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八卦大师司徒秀彗

发表于-2008年07月12日 下午6:15评论-0条

小说 ——李岱蔚

我家住东北辽西古镇,那真是个风水宝地,出了不少名人。清朝出过大臣,民国出就元帅,近代出过省长。但老百姓经常谈论的却不是他们,而是一位算命先生。人们大约都忘了他的真名,都称他八卦大师。一些港台投资商纷纷坐飞机前来,其财问喜,占卜吉凶。煞是灵验。

我小时候,爷爷盼孙成龙,多次领着我找大师给我看相,批八字。那时我记得卦金是一元钱。别看是一元钱,那时的一元钱能买十斤大米哩!大师只收我爷爷一回钱,其余的都没要。我记得当时他摸了一下我的小脸说:“爷爷不要钱,等着将来得你济!”还从屋顶悬着的小竹筐里,取出一块酥饼给我。可我并没有象他说的那样,有什么高官厚禄,到现在也只是一个替人捉刀代笔文字匠。

大师一生未娶,终身吃素。只住两间低矮的青砖房,门口贴一付对联:点破迷途君子,指引久困英雄。横批:心诚则灵。大师是个清瘦的高个,长瓜脸,印堂上有一条悬针纹。走路喜欢 慢慢腾腾地迈方步。听人说:他幼年父母双亡命之徒是个孤儿,十多岁就被迫外出打工。有一次,他对老板说:“你面上子女宫发暗,家里孩子可能要出事。”“你小子胡说什么。”老板当时气得要打他。但等他回家一看,果然小儿子从上房梯子上滑下来,摔断了腿。从此老板对他刮目相看。伙伴们有事也都找他掐算掐算。当有人问他为什么掐算这样准时,他总是说我天生就有这这种功能。一闭眼就可以透视将来和已经发生的事。解放战争那会儿,他应征参军入伍,在连队里当文书,多次立功。一次上前线,连师长都阵亡了,他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九死一生。革命胜利后,他军衣一脱,主动要求回乡务农。由于他喜欢预测,后来就又拜一位盲人为师。那人外号铁板神算。他把师傅请到家里,伺候人家一日三餐,深得师傅嫡传。同时他还熟读了《易经》、《渊海子评》、《三命通会》等书籍,预测准确率大大提高。一时间,古镇上都在传说着八卦大师的故事。

土改时期,政府清理封建迷信,由于他人缘好,谁求都行,没人斗他。文化革命一开始,造反派们可不听邪。立即闯入他家抓他,为首的红卫兵一进屋,开口第一句话问他:“你算算你啥时挨整?”他并不惊慌失措,用手指了指身边已装好的行李,一言不发。然后,起 身下地,双手向后一背,示意造反派把他绑走。造反派押着他去游街,他手拿镗锣,头戴白纸糊的高帽,一边敲一边吆喝:“文化大革命就是好,牛鬼蛇神跑不了,我理所应当也跑不了。”

政府落实政策后,他一步登天,被安排到政府秘书科工作。他文笔不错,可却厌倦官场上的迎来送往,跟市长吵了一架之后,辞了工作,回家养鸡卖蛋。可惜天不作美,一场瘟疫使他倾家荡产,还欠下了两万多元的外债。无奈之下,大师又重操旧业,以算命画符为生。他与一般算先生不同的是:能深深入浅出地讲解一般人听不懂的后话。

我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市委工作,给市委书记当秘书。这时的古镇已经成为县级市府所在地了。一日,二婶从60里的乡下来到我家。要我领她找大师算卦,她家的马丢了好几天了。为掩人耳目,傍晚,我凭着小时候的记忆,领她来到大师家。他家还和从前一样,屋里一铺南炕,西墙上,那幅毛主[xi]去安源画像依然如故。地上一张水桌,两把椅子。我看了看房梁,上面还挂着那支竹筐。他老了,已经认不出我来了,我也没有暴露身分。说明来意,让二婶拿着三枚乾隆大钱,两手罩住摇晃。分别在手里摇了六回,泼在炕上。他依次在纸上分别划了六下,有的划两点,有的画一点,又在个别处打o或x, 写上父母、兄弟、官鬼、兄弟、子孙、父母,接着口中念念有词:“今天是甲戌日,当配玄武、白虎、腾蛇、勾陈、朱雀、青龙六神。”沉吟片刻,解释道:“你看,此卦兄弟爻发动,又临白虎,兄弟为劫财,白虎破财凶,合二为一,恐怕失物难找。”后来几经周折,二婶家的马还真的找到了。

一天,我通过关系搞来一名港商来本县投资。可他是慕名而来,知道大师的大名,非常相信大师的话。非让我领他算一卦不不可,想卜一卦定吉凶。我领他来到大师家。报过生日时辰之后,大师皱了一下眉:“先生是丁丑年,壬子月,壬午日,庚子时生人。是个富贵八字,可惜今年流年对先生不利,八字克流年太岁,遇事受阻。流年克太岁,这就好比儿子打老子,情不通,礼不顺,能行吗?”港商信以为真,便取消了投资计划。临别,港商要请他去当顾问,年薪10万元,大师以一句故土难离回绝了!

市委书记知道后,大为恼火,好不容易找来一个港商搞开发,到嘴的肥肉又飞走了。这样下去还得了?他立即派我领公安局的人找大师算账。

“你是老革命家,别搞这样东西了,这会影响本县经济发展到的。” 我看在老相识的分上,说话很讲分寸。“我这也是没法子,没有生活来源。”大师点头称道,“不过,我一定听党话,最好政府能我给点生活待遇。”我回去做了汇报。“要待遇,这可得开个扩大会议,好好研究一下。市委书记无奈地说。

“大师封卦了!”这消息在小镇上不胫而走,古镇上又热闹起来了。都在谈论大师为何闭门思过的缘故。有人说大师慈悲喜舍,有求必应,也该歇歇了;有人说老家伙钱捞足了,该休息了;有人说他机关算尽,天机泄漏太多,上天让他便哑巴了。一时间,各种传闻,沸沸扬扬……

两年后,大师病死在自家炕上。人们在清理遗物时发现,大师有一封遗书,遗书里包着一张两万存折和几张汇款回单。从回单上看出,多年来,他曾多次寄给希望工程和国内灾区捐款。共计12万多元。

遗书是写给市委书记的。我把存折和信递到县委书记手里,县委书记接过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刘大人阁下钧鉴:

我搞迷信活动是错误的,但不如此,谁有来关心过我这老革命一辈。我这样做实为生活所迫。现在我已患重病,自知大限已到。我生前没领到政府一分钱救济,但愿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的两万元,捐给跟我一样生活困苦的人。同时,也请全市广大领导干部,发扬革命传统,少抽一盒烟,少喝一顿酒,少买一件高档服装。拿出一点钱来帮帮象我一样的老人。

临终老人:孔厚仁

xxxx年5 月12日。

市委书记看完信,当即下令:给他立碑,追任大师为中国共[chan*]党党员,革命烈士。可经过几次常委会讨论,始终没有通过。

一晃几年过去了,镇上已少有人再提起他的名字了。今年清明,我到西山给爷爷上坟,也来到大师坟上,烧了一沓厚厚纸钱。

李岱蔚,中国诗歌学会会员(no·0454),中华诗词学会会员(no·007958),中国乡土诗人协会特约编委。

136400 吉林省双辽市粮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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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潘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