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朗朗的,星星是顽皮的。瞧!它们多可爱,一个一个的从幕布后钻了出来,眨巴眨巴着明亮的眼睛,一闪,一闪!
月亮全然不顾云的追逐,把脸转到了一边,神秘的微笑着。哟!你们看,它的微笑是多么的迷人!
风凉凉的,吹到人的身上舒坦极了,如丝绸拂面。白天留在毛孔里的燥热早已被涤荡得干干净净。
脑子里忽然想起了诗人徐志摩的一段话来:“这风可真凉爽,皮肤上、毛孔里,哪儿都受用,像是在最温柔的水波里游泳,做鱼的快乐……”呵呵!多好、多形象的一段话,想想都觉得美,美得舒坦。我呢,是在最善解人意的晚风里享受做人的快乐。
星空下,有几个纳凉的人儿。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儿没错,不过严格的来说应该是四个女人:高高、小文、李嫂和我。只是更多的时候我更像个观众,耳朵给了她们,在一旁静静的听她们叽叽喳喳的没完没了;眼睛给了天上,瞅着满天的繁星,一点,一点……思绪嘛,长已长了翅膀飞呀飞呀,不知去了何方。
多美丽的星空,多温柔的夜晚,多惬意的凉风……蛐蛐们使尽在鸣奏,蛙儿也不甘示弱,呱呱的响了一阵又一阵,就连那叫了一整天的树蝉居然还能有气无力的哼两声。“歇歇吧,都叫了一天了,不累吗?”我心想。
树影婆娑,有点儿像张牙舞爪的巨人,仗着风势左摇右摆的。叶片儿沙沙的响着。“树呵,摆动得温柔些吧!叶儿呀,声音小些,再小些吧!你们可知道,那些鸟儿此时正躺在你们的怀里做着甜甜蜜蜜的梦,明天它们可还得重新博击蓝天,做穿越云霄的举动啊!”我又想。
“哈哈哈……”没有丝毫的预警,一连串的大笑突然从高高的嘴里冒了出来,吓得正在漫无边际胡思乱想的我冷不丁的打了颤。晴空霹雷了吗?天上有慧星相撞了吗?还是……还是……呜呼,呜呼,脑子里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天啦,小点声,你要惊起一树飞鸟吗?瞧瞧,蛐蛐都让你吓得闭上了嘴。”我为她的大笑而好笑。
“不能怪我,小文的笑话实在是太好笑了。”高高答,依然是高八度的音。
小文和李嫂也都各自的打着哈哈。唉!难怪身边都女人们都自嘲:咱院里就没有一个小嗓门的。黑夜里虽然没有办法看清楚她们的表情,但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她们的眸子正闪闪发亮。莫非天上的星星偷偷的跑进了她们的眼睛?
嗯,不对,有地方不对,是什么?是星星跑进了她们的眼睛吗?如果在这黑夜里她们的眼睛真的如同星星一样闪亮,那不成狼了吗?
“嘿嘿!三个狼人。”我在心中想道,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三个人像是约好了似的一起发问,连落音都是那样的整齐。
“哦,没有,是让高高的笑声给闹的。”黑夜里我狡辩道,说什么我也不能招供:“你们三像狼人”这样的话。这三个女人此时正值无聊,东家长西家短的瞎侃着,我若一说弄不好犯了众怒,就凭那三张嘴也能轻轻松松的将我“大卸八块”。
黑暗将我的表情很好的掩饰起来,一句谎言轻轻松松的摆脱了她们的注意力。
星星好像越来越多了,密密麻麻的。月亮也很是慷慨,洒落满地的银霜。月光下的世界是朦胧的,而且充满神秘。月光下的人……天!我在心中惊呼,把头扭到了一边。月光下可千万不要看人。月光下那些静止的物是美丽的,可是……
隔着一定的距离,在无边夜色的衬托下看着一张银白色的脸,脸上的表情你无法看得清楚,你不知她是笑还是怒,但却活生生的在你的眼前晃动,眸子里时时闪现出的光亮像是飘浮在半空中的点点星辉。这一切的一切在这种深夜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未知的生物——鬼。
对,是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们的话题从笑话转到了“鬼话”。
“……她母亲也是她这个年龄突然疯掉的。”是小文在讲发生在老家的“鬼”故事。
“她疯的时候什么人都不认识了,而且不肯穿衣服。”
“哇噻!这是那门子的疯病?”我有些奇怪。
“谁也说不清楚呀,村里人说她们家有邪气,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着了。”“疯的时候真的好可怜,拼命的扯自己的衣服,她的老公没办法,又不能让人看笑话,只好用绳子捆着她。”
“现在呢?”
