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哪个朝代,我确实给忘了。
每个朝代的末年,社会总是动乱不堪的,秦末有陈胜吴广,有刘邦项羽楚汉之争,西汉末年有赤眉农民起义,东汉末年黄巢乱军,接着便是吴蜀魏三分天下,两晋南北朝更是一团糟,其实受苦的都是老百姓,涂炭生灵的,还是老百姓。故事发生的某个朝代末年,也是这样。朝廷的腐败,皇帝是个贪图享乐的东西,祖上留个他的大好江山,差不多都败坏完了,岌岌可危的政权面临被颠覆的危险,他却不知道。他下面的一帮奸臣,除了知道如何讨好这个末日皇帝之外,就知道如何欺压百姓了。但这朝中不乏也有忠义之士,除了不断向皇帝进谏之外,便是做好自己的本分,为了这个腐朽的政权可以重生,可谓殚精竭虑了。
中国的老百姓,古来便是良民的,大多都是老实安分的庄稼人,朝廷要的课税,大都按时足量的上缴的,兵役劳役也绝无多的怨言,只要官府给这些个庄稼人活的念头,不把人憋疯了,社会便是一片安平和祥的。昏君暴君都不知道这些,隋炀帝便是典型了。然而自古为官的就喜欢把中国的百姓称为刁民,又是什么原因呢?倘使中国百姓都是刁民了,那么,中国片土地上,岂不是整日的战火纷飞,改朝换代岂不是三天两头的事了么。
中国其实是没有那么多刁民的,这就要归功于历代统治者的愚民政策了,古圣贤也说:民可以使由之,不可以使知之。所以,中国老百姓,尤其是农民,便只会种庄稼的。若是不幸使知之了,譬如说,识了些字,读了写书,那想法便和普通百姓不同了。
故事便发生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一个安静是江南小村,石铺村。村名只是个符号而已,真正体现这个村子特点的,是它的一个别名:烂泥沟。下雨的时候,村子里的路上都是烂泥。村子南北长几公里,东西却不过几百米。村子几百年历史,由于地处深山,历代的动乱没有怎么影响到这里,几百户人家,安居乐业。这是时候,正是春天,沟上沟下,由劳动力的都下地劳作去了,剩得老少看家。
前面也说道,民不可以使知之,这烂泥沟便是,整条沟中没有几个人识得字,更别说读些书了,所以在这样动乱的年月里,能找到这样安静的村子,实在不容易了。不过村子里倒有那么一个人,便是沟尾的王二,识了些字,便到处卖弄去了,村里的人都憨厚得很,又敬他是个读过书的人,就由他卖弄。但王二却不是个安分的人,至少不是个安分的庄稼人,凭着识几个字,去过县衙门好几次,央求县令刘崇给他是官府的事做,都无功而返了,心里便愤愤不平的,骂刘县令不得好死,总有一天,我出人头地的时候有你好看的。
这是个和平常一样的早上,春天,阳光还是柔和的洒落在这个小村子里。村里的人早早起来,都下地去了,只是这王二,起了大早,却不下地,还躺在床上寻思报复刘县令的事情。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王二的思绪,“砰砰砰”,接着又传来“开门,快开门。”很大的嗓门。若不是县令派人来请我了?除了官府的人敲百姓家的门敢这般凶之外,谁还敢呢?但若是来请我的,那我便是贵客,来人也不该大声嚷嚷的。王二心想着,不敢怠慢,急急忙忙跑到门前,开门一看,却吸了口凉气……
来人竟是一彪形大汉,熊腰虎背,衣着的还是兵服,不过破破烂烂,上面沾满了血,再仔细看看这大汉的脸和身上,处处是刀伤,血丝向外一丝丝的渗透。不过这衣服看起来倒像是王二在县衙看到过的,对,就是穿这身衣服的人,刘崇就是让穿这衣服的人把我从县衙撵出来的,王二这才回过神来,虽然心里摸不着事,还受了惊吓,毕竟在这安宁的烂泥沟是很难见到这血腥的,正要开口问这大汉,不想大汉突然“啊”一身惨叫,朝王二倒来,王二不及躲闪,那大汉已经倒在王二身上,可王二算个读书人,哪来的力气撑住这人,于是赶紧后退,身上却沾满了大汉的血,定睛一看,原来大汉背上一条长长的刀口,血如喷泉涌出,再看大汉身后,还站在另一个面怒狰狞的人,衣衫不整,却也是一身兵服,却不是王二见过的。那人手上一把三尺长的刀上,还滴着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清晨的阳光,正好迎面而来,把刀的影子拉得长长,刀剑的影子,正好落在王二脚下。
