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果酒吧里的灯光昏暗而迷离,一个妖艳的女人正在台上唱着一首舒缓且令人意志消沉的歌,那仅能够遮盖臀部的超短裙下是一双雪白而富有弹性的大腿,浓重而幽蓝的眼影使她那双略带疲惫的眼睛在酒吧暧昧的灯光下越发显得朦胧和憔悴。
我呷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点燃了那根在手指中已摆弄许久的香烟。淡蓝色的烟雾在我面前袅袅升起,而后弥漫开来,模糊了我的视线。
似有一阵微风拂过我的面庞,那停留在我面前久久不肯离去的青雾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了。酒吧那扇古香古色的门被推开,一缕幽香乘着门外的清风,悠悠然从我的鼻尖滑过,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便觉花香四溢了。
一个年轻的女人出现在了我的眼中,虽然不能完全看清她的五官,但那修长的身材和白皙的皮肤仍然使我的视线定格了。女人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t恤,胸前一对饱满而微挺的乳峰把那件质地优良的短袖在她的腋下撑出浅浅的皱褶,下摆顺滑地贴附在她盈手可握的纤细腰肢上。微微上翘的臀部被一条藏蓝色的牛仔裤紧紧地包裹着,那对精致而小巧的脚上是一双分不清是黑或蓝的高跟鞋。
女人从我的眼前掠过,纤细的腰肢如柔风过柳。此时那缕幽香更显得浓郁,充满了我整个鼻腔,不须用力,只要浅浅地嗅,便把我沐浴了。
这次我看清了女人的脸,细细的娥眉下是一双秋波流转的美目,精巧的鼻子恰到好处的衬托着她那张略显消瘦的脸,微微翘起的嘴角像弯月。
女人缓缓地朝吧台走去,她每跨出一步,那丰满的翘臀就会随着她的动作而跳跃,似有欲挣脱束缚之势。
我看到女人要了一杯香槟,那双白皙而修长的手指在高脚杯上交替,晶莹的泡沫吸附在透明的杯子上,在吧台上方射灯的映照下,如一颗颗钻石般闪着五彩斑斓的光。
女人浅浅地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香槟,便美目流盼,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我的眼神和女人的目光在酒吧的半空中握在了一起,那清澈的眼神中似有涟漪泛起,在我的眼睛里荡漾着。
女人微微上翘的嘴角愈发显得迷人,嘴唇微微开启,晶莹而洁白的玉齿如珍珠般闪烁着丰盈的光泽,浅浅的酒窝顿时镶嵌在了她的双颊。
似乎真的是相视一笑莫逆于心,女人端着酒杯竟飘然而至,在我的面前宛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百合,“我可以坐下吗?”女人轻柔的语调如溪水潺潺,滋润着我干涸的心田。
“当然可以,请坐吧。”我同样语调轻柔,但又低沉感性。
“谢谢。”女人缓缓坐下,把酒杯放在了台子上。我发现,杯中的香槟已所剩无几,醇厚的酒汁正慢慢地滑落杯底。
“能请我喝一杯吗?”女人轻启朱唇,嘴里的芬芳和着酒的清香扑面而来,与我鼻腔里那还未散尽的幽香中和在一起,把我彻底陶醉了。
“当然可以,你想喝什么?”我微笑着看着她。
“香槟,我只喝香槟。”女人的语气很坚定,清澈的眼神扫过我的嘴唇,而后停留在我的眼中。
“好的。”我应了一声,把服务生叫了过来。
“两杯香槟。”我没有抬头,温柔的眼神似乎要走进女人目光的深邃。
“怎么?你也喜欢喝香槟?”女人感到一丝惊奇。
“几乎不喝。”我仍然微笑着,我希望能够长时间的把我最灿烂的一面展示给她。
“那你怎么……?”女人眼睛里掠过一丝迷惑。
我收回目光,把眼神移到了女人面前的酒杯上,“因为看你刚才喝香槟的样子很陶醉,我也想感受一下。”
女人笑了,灿烂得如同一朵刚刚盛开的白莲。
香槟端了上来,依然是那么清澈,淡淡的清香在我和女人之间弥漫着。
女人端起酒杯,在自己的鼻下轻轻晃动,双目微闭,似乎在享受着香槟那独有的芬芳。
“知道我为什么会主动和你搭讪吗?”女人睁开双眼,纯净的眼神里多了一丝飘逸。
“这正是我想知道的。”我依然保持着男人特有的沉静。
“你长得很像我初恋的男友。”女人眼神迷离地望着我,酒杯轻触嘴唇,清亮的液体顿时滑入女人的口中,当女人把酒杯复又放回桌上,那杯口便有一弯粉粉的半圆。
“是吗?这么巧,我和他真的很像吗?”女人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
“嗯,是的,像极了,那眼神,气质,甚至是语气都那么的相像。”
女人说完,伸出了手,“我叫林琳。”
望着女人伸到我面前那白皙而修长的手,我觉得此刻如梦境般那么的不真实。
“我叫赵悦言。”我的手握住了女人的手,不轻不重,力度适中。
林琳的手很绵软,有一种似乎要在我手中溶化的感觉。