“现在还不是那样,她妈在她这个年龄疯了以后没几年就死了。”
“治了吗?”
“治了,她家里人请了捉鬼的道人,可没起什么作用。”
“是不是一种遗传疾病呀?不能光信迷信。”我说。
“不知道,听说是她有一次到她们家后山去了一趟,回来就这样了。”
“哦——”
大家一时沉默不语,一阵晚风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感觉手臂上的毛孔都竖起来了。树影此时也变得有些鬼魅了,狰狞着伸长了手臂……
“唉——”一声叹息从李嫂的嘴里发了出来。三个女人的话题可真够精彩,这会儿又转到人生感叹上来了。
“马上就要娶媳妇了,可房子…··”
“你就把你们家二楼装修一下也可以呀。”高高说。
“可这房子也不是咱们的呀,花了钱,如果有一天不让我们住了怎么办?”
“管他呢,我就不信政府会让咱们这些人露宿街头。”高高气嘘嘘的说。
“那帮该死的,只管自己口袋里装了钱,不管咱们这些人的死活,那有企业卖断不经职工同意就把住宅区也给卖了的。”小文也是咬牙切齿的。
“别怕,大家齐心点,何况我们都还没有签字。”高高说。
“没签字他们还不是照样把能卖的都卖了,听说有些人的口袋里可装满了,随随便便的一个红包都过了十万。”李嫂愤愤的说。
“这帮狗娘养的。”黑暗里都能感觉到小文的怒火直冒:“听说刚开始有人出了一千万没卖,现在几百万卖了。”
“还不是谁给的红包大就卖给谁,反正不是卖自家的东西,亏的都是国家的。”
“这帮孙子也不怕撑死。”女人们发起怒来照样也会骂人,高高狠狠有骂道。
“国家是有政策不准卖职工住所的,可这政策到了这帮狗日的手上……”李嫂忧心忡忡,“民不与官斗呀!”
“古人都知道当官不与民作主不如回家种红薯,你不与民作主可别害民呀!”
“哼,反正到时候死活不走,看他们把我们怎么样。”
“对,大家齐心点。”小文附合。
我在一旁听着,心里隐隐的酸痛,虽然大家嘴上都说不怕,其实心里谁也没底。那些白天坐在办公室里人模人样的官员们此时恐怕正在灯红酒绿的温柔乡里廉不知耻的享受着,不知他们有没有想过正是由于他们为了满足自己过份贪婪的私欲,而使得此时还有一群人正为没有一已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而担忧,而怨声载道呢?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不是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吗,到时候万一没地方住就他妈的全部搬到市政府去,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人呢!”我忍不住插话了。
“高兴点吧,愁死了倒逐了那帮家伙的愿了,狗娘养的,贪了多肯定命不长。”
“哈——”大家一时被我的话逗乐了。
高高问:“人急了怎么办?”
“哇!哇!哇!”我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伸出一双手,学着狗怒时的模样,高高故作害怕状,身子往后直躲。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再加一个我,四个高八度的音可不得了,笑声肆无忌惮,响声划破了夜空。
管它什么怕惊了树梢的小鸟,管它什么怕扰了蛐蛐的鸣叫,管它什么发了疯的女人,管它什么只配回家种红薯的官吏,通通的抛到脑后,此刻只管尽情的大笑,将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融入笑声中,让笑声冲上云宵,那怕是惊了天上的神仙也都不必在意。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千百年前的古人都知道哀而不伤,悲而能壮,将怨气化为豪放之举,为什么我们不学学呢!可惜此时无杯无酒,那就曲指为杯,以风为酒对着那天上的明月,连邀满天的星星饮尽这满怀的清风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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