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已经老高了。
老伴正在灶上刷着昨夜吃下的碗。几只鸡在桌子下面蹿来蹿去,不时屙下一泡屎。桌上的大瓦里盛着白粥,还有一一碟萝卜干。老汉坐在桌边的二人凳上,“咕噜噜”的抽着小烟筒,从鼻子里喷出的白色烟雾笼罩着他。抽完的烟灰掉在地上,几只鸡扑过来抢着啄,老汉吐出一个烟团抬脚踢向鸡们,骂了句:“发瘟鸡,收抬你。”鸡们叫着逃散开来。老伴翻起眼皮看了一眼。
老汉吐完最后一烟团,把水烟筒靠墙放好,拍拍裤腿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转,转着就叨骂起来:“冇像话!不用讲,昨夜肯定又不知去哪癫了!……日头都过天了,昨日我讲得好好的,叫他早点起,好去挖那块地,下午还要去蕉田……”老汉在屋里骂了几圈又走出屋外,边走边骂:“斩你千刀的,我看你要睡到几时……”
老伴没有说什么,把几个刷好的碗叠好捧进碗柜,又拿出一把筷子刷着。
不多时,老汉回来了,板着脸,进屋一屁股坐在二人凳上,骂了句:“冇像话。”
老伴看了眼,问:“起身了?”
老汉没应,拿过水烟筒装上烟丝点上,“咕噜噜”地抽起来。
老伴嗔怪道:“你这个就是冇识得好好共他讲!”
老汉吐了个烟团,说:“讲?这种事你喊我怎般个讲法?”
“揍嘛(咋了)?根仔他揍嘛了?”老伴忙把手里的碗放了下来。
“揍嘛?你个仔做的好事,现在的年轻人真实是冇像话!”
“啊,你个死佬快点讲,揍嘛了?”老伴来到桌旁,搓着手着急地问。
“咕噜噜”声响过后,老汉又吐了个烟团,说:“昨夜冇知道去哪带个妹仔回来,冇讲给我们听就算了,居然还睡做一床,唉,实在是冇像话!”
“啊!”老伴不禁叫起来,“有件个事?”又不敢相信。
“我都看到了。我去喊他,谁知推开门就开见那个妹仔的高跟鞋共他那对烂拖鞋摆在床面前,吓得我快点退出来。”抽完的烟灰被喷出掉在地上,那几只鸡见了又扑上来。老汉一边装着烟丝一边叨骂:“你讲,还像话冇?传出去冇给外头人做话讲就怪,到时,我们俩佬的面向哪去?”骂着还夸张地拍了两下自己的脸。
“唉!”老伴叹了口气,在桌对面的二人凳上坐下来,“这也怪我们!”
“怪我们?噢,照你这样讲,他还有理?”老汉气呼呼地驳了句,点上烟,“咕噜噜”地抽起来。
“揍嘛不是,怪我们冇本事,同他这般大的后生哪个不想妹的,你看看,村里同他这般大的三仔和阿六,哪个不带着妹仔回家,对面阿五那个连孩子都有了。唉!我们连间像样的屋都冇有,三姑讲的几个妹,就是因为冇有屋才冇成的,讲到底都是我们做爹娘的冇用,对冇起他!”老伴伸手抹了一把湿润的眼角。“居然现在人家妹仔不嫌,肯跟他,我们该高兴,你讲你个死佬还净唠叨么?……”
微微的沉默过去了。“好过(可是)也实在是冇像话,至少共我们讲一声,得我们见见人先嘛?”一个烟团吐出来,老汉的口气松了许多。
老伴的嘴角有了笑意,“现在的后生人,哪个冇是这样,差不多成事了才和家里人讲!”
老汉吐完最后一个烟团,把水烟筒靠墙放好。“唉!算了算了,人家后生人的事,由人家了,我们吃我们的。”老汉说着向桌旁挪了挪凳子。
老伴却叫起来:“吃什么吃,还冇好快点准备准备。”
“揍嘛?”
“揍嘛?”老伴指着桌上说,“人家姑娘第一次上门,你就叫人家共你吃萝卜干送这米汤粥?”
“嗯,是要煮点像样的。”老汉点点头从衣兜里掏出钱,用手指蘸了唾液抽出两张。“喏,你去村头老四那斩两斤猪肉,要瘦点的,看看七姑的豆腐卖完冇,买点,还有……”
“后生人瘾(爱)吃啤酒和高橙,要买点。”老伴提醒道。
“是哦,你去老林的铺子里买两瓶,噢,共他讲要新进的,卖久的不要。”老汉说着又抽出一张递给老伴。“买这几样得了,等下我再割(杀)只鸡。”
“割那只黄毛的得了,成天抢食。”老伴接过钱提起挂在墙上的藤篮走到门口嘱咐道。
“知道,知道,你快点去吧。”老汉不耐烦的说着关起门来开始捉鸡,惊得那几只鸡扑凌着翅膀叫着,满屋子乱蹿……
日头快要正中了。
那几只鸡不知逃到哪去了,地上的鸡屎已被扫去,只留下几个湿印子。桌上那盘炒肉闪着油光,沙锅里的鸡肉腾起一团团热气,一盘煎豆腐焦黄诱人,四副碗筷摆下了,桌上还啤酒和高橙。老伴坐不住,时不时就到门口张望,老汉手里的水烟筒“咕噜噜”地响着,不时吐出一个烟团,叨一句:“你急个嘛?”
本文已被编辑[饥渴的骆驼]于2008-7-11 20:40:2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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