林琳笑得很灿烂,一直停留在她眉宇间那一抹似忧伤般的结此刻被抚平了。
“悦言,”林琳自言自语地说着,眼神幽幽地望着我。
“就是快乐地说话对吗?”林琳笑着看我,纯净的目光正亟待我的肯定。
我点了点头,“嗯,是的,就是这个意思。”
“名字很好听。”林琳端起了酒杯,用眼睛盯着杯子里起伏不定的香槟。
“他叫许一凡,是我大学的同学。”林琳把脸抬起来,看着我。
“谁?你的初恋吗?”我有些不敢确定。
“是的,我们相恋了两年。”林琳的目光黯淡下来,酒杯在她的手掌间来回地转动着。
“后来呢?”我的好奇心使我脱口而出,随即觉得有些唐突,转而接着说:“这是你的隐私,你可以不说的。”
林琳微微笑了笑,把酒杯端起放到自己的眼前,我透过香槟淡淡的清黄看到了一双迷蒙而空洞的眸子,酒的汁液在流淌,像眼泪。
“没什么,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讲给你听。”林琳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眼眸依然清澈,但目光渐而深邃幽远,那扇尘封着的记忆之门似乎正在随着她淡蓝色的眼睑慢慢开启,我甚至可以隐隐看到已经微微泛黄的日记封面和那张透着些许悲凉味道的扉页。
“可以吗?”我拿出一支香烟在她的面前。
“当然可以,能给我一只吗?”林琳伸出一只手在我的眼前,纤瘦的手指上的关节微微凸起,精心雕琢过的指甲圆润而晶莹。
我把那根烟递到了林琳的手里,从桌上拿起打火机,轻轻一摁,金黄色的火苗在我和她之间跳跃着。
林琳的眼睛盯着火苗,渐而眯起,把夹在食指和中指间的烟触到了火苗上。火苗顿时暗了下来,转而又亮起,淡蓝色的烟雾从林琳口中徐徐喷出,弥漫在我和她之间,久久不肯散去。
“谢谢。”林琳把烟停在烟灰缸上方,轻轻弹了一下,动作优雅而娴熟。
“经常抽吗?”我从烟盒里重新抽出一支烟点上,看着林琳手指间那缕如蓝丝绒般摇摆的烟雾。
“偶尔,心情不好和心情好的时候抽。”
“那你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我看着林琳那有些呆滞的眼神问。
“不好说,可以说不好,也可以说好。”林琳眨个几下眼睛,试图从回忆中走出,眼神又恢复了恬静,清澈地望着我。
“我和许一凡是大学的同学,大二的时候我们相恋了。”林琳把目光从我的视线中移开,眼神毫无目的地停留在酒吧幽暗中。
“一凡很优秀,他是从农村走出来的,朴实、善良,而且非常的阳光,虽然算不上是最帅的,但他身上那股蓬勃的朝气是其他男孩子所不能比的,至少在我眼里是这样的。他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每次看他那高大帅气的身影在篮球场上驰骋的时候,都会令我心旌激荡,终于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出身清贫的农村大男孩,我不顾一切疯狂地追逐着,最后我终于如愿以偿,小鸟依人般躲进了他的怀抱,占有了他心中的那片[ch*]女地。”
讲到这里,林琳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独自端起酒杯,在我面前的酒杯上轻轻地碰了一下,清脆的声音像风铃在摇荡。
林琳浅浅地啜了一口,低头,便把目光停留在了酒杯中,凝视着仍在摇摆不定的汁液。长长的秀发遮住了微红的两腮,齐眉的留海像幕布悬挂在我的眼前,使她在我眼中愈发显得朦胧而不可预知。
“当我们第一次去学校旁边的酒吧时,他就爱上了香槟,并且是那么的执着。”林琳抬起了头,脸上已经是春潮一片。
“就像是对我的爱,还有我对他的爱一样,那晚的月色和今晚一样美。”林琳把脸朝向窗外。“像一叶小舟,弯弯的,在静静的湖面。我们做爱了,在一家酒店,彼此都是第一次偷食禁果,但我们不后悔,是的,至今我也不后悔。”林琳把脸从窗外转过,目光停留在了我的眼中。
“后来呢?”我们四目相对。林琳的面容平静如水,宛如一朵静静的莲花躺在静静的湖面。
“毕业了,我们的爱也面临着抉择,我没有挽留他,虽然我很渴望他留下来。我只是望着他,就像我现在望着你一样。他看着我的眼睛,答应一定留下陪我,但他必须先回去,因为他的母亲得了绝症。”
林琳掏出纸巾,拭去了眼角那颗已经滑落到唇边的泪。
“此后的日子里,我都是在寂寞和等待中度过,没有信,没有电子邮件,甚至连电话也没有,我只能等,花落复又开,当第二年紫玉兰抽出嫩芽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他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打来的。”林琳眼角的泪又滚落下来,似一颗颗无色透明的琥珀,晶莹而清亮。
我从盒子里抽出纸巾递给她,她伸手接住,纸巾在她手里微微颤抖着,像一只受了伤的白天鹅的羽毛,孱弱而无助。
