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并不怜惜她每一寸阳光,一如即往地在每一个角落里闪着灼热光芒。山村已经没有了感觉,迟钝的神经在温暖的阳光下蜷缩着。阳光把人拧碎再推进桑拿房,我们经历了平生最恶劣的环境。盛夏,酷暑,闷热,一辆不能开空调的大巴车在火炉般的大地穿行,滚滚而来的热浪,时时袭来,使人感觉不能畅快的呼吸,阳光很长很辣,刺进身体,灼痛,此时全身象浸泡在水中,坐在车里,一边擦着汗,一边在心里骂着这鬼天气,嘴里还不停抱怨怎么就这么运气不好,上了这破车子。我们一行十多人由湘西北赶往湘中娄底新化开会。娄底地形以丘陵、山地为主,山路倒是并不陡峭,可一个接一个的弯道很快就让大家撞天晕了,最让人担心的是来来往往的车不少,相互会车时竟然丝毫都不减速。不时有塞车现象,看来司机们都熟悉这段路程,可在我们眼中着实恐怖。战战兢兢加昏昏沉沉,加上耳边还有谁呕吐的声音,窗外纵是良辰美景也虚设。
人类在进化的同时,也是越来越娇贵,忽然想起,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众多的工人师傅还要在炽热的烈日下工作,众多的农民要在蒸人的热浪里,挥舞镰刀,将一棵棵麦子、稻谷割倒,再用汗流浃背地用人力推车沿着崎岖的山路推回家,一粒粒粮食装进口袋……这期间他们要流多少汗,费多少心,我现在不知要比他们舒服多少倍,还不停抱怨这,抱怨那,脸上火辣辣的,那是一种惭愧,更是一种愧疚。
对于一个单位而言,组团到一个景区开会应该是一种高明手段,可利用这旅游式的开会,缓释一下单位的工作压力,培养一种团队的精神,一路团结友爱、妙语连珠也是旅途的风景,似乎在谈论政治了,其实没有,平身爱在山水中行走,不喜欢驻足城市太久,山水行走有着孜孜不倦的激情,寻一份感动,多一份珍惜,所以,今天尽管坐没有空调的闷罐车,乘务员服务也缺位,有大山浓郁的绿在召唤,我还是表里不一的说不累。隧道,山峦,招摇的远方,没有尽头……旅途,没有终极……我怎么能说累,。
一开始心是烦躁的,七月流火,热风袭人。大巴车上,视野以钝角的扇状射出,路在丘陵间,蛇样葡伏,远方,山花烂漫,高高低低的树,虽然还谈不上林海的壮观,但毕竟能把山染成一片浓绿。树影摇曳,野草葱茏。山与树的和谐,营造出温馨的自然环境,百鸟在山里唱歌,白云在蓝天起舞,阵阵风儿吹响她的草哨林笛,山水共存共荣,溪水隐藏在深山峡谷,尽显阴柔,幽远而深隧,仿佛翡翠一般,青山与天空倒影在水中,如海市蜃楼,令人遐想、憧憬。泉水淙淙不时弹奏一段迷人天籁,不知不觉中,一股清爽之气扑面而来,在这样的境地下,肉体之累已无足轻重,灵魂迷失在大山,不停游走,任凭大巴车在脚下颠簸,一道美丽的屏,将人与世事暂时分隔,心自然凉爽起来……
在群山的怀抱,阳光,风,鸟在悠悠地飞翔,让人萌生无数幻想,想象自己是一只大鸟,遍览沿途风光,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慷慨赐与,领略山野草民的自由奔放,困了累了,在松林间小憩,躺在厚厚的落叶上,历尽江湖沧桑。梦想和山峦一样屹立,细听,清风拂过松针,涛声阵阵,车上人们轻轻闲谈,如泣如诉,如梦如烟,一切都是那么地和谐而自然,不知不觉中,我靠着车窗酣然睡去……一觉醒来恍若隔世,“怎搞的,又停车啦?”车象被施了定身法似的,急得车里的人直吆喝。司机前方打探情况回来,大伙一齐拥上去,问他看到了什么。原来前面在修路,要等两个小时才能过去,司机抬起困乏、负罪的脸,叹了口气说。车在半途堵塞,一大车人,一大车带着闷闷心情的人坐在那,等待一声清脆的汽笛长鸣。有人开始叹息;有人开始沉默,有人开始抱怨,说如果迟点或早点就不会搭乘这辆破车。有人无聊地抽烟,瞬间局促的空间烟雾迷漫,呛得人有点窒息。漫长的等待使人饥饿,已有同事已去农家寻求午餐问题,利用逗留两小时,安排一餐“农家乐”。
下车,信步游走。看纯朴的村民,老的,少的,小的,都是一脸的悠闲,突然间的向往,王维曾在《送张五归山》中写道:“东山有茅屋,幸为扫荆扉。当亦谢官去,岂令心事违。”身为右丞的王维送友时,顿时滋生谢官归隐之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总不能长期这样违心地活着吧。就这样,一亩地,两头牛,无烦恼的山水人生,可能是人生最高景致,望了望来时的那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一片寂静,这是我见过的最为寂静的村庄,青的砖,白的墙,飞檐上的镂花,那一种斑驳里满是厚重的气息。看不见鸡飞狗跑的跳闹,听不到猪马牛羊的嚎叫,闻不着烟熏火燎的山村的味道。寻“农家乐”的同事打道回俯,山民说,地里有菜,我们自己做可以,也不要钱的,还说城里人讲究,她怕做不好我们的饭菜。这些山民,长久地固守一方,功利的欲界还没到达这里。小小村落里只有一股股清凉的山风漫无目的地从山凹里袭来,一路走来,年轻力壮山民甚少,多为耄耋老人,或躺于老屋内的藤椅上,听着收音机里哧哧啦啦的声响;或坐在高高的门槛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也许走了一生看了一生的凹凸路面和飞奔河水,见有人走过,也并不特别的张望,仿佛一直沉在自己的故事里根本就未走出,行人只是他故事之外的一抹毫无意义的模糊的影子。山风拂过水面有轻微声响,很想赤足走在河边发烫的砂砾上,河边一条竹筏和一条老黄狗被栓上长长的绳子,河里生长着绿色青苔,一竹篙搅上一大摞,在自然的怀抱里童年和青苔一同疯长,山水毓秀,我不过是个误入仙境的薄凉女子,千里迢迢的游走,不过想濯洗心间的薄尘,于行走途中染一些雅意,自山的多情中,谛听水的缠绵,自水的柔情中,注释山的温存。
当我还沉迷水的畅游中,司机高扬着嗓音说路已经修好,乘客们赶快上车,人群欢呼,车抛下一些混合气味飞奔着向前,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象飘带一样隐现于连绵起伏的群山之中,公路上的各种车辆,犹如甲壳虫一般,不紧不慢的向前运行着,坐在车里的我们,此时全没有了出发时的激动和喧嚣,都是身随车动睡眼蒙胧,蜷缩在座位上静养心神,可我有太多的无名失落,不能睡去,比如我感谢车的抛锚,才有驻足闲看山水的机会,比如那刚刚认识的山水灵气,比如那山村人家,比如那水草,比如那竹筏,怅然若失,山村在眼里凌乱了心情。搜索着一个个熟悉的号码,又仿佛觉得陌生,因为没有倾诉的可能。车,在旅途中再没有停息,一直跑到了住宿地,到站,疲倦得没有动弹的力气,药店必须去一趟,免得引发心脏危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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