王二这口凉气可是吸了个足,从来没见过的场面今天算是见到了,不过开场便是这样的惊心怵目,那后面的情况回事怎样的呢,王二可真不敢往下想了,这个时候,也容不得王二再想了。却听得这拿刀的人说道:“你,出来,跟我走。”王二哪敢怠慢,跌跌撞撞的跟在这人后面,心里一阵阵恐慌,一大早就遇到这等事了。外面的情景更要出乎王二意料的,出户半里,却见了好多拿着刀的人,坐着的,躺着的,举着旗子的,王二一路跟在先前那人后面,斜眼看着那些旁边的人,个个眼放青光,脸上大都都有刀疤,不过,这些人服装确是统一,胸前一个大大的“义”。不用说,王二最后是被带到这些人的头领处了,“跪下!”带着他的人一声吼,王二扑腾跪下,瞥眼看见马腿,却不敢抬头看这位头领。这位头领,名叫叫李冲,称李将军。“将军,带来一个领路的人。”那人说道。李冲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便下马,走到王二面前,说道“站起来,本将军有话要问你。”王二心里惊慌得很,哪敢起来呢“草民不敢,将军有什麽要问草民,草民不敢有隐瞒的。”
将军要问的肯定是这里的地理状况,得之这里是一条名副其实的烂泥沟,心里更是一阵窃喜,喜从何来,便要说道这军队的事了。
每个朝代的末年,战火纷飞,农民起义遍地开花,这支军队,就是一股的农民起义军。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李冲就是其中一名反民了,在这些年的战火中磨练成一名将军。李冲领导的不过是这支起义军的一小部分罢了,主力部队前不久在与中央政府军的决战中被包围,惨遭失败,损失过半,一部分拼命突围,李冲便是突围成功的一部分,不过他之前带领的近一万名士兵,到了这烂泥沟的时候,已经只剩区区两千了。可是政府军并不放过他们,乘胜追击,现在李冲到达烂泥沟,不出两天,政府军就可以完全把这里包围起来,到时候想做困兽之斗都难了。但是,如果李冲可以在这里设伏,用少量的人引诱政府军进入这狭长的烂泥沟,堵住两头出口,再从沟的两侧向下冲锋,政府军不败也难,可是,李冲的两千多人是不够用的,但沟里数百户人家,不但可以为李冲的两千多人提供粮草,更能使他的人多出近一千人,这样如果成功的话,就可以使这支军队能起死回生,当然,这是李冲最完美的设想,他要把它变为现实,让这烂泥沟成为他再度崛起的地方。可是,要如何使这些村民听从他的呢,如何使他们同仇敌忾,却是一个大难题。李冲不是一般的武夫,不然他怎么能带一万人呢,可是,现在的问题却真的难倒了他。
李冲问完王二的话,回头命令一名士兵把犯人带上来,只听得一阵铁链的声音由远及近,很快到了李冲面前,“抬头,看看,这是谁,你可认得他?”李冲对王二说道。王二这时候已经不像先前那般惊慌,于是抬起头来,却见被押上来的人披散着头发,嘴角血丝往外渗,脸面上除了血就是脏东西,可谓面目全非,脚下烤着链子,整个人焉塌着,被两名士兵托着。王二仔细看着,从记忆中搜索着与这人面目相像的人,只可惜这人变得太多了,王二只能慢慢复原他的相貌,却突然间吓了一跳,“这,这不是……”
二绝对想不到的是,这人竟是刘崇,本县的刘县令,发生了什么事,刘崇成了阶下囚,成了这般模样。“这不是刘崇,不,刘大人么?”王二吞吞吐吐的说出这话来,心里便开始揣测这位将军的来历,若他是朝廷的将军,那怎么抓了刘县令呢,听说最近几年来,盗贼四起,都说自己是为正义而战,正义是什么,朝廷才是正义,皇上才是正义,而这些打着义军旗号的乌合之众,就是叛乱,要诛九族的。王二能这样想,足见他是一个绝对忠于权威的人,尽管他对刘崇以前的作为有些不满,可是,看到现在的刘崇,一副狼狈的样子,王二早已忘记自己恨过刘崇。可是,王二面对的是一支军队,他并不知道这支军队之前已经吃过败仗,只看到他们抓了刘县令,看到他们现在很嚣张的模样,难道朝廷已经完了,天下已经易主了?王二不禁心里一颤,脸上肌肉一阵抽动。
