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临终的复活司徒秀彗

发表于-2008年07月11日 中午1:57评论-0条

小说 —— 李岱蔚

秋天早上,我正要上班,电话铃响了。我拿起电话一听,原来是老同学吴慈的小儿子三肥打来的,说他爸爸病危,要见我最后一面。

“不去!吴三手他还有你这个同学呀!”刚结婚一年多的老伴,一听说是吴慈家来的电话,用鼻子哼了一下,接着就愤愤不平地吼道。我犹豫不决,最后还是骑上自行车,朝医院驶去。

回想过去,我和吴慈从小学到高中一直的同学。小学时,他家生活困难,我常把从家带的玉米面大饼子分给他。高中时,他交不起学费,我替他交了三次。我们学古文《陈涉世家》时,里面有“苟富贵,无相忘”一句,意思是:将来富贵了,不能忘了朋友。下课时,他握着我的手,深情地对我说:“我就用苟富贵无相忘,来表达咱俩的感情吧!”我望着他那忠厚纯朴的小脸,用手捏了一下他的脸蛋。笑道:“先别说,没听说好事一说就不灵了吗?”高中毕业后,他参了军,我跟父亲学中医。后来,我随父母进了县城,到中医院当大夫;他也从部队转业,分配到县城一家工厂工作。因为都很忙,加上当时是困难时期,所以平时见面也不多。

有一回,吴慈的儿子三肥得了流脑,久治不愈。那会儿药品奇缺,眼看孩子要不行了。吴慈慌了手脚,风尘仆仆地跑来找我,他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用粗糙的瘦手握住我的手说:“老同学,帮帮忙,死马当活马医,孩子交给你了。”我见他真的很着急,就安慰他说:“放心吧,这病包在我身上了。”于是使出浑身解数,千方百计要救活孩子。说起来,我这个人,人家常说我怪,那就是不分远近亲疏,对病人一视同仁。我觉得毛泽东同志说得对——救死扶伤,实行革命人道主义。这是医务工作者应尽的责任。我翻箱倒柜,拿出祖传秘方 ,操起戥子亲自配药,又亲手煎汤熬药,还自制了数十粒蜜丸。经过我三周的精心调养,孩子的病终于治好了。吴慈当时很感动,说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我。

数年后。在一次全地区卫生工作大检查中,我见到了吴慈。只见他西装革履,气宇轩昂,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左顾右盼,侃侃而谈。这时的吴慈已是工商局一名副局长了。他身子发福了,手也白了,十指闪着油光。我一见到他就急忙迎上去,要和他握手,而吴慈却好象不认识我似的,两手操着,闪在一旁。冷默得很。我上前拉住他的衣襟,问这问那。但他只是哼哼啊啊地应付着,真是热脸贴到冷屁股上。我气了够呛,感到他变了。

一天夜里,媳妇的心脏病发作 ,急等着上医院。我跑着上街拦车。一台桑塔纳轿车停下来。车上下来的人使我一愣,是吴慈。他双手一背,听说我要用车,脸上的肌肉只是微微动了动,算是笑了。然后慢悠悠地打官腔:“不行啊!我还要开会。现在正在学三个代表,耽误不得呀!”我当时被这句话刺得有些发傻,三个代表的本意是他说的样子吗?一低头,见他那双手在来往车辆的映照下,显得煞白、刺眼,象两把交叉的利剑,刺得我不得不后退。开什么样的会,还带小姐。车里不是明明坐着我曾治过性病的小姐吗?我让他走了。

一个小时过后,我终于拦住了一辆满载着货物的卡车,这年头好心人还有。司机帮我把媳妇抬上车,就开车送我们医院。可惜,晚了一步,媳妇一上急诊室的床,就告别了这个悲惨的世界。

什么“苟富贵,无相忘”。是“狗富贵,情意忘”。从那以后,我决定不再认这个同学了。从他对我一握手二操手三背手这三步变化,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吴三手。开始,我们这帮老同学这样叫,后来,因他德行差,老百姓也这样恭维他。难怪当年包公劝秦香莲回去时那样说——教育孩子把书念,长大千万莫做官。看来,当官就不好做人了!今天,这老鬼让儿子打电话找我, 又要耍什么样花招,我倒要看看你又要摆什么鸿门宴。

一路想着过去的往事。听人说,他作官以后,为了敛财,除了大搞婚丧嫁娶宴请外,他还抽烟不买烟,专抽别人的。在机关,他是不抽《哈德门》《大前门》,专抽你们和他们。时间一久,单位抽烟的同志们也都躲着他。猛抬头,已来到医院门口。停下自行车,迈步走进有一股来苏味的病房走廊。上了三楼,推开301高间病房的门,我走了进去。只见病床上,弥留之际的吴慈静静地躺着,身体消瘦,眼窝塌陷,身上盖着医院白色被子。吴慈患病已是肝癌晚期。他一见到我,脸上现出淡淡的笑容,两眼微微有些光芒。他努力把手从被子里探出来,与我握了握手。那手已苍老了许多,又干又瘪,已失去了昔日的白嫩,更不见当年做学生时的刚劲有力。“老同学,原谅我!”他颤微微地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这点钱算是我给前嫂子的赔罪吧!”三肥递过来一张5万元存折,我吃了一惊,刚要拒绝。吴慈急得要起身,哽咽地说:“你不要我闭不上眼啊!”我手足无措,呆呆地立在地上。三肥扑通跪倒在地,抬眼望着我说:“我的命是您救的,您不收,我就不起。”我感到无可奈何。“好吧!我收下。”我边说边拉起三肥。这时,吴慈看到我收了钱,这才缓缓地放下手,眼里浸着泪花,静静地合上了双眼。也许我眼花了,我突然看见吴慈头顶闪出一道灵光。

参加完吴慈的葬礼,我的心情后沉重。晚上,秋风刮的厉害,吵得人睡不着觉。我起床下地,打开抽屉,取出那张存折,对着台灯一照,清清楚楚的50000再一次映入我的眼帘。这钱够我干十年了。想来想去,我怀疑这钱的真正来历。听老年人说:得肝癌的人,大多是前世贪污了钱财。尽管这种说法不符合现代科学,可我想还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好! 

我一宿都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我骑出去了邮局,用吴慈的名把钱给希望工程寄去。并在汇款单附言栏内写下这样的话:不记名,不立碑,不登报,只要钱用在孩子们身上就行!我想,只这样,才能真正对得起那些被吴慈盘剥过的百姓,九泉下的他也才能睡得安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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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潘信
☆ 编辑点评 ☆
潘信点评:

最平静的生活往往会谱写真正意义上的对生命的撼动,读过你的文章,使我仿佛又经历了一场世俗的沧桑与炎凉。
但是可贵的是,笔者最后还是给予了我们希望,看见了最后的人性在,熠熠省生辉。
文章格式有地方有所失误,望下次留意。
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