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人生路]之：

“我的转折点”

这次回家，母亲又翻出我们两兄弟的一些陈芝麻旧事。已经七十岁的母亲，说起来依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激动。她认为，我的这两次人生命运的转折点，这么大的坎我都爬过来了，今后虽不能说就是艳阳高照，一片坦途，但我一定会战胜任何艰难险阻。

其实，母亲的总结虽然经典，但与我心目中的人生转折相去甚远。人的一生难免经历各种各样的风风雨雨，仔细想一想，漫漫人生路，这种面临十字路口的情况多如牛毛，如果都能是另一种结局，那我的人生不知道要被改写多少次。

可惜，覆水难收，冥冥之中的人生路，还是按照它既定的轨迹，让我一步一步地趟了进去。

我快初中毕业时，遭遇了一次大“劫难”。班主任老师突然宣布；开除我的学籍。

当时土地刚刚下户，家中的经济并不宽裕。母亲一见我像闷葫芦一样在家里闷头大睡，慌了神。顶着红火的大太阳，急匆匆地赶到了学校，向我地班主任老师赔罪。

“罗老师，我娃儿他到底怎么了？”

“他呀，还没洽出校门，就敢骂老师了。”

其实，这件事的起因是这样的。

我本来是班上的小不点，刚读初中那会儿，罗老师还把我安排在第一、二排坐，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临近毕业时，却把我调到了最后一、二排去坐了。为了看清楚黑板，我不得不经常伸长鹅脖子，不喊报告就站起身来，以方便抄写黑板上的练习题。

母亲的朴实这个时候发挥了她的威力。她不肯善罢甘休，继续向罗老师刨根问底。

“我的娃儿他到底说了你些什么？”

“那些难听的话，我们就不要重复了。”

母亲心里早就有数了，坚持着，一定要与告密者当面对质。罗老师没有办法，不得不把打小报告的同校的龙老师供出来。

“我说嘛，我生下来的娃儿我知道，他不过说了一句带话把子的话。并没有骂你嘛。”

母亲哪里知道，这不过是罗老师的一个漂亮的借口。其实质是我快要　毕业了，而我这个被他特别关照的门徒，却对他这个班主任老师没有任何表示：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

还是幺舅舅见的世面广，一针见血地就看出了其中的目的。只好开出空头支票，承诺苹果、梨子成熟后，给他提两篮子来。

幺舅舅毕竟是有单位的人，说的话比母亲有分量多了。罗老师只好顺水推舟，送给幺舅舅这个人情。

我重新回到了学校。但罗老师并没有消除心中的芥蒂，对我的练习本和练习试卷，爱理不理的。我只好拿过同学的试卷，自己对照着，进行修改，并在心里默算自己的得失，再把错误的地方，在练习本上进行修正。

全班54人参加了中考，除一人考上中专外，另有4个人考上了高中，我有幸成了这4个人中的一员。

这一次关乎我命运的中考已够让母亲心惊胆颤了，而下一次更让母亲惊心动魄。

八三年我中师毕业后，被分配到了鬼都不下蛋的建龙乡。心高气傲的我，根本不懂什么人情世故。反而感到自己能来建龙乡，是建龙乡的莫大荣誉。

我的好多同学经过曲线救国，改变了分配文件上的目的地。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不想点办法留在中心校？”

“中心校只缺英语老师，我除了认识abc，什么也不会呀？”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先答应了再说。等正式分配任务时，你在名正言顺的提出来。”

我没有误人子弟的雅兴，更没有逼宫的决绝。教书，什么地方不是教，村上只不过比乡上多翻几个垭口，多七、八里地罢了，又不是需要孙悟空的跟斗云才翻得过来。

刚刚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与周围的乡临还没有混熟。正在我苦闷的时候，初中时的好友吴三娃来到我教书的学校串门，真让我喜出望外。

“今晚上我们去整点鱼来吃。”

那时，农村的水田里，还没有施现在这么多的化学肥料，鱼儿更是见风就长，漏网之鱼更是超过了二两以上。

“用什么东西整？”

对于徒手捉鱼，我总是抓不住，眼瞧住它禅扇动尾巴，从我的胯下逃走了。

“你有蚊香没有？”

我忙拿出两盘蚊香来，吴三娃用一块石头，把蚊香擂成粉末状。

“这个东西得行？”

“当然能把鱼药昏。”

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又拿出两盘来，自己也加入了擂打的行列。

吃过晚饭，我们就把擂好的蚊香粉末，撒到我们事先侦察好的田块里。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去捡摆摆鱼。没想到，我们却闯下了大祸：我们没有摸清楚田块的底细，竟然把校长哥老官的责任田也放上了药。

本来，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校长却把它上纲上线了，叫嚣着要向上级汇报：停我的薪，停我的职。

母亲的神经又一次被绷紧了：刚看见的一线曙光，又被一团乌云遮住了。

其实，我知道校长的险恶用心，他这完全是公报私仇，借题发挥罢了。

我刚分来建龙乡，到龙头沟去报到的时候，同村的老民办教师就向我旁敲侧击地向我暗示过，让我找一个机会，去与校长地侄女见上一面。见一面有什么潜台词，我当然心知肚明，可不安分的我，对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根本不屑一顾。我更不想给同学留下什么把柄，说我抱着校长的大腿向上爬——我成了什么样的人了！

现在，这次偶然失误，终于让校长抓住了辫子：孙猴子再能翻，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板心。

“这像什么话，刚出来工作就这么手脚不干净，地皮踩热了还得了。”

“这都是我没有教育好，”母亲一个劲地点头，“他老汉在外边，我一个不识字地妇女，经常教育他，不要拿群众一针一线。”

面对母亲的恳求，校长并没有松口。

“这是原则问题，我说了不上算。”

“娃儿刚出来，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多担待。”

“你不要光来遛我，我说了不算数。”

校长的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

“大嫂，你不用这么着急，我们都是盘儿带女的。”

有了夫人的圣旨，加上二哥的帮忙，校长也不想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毕竟，在是不能摆到桌面上来说的事儿——责任田是你哥的没错，但你哥并没有在里面养鱼呀！

二哥看出了校长的本质。母亲狠下心，借了20元钱，请当地的村干部和校长扎扎实实地搓了一顿。我也没有闲着，写了一份真真切切的深刻检查，才算把这场风波给平息了。

“有些人，看着我们一家好过了，就是眼红，总想找点坎坎给我们爬。”

“还不是人家看你们家里有钱呀。如果你家里是一个穷光蛋，恐怕人家连躲都来不及。”

我没有想到，没读几天书的母亲，却有这么深刻的认识，并有这么深刻的反思。

“人，是整不穷的，不安好心的人，老天爷都不会饶恕他。”

母亲为她的论据找到了充分的注脚：罗老师惟一的公子被人无缘无故地砍死了；校长家里的三个千金，结婚不出两三年，都各分东西了。

我不相信这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的佛教因果关联，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的路，还是要靠自己去走。

母亲对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两件事记忆深刻，因为，这两件事，不仅关乎着我的前程，更关乎着母亲半生的心血。

话说回来，不论我们多么大了，胡子多么长了，头发多么白了，在母亲的心目中。我依然是她需要时刻关怀的长不大的孩子！

我为自己拥有这样一位这么平凡而伟大的母亲而自豪！

本文已被编辑[箫竽]于2008-7-17 19:28:12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