李冲听得王二一声“刘崇,不,刘大人”,语气中对官家的畏惧体验得淋漓尽致了,心里突然来了主意,既然这样,何不利用官家的权威来使这烂泥沟中几千百姓听命于自己,为自己重振军威增加一份重重的筹码。这些村民,如果认为我们是来保护他们的财产,妻女,土地的,而外围的政府军才是土匪,来抢夺他们财产的,那么,他们必将拼死帮助我们,这场战争,我们赢的几率那就得数倍的增长了。想到这里,李冲脸上划过一丝笑,没有人察觉。
李冲对王二说道:“知道为何刘崇成这般模样了吗?”王二神情惊慌,道:“草民不知,望将军告知。”李冲已经注意到王二表情的变化,知道他的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半了,继续说道:“刘崇,勾结叛军,企图谋反,我等义军应皇上之召,前来剿灭。”说到这里,李冲停顿了一下,他看着他旁边的士兵,还有他的副将杨忠义,杨忠义听到李冲这般话,倒是摸不着头,本来自己是反抗朝廷的军队,怎么现在成了政府军了呢?难道李将军有用意么?这是又看到李冲正看着他,这才明白这是到自己说话的时候,让这跪在地上的自称草民的人相信我们就是政府军。杨忠义便道:“不错,刘崇勾结乱贼,铁证如山,上月由于刘崇的出卖,使乱贼攻占了不少城市,皇上知道了,很生气,令我等来抓刘崇。”旁边的士兵见两位将军都这样说,也都想到将军一定有什么计谋可以使全军脱离险境,便都附和道:“刘崇奸细,该杀……”
李冲见自己的部下还算明事,一丝安慰,继续对王二说道:“背叛朝廷就是这样的下场,你应该明白,现在,我们进入到这烂泥沟,目的是利用这里有利的地形把被我们打得落花流水的乱军在此一举歼灭。你也应该知道这些乱贼都做什么事,烧杀抢,奸淫掳掠无所不为,若是他们逃窜到这里,没有我们的保护,你想想这里会成什么样。不过,我军长途奔袭,粮草不够,需要补给,再让强壮的村民加入我们,平乱之后,你们都是有功的人,皇上不会亏待你们的。你明白吗?”这些话听到王二耳中,他才明白原来是这门回事,看来刘崇通敌是真的了,而他现在面对的是朝廷的将军,这是比刘崇更有权威的人物了,既然是朝廷派来的人,王二才稍微缓下他急促的呼吸和心跳,话语却依旧有些吞吐:“草民,明,明白。”
其实王二哪明白李冲的意思,只是明白了李冲是朝廷将军而已。李冲突然加重语气,“明白就站起来,立刻带我们进村,召集所有村民。”王二一听这命令的口气,哪敢再跪在地上,立刻站起来,领李冲的两千人浩浩荡荡的开进村子。
很快,村民被召集到一起,当他们得知乱军即将踏上他们的土地为非作歹时,显得非常不安,可喜的是,这里还有两千朝廷军队对付这些乱军,至于他们的粮草,村民倾其所能,该拿出来的都拿出来,年轻力壮的更是要求参军,抗击乱贼。这些村民对这支两千多人的信任,远远超过了王二的态度,至少,王二刚开始时还怀疑过这支军队的正义性。李冲的军队很快得到了补给,士气稍稍恢复。可这是时候,李冲却闲不下来,因为这个时候,真正的朝廷政府军距离这里应该只有不到一天的距离了吧,必须赶紧部署,在政府军来到之前,布阵,让他们有去无回。现在,李冲手上的兵力接近三千,解决了之前布阵兵力不够的问题,五百士兵堵住沟头,沟两侧的山头,各伏兵一千,再五百士兵,再沟尾佯败,引敌军入沟。村里百姓全部撤出。
按理说李冲的决策是没错的,现在对他来说可谓天时地利人和了,如果按照他的设想,这场战争的胜负已经分出来了。事实上,也是这样发展的,政府军一路追击,遇到一股几百人的溃敌,越杀越猛,一直追击到这烂泥沟。然而,这几百人却突然间不翼而飞,没了踪迹,这沟中也是一片死寂,政府军将军华青,这才明白中计了,大喊一声“撤!”然而,这一声撤退的命令,也是李冲伏兵出击的命令,一时间,两侧山上万箭齐发,许多政府军士兵未及反应,已经成为箭下魂,而政府军还没看到敌军主力,就已经损兵折将,战斗力锐减。箭阵之后,伏兵从两侧蜂拥而下,一场血腥的厮杀拉开序幕。
华青的兵早被之前的箭阵整得不死不活的,还有战斗力的,也只剩的几千,这和李冲的兵力相当,然而李冲方面的士气高涨,是不是华青能比拟的。这场肉搏战李冲方面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华青等人只得且战且退,按原路撤退。华青的决策是正确的,因为沟头已经被堵上,他们只能哪进哪出。李冲却容不得华青后退,下令士兵狠狠杀。战事应该这样发展下去,最后李冲所谓的义军应该打败了华青的官兵,可是,华青的兵竟突然间好像多出来数倍,他们不再后退,而是逐渐占据上风,这到底怎么回事,李冲迷惑了……
