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　章　记

杨木华

自己也觉奇怪，突然之间竟喜欢上了秦观的《鹊桥仙》。在这七夕来临之际，瞅着手臂上的印章——一圈齿痕，我感慨万千。　

手臂上的齿痕是梅留下的。　

每到离别时刻，她就在我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一口。龇牙咧嘴忍着痛，却还要任由她在我“主动”伸出的手臂上刻下记号。我倒抽冷气哼出痛楚的呻吟时，她才把紧扣在肉中的皓齿松开。待转开的头扭回来看时，我细细的手臂上，深深的一圈牙印早已分外清晰。待她上车离开，我把齿印揉了又揉，搓了又搓——痛啊！可在她面前，又只能装坚强。我也知道，不论怎么揉搓都没用——那是时间的标记。　

星期一，齿痕全黑成了，刚咬下时清晰的齿痕完全被黑色掩盖，只剩一个椭圆形的黑印。连穿衣都要小心，一碰就钻心地痛。　

星期二，椭圆印的黑色有所消褪，边缘部分的黑色褪得最快，已略微泛黄。穿衣服时的痛感消失了，但手还不能触摸。　

星期三，椭圆印的大片黑色消褪为暗红，原先的齿痕又重新清晰起来，椭圆中心部分开始泛黄，整个图案呈现错落有致的色彩搭配。　

星期四，椭圆印的黑色完全消失。暗红的齿印泛黄，原先泛黄的部分更淡了——但隐痛依旧丝丝传来。我脱下长袖衬衣，换上清爽的短袖——偶尔暴露一下彩图学生是不会注意到的。　

星期五，齿印所有的色彩还原本色，四天的痛感完全消失。下午六点，她准时回来，首先就抬起手臂，细细观察她留下的记号。若些微痕迹都没有了，她就骂我装痛，她咬轻了。若还再黑斑片片，她又心疼地吹吹。最满意的时候是皮肤还在泛黄，但那个分寸我也掌握不好——什么时候喊痛让她松口，这规律我到现在都还没有掌握。　

她是谁？　

她是我的妻子梅！　

梅和我结婚十多年，孩子都上小学五年级了。两年前，我们俩还在一个乡村小学教书，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后来我到了县城中学，相濡以沫惯了，突然开始的两地分居让娇小的她猝不及防，每周两天的相聚让我们都分外珍惜。我总爱说，比起牛郎织女的隔河相望，至少我们可以天天通电话，一周一相聚。我有些知足，还有些窃喜——终于有自己的空间了。　

自己的空间其实只是理想。每周近二十节的课，还要辅导孩子功课，没时间也不想有什么空间。但她不放心，要盖上“章”——她总说，你是我的！且要时时记着我！至少，痛未消前记着我！而痛消失时她已回到我身边了，开始了下一周齿印图案的演绎。　

两年了，盖章这事她依旧一点也不厌倦地继续着！　

因为爱，所以痛！

我痛故爱在！

夜晚，电话中我爱给妻子朗诵秦观的那首词：“……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而她，老爱唱蔡琴的“女人花，开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爱啊，有时就是一个齿痕那么简单！

本文已被编辑[一湾清泉]于2008-7-12 20:26:5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