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红似焰火。
这是它花期中最为繁华的一个时期。
它尽情地绽放,将尊贵与骄傲的姿态尽显。然而,桀骜不羁的外表下,隐藏了怎样不堪的过往?
十五岁,人在绵阳。
苏木在一片新的校园景象里邂逅了蒲静。
彼时,第一学月考试,苏木凭借天生的聪明头脑和一个月来的发奋努力,终于榜上红名,夺得全班第一名、全年级第七名。
顿时,苏木头上顶起荣耀的光环。老师的赞扬,同学们的羡慕,更有班花蒲静的垂青。
蒲静却从来不表现出对苏木有其外的想法,只是常和苏木一起走路、聊天、讨论学习和班务。
而苏木却似个下流坯子,时不时地和蒲静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
比如某夜,下夜习后,苏木回宿舍,蒲静回家,俩人走同一条路。苏木会嬉皮笑脸地扯皮说:“蒲静蒲静,你好美哦!将来长大了嫁给我作我老婆好不好?”
另如周末苏木回家,蒲静会老远的站在车后冲车上的苏木挥手作别。而苏木则会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对着女孩笑着喊道:“美女,我会想你的……”
于蒲静的印象里,苏木是个活泼开朗、幽默风趣、很会讨女生喜欢的男孩子。
曾有许多小事,很是令蒲静心动。
那一次,班上评选三好学生。由蒲静和倩子组织民意投票,方式是由学生在一张纸条上写下支持的候选人的名字,交给倩子,由倩子唱票,蒲静记录。
表决开始。倩子不断念到“苏木”、“蒲静”和她自己的名字。
当看到这张投票时,倩子嫉妒得眼都红了。这是苏木写的。上面写着“蒲静”两个字。倒不只是因为苏木写蒲静的名字就嫉妒成这样,过分的是他还用彩色的笔将两个字勾勒涂抹得那么漂亮。
倩子咬牙切齿地把两个字念出来,然后拿给蒲静看。
蒲静不言语。白净的脸蛋微微泛红。她看看坐在位子上的苏木,那家伙正抚着下颌对着自己坏笑。
蒲静慌忙地转过眼。她感到自己的体温正在徐徐上升,一股热血仿佛正要涌出来,冲击着女孩弱小的心灵。蒲静感到很难堪,脸都红到了耳根。就这样,少女的脸对着黑板,迟迟不肯转过来……
可是,即使已经那样了,有一层神秘的窗纱,俩人谁也不捅破。虽然苏木会毫不要脸地教蒲静嫁给他,会在秋月下看着蒲静的身影发臆,会做梦写梦,将美丽的梦境呈现给蒲静分享。而蒲静,不敢幻想,也从不问苏木是否是认真的,心动间只当其是在开玩笑,自己,则好象默默地恋着他,不告诉谁,不敢告诉谁,一个人静静地喜欢着,在心底。
终于,2006年新年之际,苏木离开了绵阳,去了蒲静不知道的远方。
走的很急,来不及跟蒲静说再见。只是在期末考试的时候,苏木抽动着嘴角,很想牵着蒲静的手,说:“下学期……下学期,我们谁也不转学好吗?我们谁也不要转学……你喜欢看我的文字吧?下期回来,我为你写一本书……”
话说了,手没牵。
两个十五岁的少年,带着青春的羞涩,在考试终了的钟声里,背对着背,越走越远,终于别离在一晃即逝的如花岁月……
十六岁,人在内江。
苏木在内江上学了。他想,以后跟蒲静,怕是不可能了。
妈妈在这边新安了家。一个人孤独了许多年,为了供养苏木上学,苏木妈妈再嫁到这里,为苏木再找了个爸爸。可苏木从不叫那人爸爸。毕竟是十六岁的孩子,突然凭空多出个爸爸来,苏木在心底叫了许多遍都觉得不顺口,于是干脆叫他叔叔。
叔叔对苏木很好。视若己出。在苏木看来,叔叔有时像个小孩子。如偶尔苏木假睡只时,叔叔会亲亲他的额头。胡碴刺得苏木的皮肤怪痒痒,可苏木忍住,因为心底里欢喜。
就这样,苏木沉浸在许多年没有过的幸福里。他以为会这样过一辈子,然而不久,这样的幸福终究还是要里苏木远去。
苏木渐渐发现妈妈有时说话神神秘秘的,会偶尔提到关于怀孕的话题。这当然都是跟她平时聊天的女伴说。虽然会刻意躲着苏木说这些话,但敏感的少年还是会在不经意间听见。
苏木开始莫名其妙地忧虑。他不知道自己在忧虑些什么。
终于,苏木妈妈的肚子大了起来。
苏木开始渐渐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天,苏木像是讽刺,又像是开玩笑,苏木瞅了一眼妈妈,说道:“您还准备再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啊?”
妈妈强拧出笑来,小心地说:“这不是……你叔叔没有孩子吗?……所以……你……”
“生你的啊!我不介意!”苏木撂下一句话,甩给妈妈一个深长的背影。
那天晚上,苏木站在院子里,半仰着脑袋,看天上的圆月。
月亮很白,真的,像某人白净的脸。苏木在圆月里似乎看到了那个人的脸,很熟悉。他想起那人常吟的一句东坡的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于是他想,千里之外的某人此时是否也正在看月亮呢?
许久,泪水弄花了少年的脸,月光映照在泪痕里,楚楚可怜。
苏木回房间,没开灯,沉睡在一片寂静的黑暗里。
渐渐地,苏木厌倦了这个家。
他觉得这个家很吵。两位老人会吹牛,造谣、传谣,会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黑的说成白的,会说很多脏话、下流话,会把声音的分贝调到很高,会……连苏木的妈妈也三天两头地闹别扭,会计较,会赌气,会骂人,连苏木也骂……
苏木觉得,自己就快要疯掉了。
他很想逃。可他没有钱。是的!钱!苏木妈妈会很计较钱,苏木也计较起来。他想,没有钱,自己能逃去哪里?
