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的岁月长河里，我与二哥相处的时光，在家中算是最长的了。那个动荡的年代，父亲背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接着是母亲的早逝，风雨飘摇之中，我的四个兄长都早早地肩负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而一直呵护我的兄长们中，最亲近的便是二哥，三十多年过去，他早已融入到我的生命之中……

此刻回想起，脑海里仍不时浮现一些零散的片段，在此撷取几个难忘的短章，忆述兄妹之情，那是一段与二哥共同生活的轨迹。

◎　第一张照片

应该是暑假。画面上的我，五六岁的模样，透着天真无邪、新奇懵懂的神情，个高清瘦的二哥坐在椅子上，我依偎在他的身旁。当时他还尚未佩戴眼镜，是后来全国恢复高考之后，恶补功课，累成了近视。许是因为太瘦了，他那一双睿智的眼睛显得很大。

翻遍所有的旧相册，发觉这应该是我儿时的第一张照片，是二哥领我去县城唯一的国营照相馆照的。幼小的我，头上歪歪扭扭扎着两只羊角辫，却是二哥亲手编成，而今念及，不胜唏嘘。那时，尚在故乡担任代课老师的二哥，承担了我全部的学习与生活。一起吃，一起睡，大我十余岁的二哥，犹如母亲一般，照顾着我人生启蒙的一段时光。这张珍贵的老照片，便是岁月的见证了。

◎　车站的离别

置身苦难中的二哥，极力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少年时便经历过矿井下暗无天日的挖煤生涯，羸弱的身子，遗留下斑斑伤痕。父亲在外劳改，母亲含冤而逝，他与大哥，一直在为陷入困顿之中的家，为自己的理想，寻找出路，奋力打拼。特殊的年代里，他受够了社会的排挤，旁人的冷眼。当三哥与四哥陆续考上省城的大学，他重拾起了书本，日夜埋首于题海之中，却因临场发挥不利，只上了中专线，三分之差，令他与鸿鹄之志失之交臂，让人痛惜不已。

在地区师范上学期间，每逢假期返校，都是我去车站送他。那种依恋与不舍，至今仍记忆犹新。不知二哥是否还记得，三十年前的每次分别，我都泪流不止，扯着他的衣服，不肯让他走。临行前，他总是递给我五角钱，哄我去买小人书或零食，然后自己悄悄上车走了。

◎　快乐的假期

二哥毕业后，因为种种原因，分去了较为偏远的山村中学，但他没有让已平反昭雪的父亲动用关系，以调回县城，而是无怨无悔，任劳任怨扎根在最底层。每年所教班级的成绩，都是乡镇排名第一。逢着回家，他总是一头钻进书店，一呆就是大半天，常忘了吃饭。不多的工资，除去基本的生活开支，全都用来买书了。即便是现在，如出差外地，还保留了首先找寻书店的习惯。

每到假期，我都喜欢去二哥的学校，尽管生活依旧清贫，但他满屋子的书，深深吸引了我，近乎所有的名著，都能在二哥的小屋里找到。他传授与我对音乐的敏锐，对文学的珍视，从他身上我学到很多：他的隐忍，他的执着，他的博学，对知识的渴求、对物质的淡漠、对处境的泰然……每个假期，我就像放飞的小鸟，自由而快乐，在二哥身边幸福地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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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于我，犹如一本厚重的书，犹如取之不尽的精神源泉，值得我永久回味，从过往到如今，将贯穿我的一生……

如果说年迈的外婆曾是我生活上的“母亲”，而二哥，则是我心灵上的“母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