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去医院帮外公办医疗卡，办好卡后准备回家，在经过医院输液室门口的时候，我听见里面有人在哼小曲，也有人和着曲调的节奏打着拍，时不时会有掌声与笑声。我当时觉得好奇，便向凑巧路过的一位护士打听，问她里面为什么会这么热闹。

护士很温柔地笑了笑，用沙哑的声音回答说：

“你是第一次来我们医院吧，里面是位老退休军人在唱歌，他因为身体方面的原因，每天都要到这里来吊针治疗，而一来便会自己唱起一些老军歌来。大伙们觉得他唱得还不错，便也跟着附和，久而久之，这倒成了一种习惯了。每天陪他来吊针的还有他的爱人，不论刮风下雨，从未间断过的。你自己去看看吧。”

我听完之后，便一人悄悄走进输液室，仔细地端详起那位在哼小曲的老人来。他头发花白，眉头稀疏，脸色泛黄却面带笑容，哼得开心了，就用左手在空中比划着。每每这样的时候，他旁边的老婆婆就用手扯着他说：

“别闹了，别闹了，都七十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我又看了看，这位只剩下几撮黑发的老婆婆，大概她便是护士口中的这位老人的爱人吧。

老人用手拍了拍老婆婆说：

“老婆子，你懂什么呀？大伙开心就好。”老人转头的那一瞬，我看见他眼角的那些见证了岁月流逝的痕迹的皱纹，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味道。

“咳、咳、咳”，老人喉咙突然像被东西噎住，咳嗽了起来。

一旁的老婆婆赶忙大喊护士，然后给老人倒来了水，接着边用手抚着他的胸口边说：“你看你，唱唱唱地，呛住了吧。”

周围的人也停止了欢笑，有些焦急地看着老人。

老人喝了水后，稍缓了一下，又大声地笑着说：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啊，别停。”说完，又孩子似地看了看老婆婆：“看把你紧张的，我是老兵，身子骨硬呢。”边说边便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用一只手作猩猩状。

大伙见状，见老人确实没事，又开始笑着讨论起来。

我见到老人那可爱的动作，也轻轻地扑哧一笑。

老婆婆脸上开始泛红潮，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一个苹果，削好，递给老人说：“吃吧，看你油腔滑调的，人不能不服老啊。”

老人接过苹果，咬了一口，开始无限感慨：

“是啊，老了啊。当年我参军入伍，身体多强壮，可如今……不过，不瞒大家说，我家这老婆子，对我还真不是一般地好。年轻的时候，我当兵没什么时间陪她，后来总算退伍，想和她安静地简单地过些日子，谁知道我又得了让人讨厌的毛病，每天要吊针治疗。起先来医院那么一两天还可以，可时间久了，有时又碰上交通、天气什么麻烦的事，哪能天天坚持过来啊。要不是我老婆子陪着我，这病我还真不想治。但现在不一样，我要把它彻底治好，就当是为了感谢她吧。”

老婆婆又把苹果塞他嘴边笑着说：

“你当初要是没情没义，我还能要你啊？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也不害臊。”

老人赶忙回答说：“怕什么羞，大老爷们的，都老夫老妻了。我这些可都是真心话，大伙可以帮我作证。这么多年，的确是委屈你了啊。”

本以为老人又要开始感慨了，谁知道他却突然诙谐地说：

“要是我们还能年轻30岁，我准与你再好好地闹一次洞房。”

“哈、哈、哈、哈”，周围的人都乐了，欢笑声一片接着一片，老婆婆的脸更加红了。

我也再一次笑了，而这次是捧腹大笑，笑过之后便又悄悄地走出了输液室。在医院的门口，我不禁发现自己的眼角已经有了淡淡的湿，在阳光下，折射着外界的五颜。这是一种怎样伟大而又平凡的爱情，他们两个人，从步入婚姻殿堂开始，一起经历人生中的风风雨雨，直到两人头发花白，却还是可以如此恩爱。不论疾病、年老或是磨难，一直相互照顾，相依相偎。

回家的路上，脑海中反复地出现老婆婆给老人耐心地削苹果的那一幕。在淡淡的忧伤之中，我明白：爱，并不需要太多的华丽的言语与缤纷浪漫的情调。爱，它就在简简单单的生活里，在为爱的人削一个苹果中，在一粥一饭间，在相濡以沫的深情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