苏木变得沉默。他开始习惯一个人边看电视边吃饭,因为桌子上太吵了。
苏木在家里,没事不理任何人,只是看电视,睡觉,吃饭,作业很少做,书也很少看,家门也很少出。
而在学校里,苏木会和男孩子们在一起玩得很快乐。他会暂时地忘掉所有的不快。可一回到家里,仿佛噩梦就要开始,苏木感到恐惧,恐惧这样的家,恐惧家里的“吵”。
于是苏木真的开始逃,却不是人逃走,而是“心逃”。
他决定把心寄予“外人”身上。他想开始自己的生活。
新同学里,一个女生不经意间冲苏木友好地笑了笑,苏木感到好暖,他觉得那个女生能给他所希冀的宁静。于是他向别人打听了女生的名字。
他向女生告白,女生拒绝。苏木感到从未有过的落寞和不被理解,仿佛一个人被抛弃,被抛弃在冰的世界……自此,苏木在学校里也变得郁郁寡欢。
苏木一个人沉沦在自己编织的梦里,伤感、忧郁、是这场梦的主色调。
可是女生进不了这场梦来,自然不理会苏木所有的悲楚。
苏木于是开始抽烟。
恍若失恋的人,苏木变得莫名其妙,甚至不可理喻。他和伙伴们一起在马路上喊叫。每当车从身边疾驶而过,他们会冲里面同龄的女生打招呼——大叫一声“美女!”或是假装被车撵到,故作惨痛地大叫“啊!”……甚至于放肆地走在马路中间,引来司机的大骂,尔后由骂司机……
这样的生活,一定是场噩梦。苏木在这场噩梦里颓废、沉沦。
最后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就此释怀,只是再见那女生的时候,苏木已是冷漠了的脸,萎靡了的精神……
十七岁,人爱哪里?
苏木仍然在内江,只是已经不是从前的苏木。
十七岁里,那个女孩再次出现在苏木面前。苏木又惊又喜,看着蒲静,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从此苏木和蒲静真正开始交往。十七岁的俩人,以为真正的创造了爱情,于是背着家人偷偷约会。
花前月下。两小无猜。
苏木读两年来蒲静为他写的那么多的日记和信件。而蒲静,自始至终都没能看到苏木当年承诺的为自己写的书。
苏木会静静地听蒲静讲两年来她对自己的思念。不过他觉得自己害怕听到这些,也怕在蒲静的日记中读到蒲静对自己的付出,因为愧疚。
原来蒲静一直没忘记自己!
原来蒲静这么喜欢自己!
而苏木,忘记以后就不曾想起蒲静。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再和蒲静交往是为了什么,他只是迷茫地和蒲静约会、接吻……
“我想要你唱歌给我听。”蒲静微笑着搂着苏木的腰,头发垂在少年单薄的胸前。
于是苏木唱起了陈亦迅的《爱情转移》。
“徘徊过多少橱窗/住过多少旅馆/才会觉得分离也并不冤枉/感情是用来浏览/还是用来珍藏……”
歌声到此辄止。
“下面的歌词我不记得了。”苏木弯弯眉毛,笑笑。
“你唱歌怎么不跑调啊?”
苏木无语。
“唱《猪之歌》给我听。”
苏木唱:“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感冒时的你/还挂着鼻涕妞妞……”
“不会了……”
“呵呵,和两年前一样。”
的确,两年前,苏木会在蒲静不开心的时候给她唱《猪之歌》,也是只唱那么两句就说不记得歌词。蒲静笑着用手指戳他的脑袋说:“你笨啊……”
虽然是很拙劣的哄女孩子开心的方法,但这一招在蒲静身上会很管用,而且每一次苏木的“阴谋”都会得逞。
不过现在,可能已经很两年前不一样了。
苏木知道,自己已经变了。
虽然和蒲静许下海誓山盟,但苏木知道,一切誓言到了他的口里恍若谎言。他不敢再承诺会怎样怎样,即使承诺了可能也是另一谎言吧!
终究还是被发现。
2008年的愚人节,蒲静被她妈妈带回了绵阳。苏木一个人,走在寂寥的街上,自讽着冠以自己“新四月愚人”称号。
四月一日晚上,苏木哭了很久。
少年一个人蒙在被子里。脑海里的一幕幕,在泪水里被侵蚀掉,一点一点的,逐渐泛白。
第二天,苏木变地爱笑了。
他对着镜子,理着头发,不久便容光焕发。
他笑着,对着镜子。笑得有点下可爱,还有点小坏小坏的味道。那是他惯有的风格。
苏木又开始沉迷与网络,玩游戏、聊qq……
苏木和网友星影聊得很投机,于是苏木心跳着在屏幕上敲下“我喜欢你……”,然后发送。
……
这样的冒失……
苏木苦笑。
将qq隐身后,他登陆自己的博客,不待冥想,就写下——
我仿佛置身与一片忙白,
自此找不着方向。
我迷茫地走,
不知哪里是尽头……
终于驻足,
才发现自己有回到起点。
而这起点,
却是另一终点……
……
少年苏木仅此而已。
夏季的暴风雨如期而至。那如焰火般旺盛的生命力,此时也渐渐衰败。
花容日显憔悴。
不甘。
于是从心底里渗出血来,
血染花容,
红似残阳。
-全文完-
▷ 进入楚子墨歌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