉大声叫道:已经点了餐,他和严医生都想要喝木耳汤。
丁林森和严医生?林丽喃喃自语。严医生只是牙医,治不了神经方面的病。她感到自已的脑袋或神筋有了问题。
人生不可能太完美的?林丽想道。她说:没问题,给他们准备汤。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她心中的怒火开始燃烧,她对丁林森有些看法。她用汤勺盛了两碗汤,把汤碗放在盘子上,配上面包卷和黄油。
当怒火喷发,她亲自把汤端到那两个男人坐着的小隔间里对丁林森说:这是你们点的汤。至于正菜外的附加菜,让我们把话说清楚。我不需要也不想要医疗检查,我没有生病,我的视力没有毛病,我没有在小路上睡着,也没有梦见一个富婆女人被掐死。我不需要----!
她的话说得很清楚,空气中弥漫着她言语中的愤怒。坐在小隔间旁边的几桌客人都停止了聊天。一时间,能听到的声音只有自动点唱机上传出的韩红有关草原上的歌声。
请慢用。林丽说完了这些之后,就大步走回了厨房。她摘下身上的围裙,抓起夹克。"我到下班时间了。我要上宿舍楼去了。
去吧。杨小玲平稳地将一块肉饼放在烤肉架上,明天你的上班时间是上中午十一点到晚上九点。
我知道我的排班安排。林丽从餐厅后面出去,绕到了侧面,然后噔噔地上了楼梯。她受了杨小玲的欺就把气撒到丁林森头上。丁林森一般都是宽容地对她笑笑,从不责备她。
林丽进了房间之后,她径直走向她的旅行江南地图,然后掏出在这里适用的地图和旅行指南。她能自己找到远行的那条路,她不需要陪同,她不需要男人尾随她、安慰她、保护她。
她打开了地图,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地图从她柔软的手指间飘落到地板上。地图上布满了弯弯曲曲的红色线条、圆圈和圆点。那天他在小路上站着的那片区域被重重地圈了几十次。
她没有这样做,她没有。但是她仍然看了一下她的手指,好像期待看到指尖上会留有红色的污迹。前天,地图上还是干干净净的,但是现在它看起来好像被一遍一遍地折起了无数次,好像被疯狂地涂抹了,潦草地画了一些奇怪的代码。
她没有这样做。她不可能会这样做。
她气喘吁吁地奔向厨房的抽屉,把它拉开。那里就是她放红色记号笔的地方。她的手指颤抖着拔掉笔帽,然后看见笔尖已经变钝了,几乎平了。
但是不可能会这样啊。这支笔是她在几天前刚刚从马林国先生的店里买来的。
她小心翼翼地把笔帽盖了回去,然后把记号笔又放回到抽屉里,关上抽屉。接着她转过身,背对着墙,扫视着整个房间。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这她是知道的。如果一本书被移开原位哪怕一英寸,她都会知道的。但是所有物品所在的位置,都跟她那天早晨离开房间时一模一样。当时她出门时锁上了门。
检查了两次门锁。也许三次。她又低头看了一下地板上的地图。那些是她画的吗?有时候在夜里,在一次次的噩梦和颤抖之间,她有没有起床,然后从抽屉里取出记号笔呢?还有,为什么她没有一点儿印象了呢?没关系的,她告诉自己,然后走过去捡起地图。她一直感到不安,这很自然。
她一直很不安,然后她拿出记号笔做记号,确定她目睹谋杀时的准确位置。这没有让她疯狂。她再次把地图折了起来。她决定,她要买一张新的。她要把这张扔掉--埋在杨小玲的垃圾里然后买一张新的。
只是一张地图而已。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但是当她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时,她慌忙把它塞进了口袋里,好像自己犯了错一样。从指关节在木门上强烈的敲击声中,她可以听出恼怒的情绪。这让她确信门外的人是丁林森。
丁林森停下来一阵儿,确定她已足够冷静之后,才走到门前,解开门锁,打开门。你准备好了吗?
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自己去医院,让严医生的朋友测试一下。林丽说。
好的,你自己去吧。但是他用肘将她推后了一步,然后关上了身后的门,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自找麻烦。我没有把医生拉到楼下来看你。我为什么要那样做呢?他每周会来这里吃几次午餐--除非你瞎了或傻了,否则你早就应该知道了。而且,如果我和他碰巧同时来店里,我们有时会坐在一起。这叫做人际交往。现在你开心了吗?