林琳感激地看了我一眼,真诚穿过泪水进入我的眼中。她端起面前的酒杯,把剩下的半杯香槟一饮而尽。她把纸巾展开,蒙在了自己的双眼上,那张洁白而柔软的纸巾以极快的速度被泪水蚕食着,继而在她手里变得瘫软而多皱。
“他父亲说,一凡已经死了,就在一个月前。他母亲得了尿毒症,一凡把自己的一个肾给了生养他的母亲,他母亲活了,但一凡却永远闭上了眼睛。在进手术室前,一凡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了他父亲,说万一有什么,就让他父亲给我打电话。为了换肾,他们家已经是倾家荡产、债台高筑了,一凡本来决定做完手术就来找我,但他却没能从手术台上下来。”
林琳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这是一个医疗事故,那家医院从来没有在换肾这个环节上出过这样的事故,但还是出了,而且让一凡赶上了,也让我赶上了。”
林琳闭上了眼睛,许久,才慢慢睁开。
“我去了一凡的家乡,在他的坟前,我插了一打的勿忘我,然后用整整一瓶的香槟浇灌,我知道,一凡一定在微笑地望着我。希望在寒冷的冬夜,香槟能温暖他凄冷的灵魂,能让我的爱流淌在他的血液中。”
“我有一个请求。”林琳的脸色绯红,清澈的眸子中泛起少女的羞赧。
“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此刻的我已经被面前的这个香槟般的女人的真情流露浸泡了,整个人如同被清香芬芳的香槟洗尽了铅华。
“和我做爱好吗?”林琳眼神朦胧又虚无缥缈,手指不停地在空空的酒杯上画着圈儿。
我无语地望着她。
“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我此刻真的是这么想的,你可以拒绝我的请求。”林琳的目光从我眼前掠过,停留在了我的唇上。
我望着面前这个年轻美艳的女人,心里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悲哀。作为一个经常在午夜时分游弋于各个酒吧寻找一y*情的我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
我此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她,我知道我如果答应她,我将会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一个影子?一个替身?一份慰藉?也许只是一段回忆而已。
林琳楚楚地望着我,眼神中的羞涩和渴望使我夹着烟的手微微抖了一下,脆弱的烟灰落在了桌面上,而后被摔得粉身碎骨,散落在我的面前。
“好的,我答应你。”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也许是因她无助的眼神,也许是因她略显憔悴的脸,也许是因她那段破碎的记忆和那颗伤感的心,更也许是因我是一个男人。管他呢?我只不过是一个攫取孤独女人肉体和短暂情感的盗墓者而已。
我结了帐,和林琳一起走出了酒吧。我抬起头仰望,那轮像小舟样明亮的弯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朦胧了。酒吧门口那株柳树上的叶子像女人的秀发在微风中摇摆,霏霏的细雨轻柔地落在了我和林琳的肩上。
我拉开停靠在酒吧门口趴活儿的出租车的车门,和林琳一起钻了进去。
“帝豪大酒店。”我对出租车司机说。那是一家相对比较高档的酒店,也是我和许多女人发生一y*情的酒店。
车子启动了,林琳把头靠在我的肩上,我垂下头,可以隐约看到她圆领内深深地乳沟,像一道深渊,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无限延伸着。
“你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我说。
林琳把头从我的肩上移开,两眼出神地望着侧面车窗玻璃外面朦胧的夜景。
“每一个在午夜到酒吧喝酒的女人都是有故事的女人。”车里的冷气很足,使她呼出的气体在车窗上形成了薄薄的一层白霜,但瞬间就被掠过车窗的风吹散。
来到宾馆大厅,总台的服务小姐扔给我一张房卡。
“202房间”那个年轻的女孩冲我眨了眨眼睛。我是这里的常客,与那一帮服务生都很熟。
这个房间我曾无数次进出过,当我刚把请勿打扰的牌子从外面挂好关上房门时,林琳就迫不及待的用胳膊环住了我。
那充斥着香槟酒香味和淡淡烟草味的红唇微微开启,呵气如兰,紧紧贴在了我的嘴上,灵巧的舌尖顶开了我的牙齿,滑了进去。
林琳吻得很忘情,此时的她醉眼迷离、娇喘吁吁,乖巧而灵活的舌头如一条在池塘里游动的兰花小蛇,顺着我的眼睑、耳垂、锁骨,滑向我的小腹,停留片刻之后,继续向下纵深……。
我仅仅陶醉了有一分钟,就听见有人在外面敲门。
