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李岱蔚

“你找阿e？我们这儿有两个阿e。你找哪一个？”“我找信神的那个。”这是一段外人到厂里找阿e的对话。

阿e信神是厂里出了名的，他整天念念有词，就等着上帝召他上天堂去。听说已发展到连亲爹都不认的地步了。

阿e是被三哥通过关系到厂工作的。进场后，阿e就大肆宣讲基督教，发展教徒。“大哥，大姐，信上帝吧！他会保佑你的。”尽管阿e每次都讲破嗓子，可人们也只是跟他取笑，没一个人信他的。为什么呢？阿e心想，可能是市里还有一个天主教，人都被他们吸引去了。不行，我得抓紧传道，别让人上他们的当。“大哥，大姐，可不能信天主教。虽然我们基督教和天主教都信一个上帝，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看是两个箩卜熬汤，一个味。”大胡子赵老歪笑道。阿e皱了皱眉，提高了嗓门说道：“不不！天主教除信上帝外，还信奉玛丽亚。别看玛丽亚生了耶稣，可她算什么？还应是耶稣的仆人！”赵老歪扬了扬手说：“e道长，这我就不懂了，你和你妈谁大呀？当然是你大了？”人群又大笑起来。

保卫科发经警服装了。厂长也分得一套服装和行李，因为他兼任警队指导员。晚上他坐车回家去。碰巧，正门岗是阿e当班。阿e急忙从岗楼出来，站在路中间，双手往空中一举，拦住轿车不让过。“厂长啊！行李是发给你值班用的，值班不能在家值吧！这样上帝国主义回惩罚你的。”司机下车伸手要打阿e，被厂长拦住，厂长顺从地把行李搬下了车子。阿e的三哥知道此事后，气得直跺脚。连忙找厂长陪罪，并要求给阿e换个工作。厂长说经警非阿e不用。因为厂里职工谁往外拿东西，都得问问是不是阿e当班。

阿e他爹是个农民，孤身多年。阿e上班后，他一个人在家守着几亩稻田。周末，阿e回家，发现他爹把五分钱的纸币插在电表里，这样电表就不转了。阿e立即打电话给供电局，举报他爹偷电。结果，阿e爹被罚了一千多元。事后，阿e爹气得要跟儿子脱离父子关系。但虎毒不吃子，最终还是决定给他找个媳妇另过。

俗话说得好：百货卖百客。真的有人给阿e提亲了，但都是些不知底细的乡下姑娘。尽管城乡差别这么大，但还是没有一个姑娘看上他。因为阿e的长像和神态就是不讨人喜欢。一双细长的眼睛，被压在淡淡的眉下，脸方得象酱块，发际呈m型，好像两支牛角。一米六o的个头，走路一窜一窜的。再就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总讲所谓的神。人们都把他当成精神有问题那伙的。可阿e却是孤芳自赏，扬言：一般人他今生不娶，非要找个跟他一样信神的姑娘　。哎！真是老天饿不死瞎家雀。一个刚信神不久的乡下姑娘主动找上门来，要跟阿e　做朋友。姑娘长像不错。高个，细眉，凤眼，薄嘴唇，额前卷层云，象个古建筑的飞檐，很着厂里的小伙子羡慕。

结婚那天，去的人不少。当新郎的阿e与平常穿的衣服一样，只是嘴角略挂着微笑。新娘子淡施珠粉，嘴红得象樱桃，两眼更加光彩照人。最引人注目的是洞房门口贴的一张红纸，上面是阿e写的一首古词。他跟市里一位诗人学了一段时间诗词，还别说，进步很快。写的诗词在全国各地诗社的刊物上都有发表。有时在一些大刊物上发表，一首诗词能赚20几元稿费。

还是赵老歪，一字一句地念起墙上的诗来。声音之大足以让在场人听见。

七绝•素婚

一把瓜籽一把糖，素婚俭办省钱粮。

清茶水暖人心亮，留驻真情耐久长。

“竟学这新名词，素婚是这几年南方兴起的事，就是婚事简办，不摆宴席不收礼。这乍又整咱北方来了！”“这还不好吗！”人群里议论开了。

“今天的婚礼，不收来宾的任何礼物和礼金，谢谢！”司仪是女神父，她的一席话让在场的职工们面面相觑，不自阿e　究竟要搞什么名堂。心里暗自庆幸，可嘴上去不这么说。

阿e刚结婚一个月，厂里就开始竞争上岗了。别人在考前准备了不少纸条，里面写满了蝇头小字。可阿e不搞这些，仍是读他的《圣经》，全凭上帝保佑。考试那天，别人抄得热火朝天。可他却一字不抄，他三哥扒窗给他递纸条。他硬是塞了回去。同屋的赵老歪踢过来一个纸团，他也没拣。考试成绩很快就张榜公布了，阿e的名字列入了下岗之列。回到家里，阿e媳妇先是挤眉瞪眼，接着是摔盆摔碗，最后又夺过阿e手里的《圣经》，按在他头上。阿e一把没接住，《圣经》从阿e头上滑下来，摔得四分五裂。

阿e去蹬三轮车了。厂里的同志同情他，凡是用车都找阿e。阿e从此变得沉默寡言，不再谈神论道。两年后，工厂效益好转，准备召回部分下岗职工。赵老歪拿着通知书，骑着自行车去找阿。他在居民区转了好几圈，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商店门前把阿e　找到。这时阿e已经不蹬车了，反而骑上了摩托，还挎了手机。提兜里装了不少好东西。“e道长，回不回厂啊？”赵老歪还想开玩笑，但发现阿e身后，站着一个像皇后一样的媳妇时，又把话咽了回去。赵老歪讲明来意，阿e冲赵老歪一笑，当场打开手机，给工厂里的三哥打电话。“三哥吗？我不回去了，这里挺好的，等年底，我给你几万块买个楼吧！”……

阿e关上手机，又跟赵老歪说：“我不愿回厂去了，情愿把指标让给小阿e。你再给我三哥说说！”临走时，阿e送给赵老歪一条大中华牌香烟。

一个月后，赵老歪跟邻居唠嗑。当提到阿e时，人家说：“阿e的媳妇在给一个包工头当秘书，秘书是干什么你知道吧！就是三陪呀！”“哪阿e不就成了武大郎了吗？”赵老歪惊讶地问。“唉！这年头管那么多干什么，只要生活过得去，别怕身上有点绿。你看那小阿e不还在蹬车吗？”

本文已被编辑[潘信]于2008-7-14 20:08:55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