林丽的心情糟透了。性情也变了,她甚至怀疑自己有没有神经思考上的毛病。所以她去了医院做脑部和心理检测。
好,这就是说,不管怎样你都要再走一趟。刘瑞君正在作调查--在我看来,这是他分内的工作--所以风声散了出来。医生问我是否知道些什么。我心里正在打鼓,犹豫不定,不知是否要告诉他,就在这个时候,你端着汤走了过来。顺便说一下,你做的汤真是美味啊。你这个疯子。
我曾经在精神病院住了三个月,所以你叫我“疯子”并不会让我伤心难过。林丽说。
也许你应该在那里多接受几个星期的治疗。她张开了嘴,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又闭上了。然后他们一起走到长椅边坐了下来。接着他们开始大笑起来。
她一边笑着,一边拉下扎头发的黄发结,她的头发散落下来,披在她的后背上婀娜多姿。
为什么这样的话能让人觉得安慰?到底为什么?林丽说,因为我受过惊吓就不相信我的话了,我确实在望远镜里见到了有一个像于建东的男人杀了一个富婆样子的女人。
可怜的家伙。没事的,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丁林森反复安慰着她说。
这些话听起来舒服多了?也许我真的是一个疯子。也许我记不清了。林丽说。
也许你应该停止为自己感到遗憾愧疚。丁林森说,不要自寻烦恼。富婆失踪与我们的生活没一点关联。
我曾经认为我已经做到了。但是我想,我没有。我要报答那些关心我的善意的人们,一排排的医生和理疗师,每次我都在大街上躲避他们。但是那个失踪富婆在梦中睁圆了双眼在呼叫,在湖畔luo体疯跑-----林丽说。
大家都是善意的。大家都喜欢你。林丽,你别做傻瓜了。王玲玉说。
下次我会记住的。她把扎头发的发结放在了坐卧两用长椅旁边的小桌子上,你还想带我出去吗?
好吧,不管怎样,我这一天反正是白白浪费了。王玲玉说。
那好吧。她起身去取她的背包。王玲玉站在门口,看着她检查包里的物品,然后拉上背包拉链。但是马上又拉开拉链,又一次检查了里面的东西。王玲玉暗地里帮着刘警官的忙呢。
如果丁林森猜得没错的话,当她第二次拉上背包的拉链时,她心里斗争了一阵儿,努力抑制自己不再打开背包。
丁林森打开门,她走了出去,把门锁上。接着她盯着房门,伫立了片刻。
去吧。去检查门锁。等我们离开这里,你再担心和心神不宁就没意义了。王玲玉检查了一下门锁,然后歉意地匆匆看了他一眼,接着又检查了一次她才肯下楼。王玲玉有时候受杨小玲指使。在杨小玲手下做事免不了做违背良心的事。她想从林丽那里获取一些证据资料。帮大家的忙。她心地善良,盼着伊旬园太平无事,丁林森,于建东相安住着,干自己的事。
她告诉丁林森说,这一次已经进步了。以前我要花二十分钟才能出门。那时还是因为服用牛黄解毒丸才好一些的。
依赖化学药物,不可能活得更好一些。丁林森说。
没那么管用。药物让我……精神失常。比我现在看起来更加失常。她在上他的车之前,检查了一下汽车的后座,林丽说。
我不介意一时的精神失常,但是我宁愿花些时间确定某些东西没有问题,中药不错的,我不愿意吃西药来抑制自己的病。丁林森凝视着林丽苍白的脸。
她系上了安全带,试用了一下。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会住进精神病院吗?林丽说。
现在你是不是想给我讲你的人生故事?以后吧,有的是机会。
不是的。但是我想,既然我已经让你知道这些了,那么你应该知道一些我更多的事,你知道女孩只有对信赖的人才会讲自己的私事。林丽说,我想让你分担我的痛苦。
年纪轻轻的女孩,想不到你会有很多的痛心故事。以后再讲吧,我等待着。
丁林森把车倒了出来,然后沿着湖边慢慢地开车出了城。我已经知道了一部分。刘警官对你的背景作了一个调查。
他?她突然停止说话,好让自己想清楚,我想,他这样做是符合逻辑的。没有人认识我,而且我又突然大叫富婆被谋杀。
他们抓到开枪打你的那个人了吗?丁林森说。
没有。林丽的手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胸前擦拭着。至少,他们已经认出了他们中的一个人,但是在警察抓他、审讯他之前,他就因服用过量毒品而死掉了。当时警察让我辨认的那些人里,不止一个凶手。我不知道到底有几个,但是肯定不止一个。当时还有其他凶手在内。这是去年春,我和学生家长一起去东南亚小国旅行时发生的事情。
