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有种食品曰“羊肉泡”,即将煮熟的羊肉用刀切成薄片,和掰成小块的锅盔放在汤里煮,用大老碗盛着,伴以葱,姜,糖蒜,辣椒,香料等等。早上吃一顿,管饱一天。讲究用原汤原油去煮,味道醇厚,历史悠久。有人考证,从唐朝开始流传至今。
胡师傅就是在一家泡馍馆里掌勺的。每天站在炉火旁,右手掂着大炒勺,左手不离长把汤勺。汤勺不断飞舞着,勾取各种佐料,恰似蜻蜓点水。
这已是腊月二十八,今年的最后一天开张营业。外面落了厚厚的雪。虽说给人们购置年货以及摆摊设点带来诸多不便,但人们更多看中的是“瑞雪兆丰年”。操作室的胡师傅不时用汤勺敲击油老碗中雪白的羊肉飞起一层层,一卷卷似雪沫如玉屑的油花。这证明是上好,纯正的羊油。经过这“铁镐”的挖掘,老碗中间陷下去一个坑,他又把勺放在热汤里煮,迅速地去那小坑边缘来回蹭,渐渐一个光滑的……时近中午,食客少了,到该收场的时候了,胡师傅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操作室。
李掌柜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矗立在前厅中央,远远招呼胡师傅。“老胡,来喝杯茶!”并用手示意胡师傅到大铁炉子边坐。胡师傅既不想坐,又不敢走。
“来来,坐。辛苦了一年,多亏你掌勺,今年还算行,明年还得……”见老胡没反应,李掌柜似乎觉察到什么,这话音可就变了味儿:“咋了?开年另有高就,嫌我的庙小?”
“哪里话?”老胡没办法,只好坐下,嗫嚅着:“我只是想早点安顿年货,家里还有一大家子……”“嘿,我还以为啥大事,老哥我早就准备好了,一会儿让小二送家里去。来陪老哥喝两盅。”说着,摆好了一碟牛键子肉,四方块,旁边放着一小碗辣椒水。炉子上的酒壶冒着热气。
“喝两口,外面风大雪大,抵抵寒气。”酒杯斟满递了过来,老胡只好接上。“来,干!”“啪”的一碰杯,李掌柜一仰脖儿,然后把酒盅底儿朝老胡一亮,老胡只好也喝完了。“看你,还戴着‘火车头’,摘下来,好好喝两盅。
“别,别。”老胡急忙捂住帽子,似乎怕李掌柜抢了去,“我有点感冒,捂一捂。”
“哦,感冒了,应该捂一捂。来,离火近点。”说着,把火挑旺,钢碳块吐着火苗,舔舐着炉膛,“烧个姜汤,发发汗,会舒服些。”然后吩咐里面准备。胡师傅只好坐着,渐渐地他已感觉到脸上有东西往下流。李掌柜亲自端来姜汤,他只好接了,如同吃药一般一点一点咽下去。“你看看,都流汗了,再烤个火,利利索索过个好年。”胡师傅这时真像在洗桑拿,不停地流汗,还闪着油光。
“掌柜的,我该走了。”“行,兄弟,走好,腊尽无日,我就不留了。给全家老小拜个年问个好。”
老胡也不知道怎么走出来的。走在雪地里,他顾不得脸上的油粉的难受。他弄不清,李掌柜究竟发现没发现他帽子里的那一老碗羊油。
本文已被编辑[饥渴的骆驼]于2008-7-8 22:00:1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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