中国人,容易将爱国和忠君混在一起,自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取得天下之后,假酒释兵权,剥夺了武将的特权,又大大提高的文人的地位,使得那以后的读书人对朝廷的忠义是苍天可见的,赵匡胤之后几百年的文天祥就是很好的例子,为一个王朝抵抗道最后的,不是军人,而是读书人,不知道是历史的幸运还是悲哀。
一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的军队,不想打胜仗都难,古人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战争往往也是这样的,可天数变化,谁能料到呢?李冲只顾得布阵打仗去了,却把奄奄一息的刘崇和这烂泥沟少数几个读过书的中的王二给落在一边。现在,王二有机会和昔日威风的刘崇一起,而且两人的地位完全相反着,王二看着落魄的刘崇,心里不禁一阵同期,可是,刘崇是奸细,他真该死。正想到这里,刘崇却说话了:“王二,我认识你,你来过县衙几次。”王二一听,这刘崇竟还认识我着平民百姓,心里本该一阵欢喜,可是现在的刘县令已经不是朝廷的人了,现在朝廷的军队正在和乱军激战,保卫这些百姓呢。便对刘崇道:“刘大人抬举了,只可惜刘大人大好的前途不顾,竟做出这等大不逆之事。”
刘崇不屑的一笑,“哼,王二,亏你是读书人,你不认得他们举的旗子上的字么?”王二道:“那是义字,他们是皇上派来的义军,杀你们这些奸细乱军的。”刘崇道:“义军?你还认得义字?你可认得兵字,认得官字?你看看和这些所谓义军打仗的人都举的什么旗,都是官字,士兵衣服上是兵字!”王二这一听,才想起来,一早自己开门的时候,来人胸前一个大大的“兵”字,杀死他的人胸前是“义”字,难道真的自己弄错了么?若是真错了,现在大不逆就是自己,我王二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但这种不忠之事也绝不能由我王二来做呀,否则就是遗臭万年,想到这里,王二心乱如麻,“刘,刘大人,这是真的么?那该怎么办?”
刘崇抬起头,吹开挡在眼前的乱发,“怎么办!这乱军中有一千是你村中的百姓,他们被利用了,现在该觉悟了,你明白做什么了吧,先给我解开铁链。”刘崇命令道:“现在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混入乱军,告诉那些村民谁是官!”王二不停点头,为刘崇解开链条,转身飞一般跑了。王二知道,在村头堵住出口的大多是村民,只要他们知道了事实,村头的民兵反戈相向,李冲将陷入两线作战的困境,这时候,他失去的将是全部地利和人和,而现在对李冲有利的局面很快将不复存在。王二一路狂奔到村头,这些由村民组成的义军,见王二如此神情慌张的跑来,纷纷围上去,“乡亲们,错了,现在你们是在造反呀!这些都是乱军呀。看那旗上,后面来的才是官兵!”……村头一阵骚乱,很快又平息下来。这里发生的事,李冲绝对想不到,这个时候被一个弱书生打败了。
战事陡然转变,李冲节节败退,华青这是掌握着主动权,一阵硝烟之后,李冲战死,全军覆没,华青由于先前中了埋伏,损失惨重。
事情还没有结束,华青看着这堆满死人的烂泥沟,又看着这些民兵,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中计,李冲疲于逃命,根本不可能熟悉这里的地形,他怎么来布这样一个阵?除非有人带李冲进村。“谁带乱贼进村的?”华青一阵气愤。村民们左右相看,王二也在人群中,被推了出来。“砍了!”刘崇这时候也在华青身边,正要上前说话,可惜来不及了,手起刀落,王二不及喊冤,已经命丧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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