三个人死了。还有在餐厅就餐的人和我在乎的学生,全都死了。我应该也死掉。这是我思考的问题之一。为什么我活了下来,而他们却没有?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命运。
运气好,就能侥幸逃过一劫。丁林森说。
也许吧。也许人生就是那么的冷漠无情。林丽想知道,在这冷漠的人生中,是否会有明友慰藉呢?她寄希望于丁林森身上。
丁林森说:死的人就死了。受伤的人什么赔偿也没有得到。
林丽说:大多数人出外就餐时都使用信用卡。美金,还有皮夹里、钱包里的所有东西。一些珠宝什么的失踪了。谁也没办法。当时,学生死了就白死了,还被抢了钱。
活着的人继续痛快喝葡萄酒和啤酒。我们酒店有一个不错的地下窒冷藏酒窖。他们死掉的原因是,没有人阻止那些凶手,也没有人和他们争执打斗。不会为了一些钱、一些葡萄酒和几块手表而和凶犯拼命。现在,都想保住自己的命,不团结一致,反被杀死。林丽说。
他们为什么会死?这个世界怎么啦?杀人案越来越多。一些人丧心病狂。是不是贫富两极拉得越大,罪恶便会增加。人心变得越加丑陋?丁林森想道。他跑到滨江小城来写小说,便想逃离生长罪恶的地方。
林丽凝视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它们在蔚蓝色的天空映衬下显得如此气势磅礴,如此野性十足。"因为那些进店来的凶手想这么做。为了好玩。激动驱使,寻求刺激会让人丧命。我听那些警察说的。自从我十六岁时起,我就在那家餐厅工作。我是在伊甸园餐厅长大的。"
你很早就工作了,你一定是一个任性的女孩。丁林森说。
我有过得意的时候。但是我想工作。我想找一份在餐厅做的工作,首先把自已养活了。那时,我做餐厅的侍者。在周末、暑假和其他假期时,我在厨房准备食物。我喜欢餐厅,我喜欢这些工作。林丽之所以还有最后一学年无法再读下去,是因为父亲的生病离世,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无法偿还,母亲去了医院里做杂务工,她想为苍白无助的母亲分担一些贫困。她根本不是豪门千金公主什么的。
她像过去一样,现在又可以看到厨房里的匆匆忙忙,听到弹簧门外嘈杂的谈笑声,她又可以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闻到那些熟悉的气味。
那是我生日聚会的最后一刻。他们在周六给我举办一个小小的欢送会。这本来是一个惊喜,所以我在厨房里瞎摆弄,从而给他们时间布置欢送会。突然间,我听见了餐厅里尖叫声、枪声和碰撞声。我当时头脑一片空白,一分钟后才好。人们在跑马场从来没有听到过尖叫声和枪声,在这种不错的家庭式餐厅不会听到这些的。于建东一般不用猎枪。可是,这次他用了猎枪。他没有开枪,好像是另一个更加年经的男子。
厨房里的收音机播放的是崔雪健、刘晓东的歌。我伸手去抓我的手机--不管怎样,我是这么记得的。然后旋转弹簧门打开了,我马上转过身--也许我转身就跑。在我的脑海中,当我回想当时的时候,或者梦见当时的情景时,我会看见枪,还有深灰色的带帽子的运动衫。就只有这些。我看到这些就会瘫倒,然后疼痛就会爆发。他们说,我中了两枪。第一颗子弹击中了左腿,另一颗擦伤了我的脖子。但是我没有死。
当她的话停下来时,他看了她一眼。你继续说下去。
我倒进了橱柜里,装清洁用具的橱柜。我当时正在把清洁用具放进橱柜里,然后就倒了进去。这是警察后来告诉我的。我不知道我在哪里。当时我的一小部分身体露在橱柜外面,已经麻木了,又冷又困。林丽说。
林丽的手又在她的胸前搓拭着。我无法呼吸。胸口压着的重量,剧烈的疼痛,让我无法呼吸,透不过气来。门依然开着,没有完全敞开,只是开了几公分。我听见外面的叫喊声,然后我马上试着大叫救命。但是我却叫不出来。幸运的是,我叫不出来。但当时我听见了哭声、尖叫声,还有大笑的声音。当时,林丽不在餐厅里没被伤害。
王玲玉在皮卡货车朝下卸物品。她并没十分刻意地放下她的手,然后用大腿尽量夹住。然后,她的手臂和圆硕的臀部被砍了两刀。我不再考虑喊救命。我只是想保持安静,非常安静,所以他们就不会回来查看。他们就不会回来杀我。王玲玉伤感而愤怒地说。
我听见东西撞碎的声音。我的朋友,和我一同工作的厨师,倒在了门的另一侧。王玲玉说。那时吴琴珍二十四岁,上个月刚刚订婚。他们会在十月份结婚。我会是她的伴娘。她却死了,不知道她给杨小玲还是林丽当了替死鬼。杨小玲和林丽两个人犯不着这样做冤家对头,各有一帮人做后台。早晚要出事。王玲玉躺在病床上对马林国说。
