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期间的一个清晨,想呼吸外面的清新空气,来到楼下的一片绿地散步。在我慢慢绕着花坛走着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一株矮小的灌木上缀着一个像知了壳一样的东西。我有点不相信,这里这么会有知了壳呢?差不多三十年没有近距离看到这东西了。我弯腰一看,真是一只知了壳,它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安静的趴在叶子上。在这偌大的城市不期然看到了农村才有的、久违的知了壳,记忆的闸门瞬时打开了,童年的记忆又倏忽闪现于眼前。
在童年的农村老家,人们管知了叫“知玉’’,从泥土里刚爬出还没来得及蜕变的叫“肉知玉’’。我至今不知道“知玉”两个字到底是怎么写,或许应为“竽”,因为它会叫,会发声么。夏季暴雨多,雨一停,在树桩周围有许多的小洞洞,别看洞口小,手轻轻一拨,里面就变大了,用一根小棍捣鼓一下,一个肥嘟嘟的还粘着泥巴的肉知了就慢慢沿着洞口或棍子爬出来,它们是被迫出来的,它们应该在晚上掌灯的时分才会从洞里爬出来,爬到树干上,或枝叶上蜕变,把里面的蛹蜕出来。这个过程我看到过,夜晚,肉知了的背部裂开一条缝,慢慢的从里面出来一个头部,然后尾部也慢慢的出来了,刚开始的知了的颜色淡淡的绿色,然后就变成了黄色,再变成了褐色,最后慢慢的变成了黑色,这时知了的翅膀也变硬了,腿脚也有了力量,如果没有外力阻挡,它会振翅飞掉。看到眼前这个新鲜毫无损坏的知了壳,它应该是昨天或稍早的时间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想不到这钢精水泥的城市里,竟也有这等奇观。望着知了壳,我不禁又想起知了壳的种种。
肉知了一般在傍晚从地下爬出,在树干上或不高的枝叶上停下来,完成它们的历史使命,使新的知了蜕变出来,而它们则永远的停留在树干或枝叶上。如果第二天的早上,起个早,你会发现几乎所有的树干上都趴着无数的知了壳,孩子们手拿着袋子,一个一个的把知了壳从树上拿下来,稍微高点够不着的,就用一长杆轻轻捅一下,或将缀着知了壳的树叶打下来,知了壳就掉在了地上,但绝不会摔坏,地下全是松软的泥土,不像现在到处是水泥地面。我小时候也采集过很多的知了壳,等攒到一定数量,我就把它和采摘的蓖麻籽一起拿到镇上的收购站去卖,少则三五角,多则块把钱,这对那时的小孩子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既然城里都有知了壳出现,那现在的农村依然应有数不尽的知了壳吖。我不知道现在农村的小孩子是不是还和我们那时一样,热衷捕知了、摘知了壳玩呢?现在镇上还有收购站、还收购知了壳吗?如果可以,我真还想愿意像小时候那样,把一个个的知了壳摘下来,拿去卖,那真是一件快乐无比的事啊。可惜,这只能在心里想想而已,又怎能实施呢?
今早起得太早,十点不到,人已微觉困乏,舒适的平躺在为午休准备的地板上,窗外的知了声此起彼伏。我听见我的右侧的阳台外的树上有一个知了,我左侧的客厅窗户外的树上也有一只知了,再向远处,还有一只知了,再向更远处,还有知了。它们好像约好了似的,右边树上的知了叫起来,过不了几秒,左边的最近处的知了也开始叫了,然后是稍远的开始,再然后是更远的那只也开始叫了。从开始的独唱到最后的大合唱,热烈又积极。几分钟后,我右侧的知了声停了,然后左侧的声音停了,然后较远的也停了,最后最远的知了声也停了。有时从左边依次开始叫,从右边依次停,有时就相反。就这样,周而复始,从无到有,从单声到双声,从双声到大合唱;合唱完毕后,变成双声,然后又变为单声,最后一切归于平静。几分钟后,新的一轮又开始了。抑扬顿挫,此起彼伏,好不热闹。难到知了也知道合唱规律、和声以及韵律之美么,不然何以这样的整齐划一而又交相呼应?这真是奇怪又奇妙的小东西啊。人类为暑热一蹶不振昏昏欲睡的时候,而知了却正斗志昂扬,为夏天唱着一曲激越的欢歌。遐思中的我眼前又出现了童年捕知了的情景。
一根长长的竹竿,一枝柔柔的柳条或铁丝,一个塑料袋。将柳条或铁丝插进竹竿的一头或绑在竹竿上,一个简易的捕捉知了的笼子就做成了。轻手轻脚走过去,将笼子轻轻贴近,有所发觉的知了“扑哧”一飞,就落入网中了,且看一看这知了是公的还是母的,公的不会发声,捉了就放掉,母的才会发出声音。母知了的中部肚皮的两边各有一个叶片,声音就是从那发出的,用手紧紧捏住知了的中部的两边,它也会发出叫声。想当初年少的我也是很残忍的,曾将捕来的知了的脚掐断,翅膀减掉一截,还曾将知了的腿用缝被子的粗线紧紧系着,让它欲飞又飞不远,徒做挣扎。
知了也是生命,它虽属害虫,但它却也是一条生命,它的生命自有它生命的轨迹,人类岂能有所企图。就像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一样有它的踪迹所在,它是顽强的,不屈不挠的。如果能回到从前,回到童年,我将会以不同的眼光,不同的方式重新审视那骄阳下不知疲倦鸣唱的知了,那不也是一种很昂扬、很骄傲、很自豪的生活方式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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