这样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发生,我整理了一下被林琳弄皱了的衣服,冲着门外气急败坏地问了一句:“谁呀?”
“对不起,打扰一下,有一个叫林琳的女人是不是在这儿?”门外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又充满磁性。
我的心猛地一颤,难不成这是个圈套?我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林琳,林琳的脸色也变了,冲我摆了摆手。
外面的人似乎觉察到我的不安了,随即又接着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是精神病院的,你房间里的那个女人是我的病人,这是我的工作证,你可以看一下。”
我透过猫眼往外看去。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女人,在中年男人手里,正举着一张类似身份证的东西。
“近一点儿。”我说。多年的经历让我养成了很高的警惕性。
中年男人又把工作证往猫眼处移了移,这回我看清了。
我打开了房间的门,男人和女人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先生,我们要带这个女人走。”中年男人说。
“等等!”我有些迷惑了,“刚才你说什么?她是你的病人,而且还是精神病人,是这样吗?”
中年男人旁边的那个年轻的女人说:“是的,这位是我们医院的副主任医师。”说着指了指身边的那个男人,“她是我们院的病人。”说着又指了指林琳。
我回头看了看林琳,就见林琳此时已经颓然地坐到了床上,低头不语,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脸。
中年男人看我一脸的迷茫,微微笑了笑,“我知道你还有些不相信,她是否跟你讲过一段她和一个叫许一凡初恋男友的事情,并且说那个叫许一凡的男孩因给他母亲捐肾而死在了手术台上?”
“是的。”我机械地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中年男人说完,扭头冲着门外说道:“进来,把她带回去。”
我顺着中年男人的目光朝门外看去,两个人身材魁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带她走!”中年男人的口气不容置疑。两个年轻人把林琳从床上架了起来。
我看到林琳并没有挣扎,只是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无助地望着我。
“等等!”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伸手拦住了那两个人的去路。
“先让他们走,我会向你解释。”中年男人冷冷地说,目光炯炯,直逼我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我无力的把胳膊垂了下去,看着林琳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好吧,你把这一切跟我解释一下。”我坐在了沙发上,看着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说。
“她叫艾萌萌,她的丈夫许一凡半年前死了,死在汽车里,跟艾萌萌最要好的一个女性朋友,叫林琳。”说到这里,中年男人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个年轻女人,女人走出了房间,男人随手把门关上,坐在我的旁边。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夜,两个人赤身luo体,窒息而死,车里有大半瓶香槟酒。之后,艾萌萌就疯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向医生、护士还有病友,一遍遍地讲述那个换肾的故事。”说到这里,中年男人看了我一眼,“希望我们来得不算晚。”
我知道中年男人话里的含义,我站起来说:“是的,不晚。”
中年男人也站了起来,微笑着说:“那好吧,打扰了。”说完走出了房间。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去过酒吧,不是因为我戒酒了,而是因为那些在午夜还逗留在酒吧里的有故事的女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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