在丁林森木屋里。丁作家没有说话,林丽闭上了眼睛,然后说完了剩下的故事:王玲玉倒了下去;透过门缝,我可以看见她的脸。她的脸上有擦伤和血迹,一定是他们把她打伤的。她大哭,然后又求饶。一瞬间,我俩眼神交汇。
接着我听见了枪声,然后吴琴珍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只有一下,好像一只吊线的木偶。她的眼神变了。眨眼间,生命就消逝了。凶犯中一定有一个壮汉踢开了门,因为厨房门是关着的。四周黑压压一片。王玲玉就在门外花坛旁的另一侧,但是我却帮不了她,她扶着皮卡车。我帮不了任何人。我又不能出去。我好像觉着那些人在二十几岁,有六七个人,为首的人戴着蒙面布,手里拿着猎枪,不像是抢劫,好像是在餐厅寻找什么人,有可能是针对我。林丽说。我得罪过一些追我泡我要玩我的男人。
那样的话,你不能在伊甸园之星待下去了,该换新地方了。丁林森说。要不,你有生命危险。这些人可真能干出害了你的事。
我愿在伊甸园之星棺材里被活埋了,其实我们都已经死过一回了。不怕他们。我现在就是这么想的。除非我离开了滨江城。林丽说。林丽瞥了一眼被斜阳镀满金色的丁林森说,要离开的话,也要有个伴才行。你离开滨江么?
你要我一起离开这里?丁林森问林丽。他觉得美丽的女孩要自己做护花使者,是喜欢上了自已。心中窃喜。
警察找到了我。我活了下来。但我不想活得太疲劳,活在被人谋害的恐惧中。林丽说。
你在医院里住了多久?丁林森说。
三个星期,但是头个星期的事,我完全不记得。后面的二个星期,也只是记得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但是我没有处理得很好,没有静养些日子。我真的得了精神病了。林丽说。
你肯定什么事没处理好。丁林森说,要不,林丽,你先走,到其它城市找一处地方安顿下来。然后,我写完长篇小说,一个星期左右我去找你。小说写至高[chao]处要一鼓足气的,不能随便换地方,否则,就没了创作灵感和小说气韵。
这个事故,你侥幸生存,作为一个受害者,已经不错了。丁林森说。你以后尽量少出门,少到我这木屋来,尤其是一个人来,我真怕你被人暗害了。有些事要处理好。否则,他们就不会在黄昏就明目张胆地冲进伊甸园刺杀员工。
被枪打伤,等待死亡,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朋友被杀害,怎么样才算把这些事处理好呢?林丽说。
丁林森说;我无能为力阻止或避免这件事的发生,最后感激自己的幸存。信仰上帝,或者让自己置身于生活中的欢愉之外,直到生活了无情趣为止。像我一样,一切都是被动。对任何事不主动。
林丽不耐烦地说,我不知道。但是我应付不了这件事,或者说我没有应付。记忆中的场景一次次地重现,还有夜晚的恐惧、梦游,一次次毫无来由的情绪激动,然后一次次的昏睡。我仿佛听见他们来找我,在街上看见那件灰色的运动衫穿在凶犯的身上。我精神崩溃了,因此我想住进了精神病院住一辈子。可能吗?林丽离开木屋时说:你考虑一下我离开滨江的建议吧,我等待着你的答复。
林丽驾车去了市人民医院。
你还记得是谁把你送进了精神病院?是丁林森和刘瑞君?王玲玉在病床上问林丽。
当我发现自己的疼痛,头痛和四肢肌肉发麻时,我已经被人住进了精神病院。我不能工作,也不能吃东西。我不能做任何事。林丽揉着太阳穴,但是,我必须离开精神病院,因为我发现在那个一切都有人照顾的环境里,生活太轻松了。我必须停止吃药,因为吃了药之后我的脑袋几乎一片空白,而且在那之前我已经头脑像被一张渔网缠绕着。脑袋里跳跃的鱼。空白了好久。林丽说。
所以你现在真是有些神经质?王玲玉说。
也许你说得没错。我患有幽闭恐惧症,强迫性神经官能症,有时会有妄想症,而且经常会感到恐慌。常会有糟糕的梦魇,我有时醒来真的以为那件事又重新发生了一遍呢,或者将要发生。但是我看见了那两个人。我没有设想,也没有想象。我确实看见了他们,先是看见他俩在湖上划船画画拍照。后来,他们不知去了那里----
好啦。林丽,我希望你以后不要掺和到杨小玲和于建东两个人的任何事情里去,他们两个很神秘的,一定有事,绝对和我们无关联。王玲玉说。
可我已经掺和到于建东是杀人嫌疑犯的事情中了,杨小玲也把我当作阶级敌人了,我还有什么办法呢?
你看着办吧,吴琴珍因为身材和背相长得像你,已经成了你“替死鬼”了。王玲玉说。
周六,丁林森把车停到了湖岸路边说:我们从这里走着过去。
她先下了车,做好准备,从口袋里掏出地图。
当我恼火的时候,我回来拿地图,我当时以为你认为我有病,所以找来了医生。我爬上楼,把这张滨江市域地图拿出来,是因为我想自己去现场看看。丁林森说。
她打开地图,递给丁林森。
我不记得我在上面做了记号没有。虽然我不记得,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是我想象出来的。我在晚上惊醒的时候,肯定用记号笔圈出了这里。
你为什么要给我看呢?
因为你应该知道你在处理什么事。
他匆匆看了一眼地图,就把它折了起来。昨天你从小路上跑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了你的神情。如果你看见那个女人被杀害是出于想象的话,那么你完全可以在厨房里想象。不必到生态园里来胡说八道。我相信你说的话。但是,别人不一定会相信,包括刘警官在内。
有那么生动想象力的人,应该成为你的同事。我写的书一定能卖得很好。林丽说。
你真的应该相信我?林丽坐进五里说。
美女哪。你听着,我们不该做业余警察----,他把地图塞回她的手中。
如果我不相信你,那么我现在就不会在这里了。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的工作,我自己的时间。你看见了那件事情,真他妈的倒霉。一个女人死了,应该让别人收拾这个烂摊子。林丽说。可是,刘瑞君老是盯着我----
这个刘瑞君,太不是个东西。当然,警察就该如此。对案件负责任,不给任何人情面。
她闭上眼睛一分钟,然后说:你别这么想,好吗?这样想是不对的。说着,她走近他,双臂搂住他,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额。
这样想怎么不对呢?
全都不对。但我对你衷心地感谢。林丽背上了她的背包,你认识路吗?
是的,我认识。丁林森说,我认识生态园每个角落,我早上有跑步锻练身体的习惯。
当他们走下公路的时候,她迅速看了他一眼,说:"你是我两年来第一次亲吻男人。"
因为你疯了,所以不足为奇。感觉怎么样?丁林森说。
令人欣慰。他哼了一声说:美女,改天,也许我们应该做一些比令人欣慰有趣一点儿的事情。去上海或者苏州闲逛,我开车陪你去。
可以,行的!会吧。此刻,她命令自己想些其他的事情,今天上午,我趁休息的时候去商店买了一本你的书,作者是五十岁的先锋作家丁林森。林丽有些想取悦丁林森。
是哪一本书?
《爱得太凶狠》。是你的[ch*]女作,所以我想从这一本读起,争取三个月内读完你其它五本情爱小说。而且她说她真的很喜欢这本书。
挺适合你吗?我也是想这样说。以前,我给几个美女送过书。丁林森说。
她掩嘴大笑说:如果我也喜欢你的话,我会告诉你的。有人称呼你哪种-----呵呵,想陪你睡觉的美女吗?比如杨小玲-----她抿了抿嘴唇。
她们可以从任何方向远行到此地。现在的女人无所谓的,只要引起她们的兴趣。林丽目光炯炯地看着丁林森说。但我喜欢男人追我。
你曾经说你没看见背包,背包里有几张美女和我亲热的照片,我手机里也有,太美妙了,你有没有兴趣见教一下?
我不想看见,但是你可以把这些东西放在远一些的地方,超出我的视线范围,可以贴在你木屋里,杨小玲会感兴趣。杨小玲的luo体画,于建东贴满了一墙。
这里没有任何足迹,林丽,任何方向都没有,除了刘瑞君进出的足印。你看看。丁林森蹲下身子说。
看这里。虽然我不是大侦探罗波,但是这些基本的技能,我还是懂的。这是我今天早晨留下的脚印,还有刘瑞君的。地面很软。林丽说。
凶犯没有插着鸽子的翅膀怎么飞到这里来的?丁林森说。
没有。但是如果他懂得关于足迹和远行的知识,他可以掩盖他的足迹,他可能骑了另一种动物。"林丽说。
为什么?没有人看见他杀人,谁会来这里寻找一个死掉的女人呢?林丽担心地说。
你看见了凶犯。而且,也许凶犯刚好也看见了你。丁林森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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