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5月31日是高中三年级女学生芊芊的十八周岁生日。上个月，芊芊的爸爸又对她说，要为她庆祝一下，这也是他十八年前的愿望，并且说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芊芊说也要给爸爸一个惊喜！呵呵，父女俩都神秘地笑着。

其实，给芊芊举办生日宴会的同时，芊芊的爸爸杨小刚还有一个后来附加的目的，那就是，芊芊学习极其优秀，已经被保送到国内一所名牌大学并被其进行竞赛成绩审核与认定和其他方面认可。他也借这个理由提前举办学子宴，收回点礼金。这些年，他没攒下钱，供芊芊上学，拿钱给农村的三姨治病；他也没少随礼，各种各样的宴会，花销不少。本来，他没想把芊芊的十八周岁生日宴会的场面弄这么大，找一些熟人和随过礼的人一起庆贺一下就行了。可是，用他的话说：“这下可整大扯了！”

太阳总是把每周最灿烂的一天留给周末，似乎它也了解人间的人们一般都会把喜庆的日子安排在周末。即使到了下午五点多的时候，那柔媚的霞光还在涂抹着北方这个现代而秀美的百湖城市，尤其是在“月亮弯大酒店”这六个金碧辉煌的大字上，那霞光显得更加绚丽耀眼。在这大酒店的五楼531大餐厅里，门边有张按习俗收礼金的桌子，桌后坐着记帐人。前来祝贺芊芊十八周岁生日宴会的亲朋好友、老师同学基本坐满了二十张餐桌。大餐厅还有个小小的舞台和音响，放着轻柔曼妙的音乐。

晚上五点多，主持人、总公司工会副主[xi]、能歌善舞的彭菲菲拿着麦克风宣布：“来宾们，大家静一静。让我们一起鼓掌，先让芊芊和她爸爸手牵着手，走上舞台。“哗……”在来宾的热烈的鼓掌中，父女微笑着走上小舞台。然后，对大家点头致意。“来宾们，芊芊十八周岁的生日宴会晚五点三十一分开始。还有几分钟，也还有几位宾朋没到，望大家静候。”

挎着一个小包的芊芊和爸爸在小舞台后面有些紧张和羞涩地听主持人最后一次安排，并不停地点头……

五点三十一分，长发披肩、秀腰如柳、花貌月容、大气韵美、卅五春秋的主持人彭菲菲宣布：“各位来宾，大家晚上好！首先，请大家起立，为汶川大地震死难的同胞默哀三分钟！”

默哀毕。

“各位来宾，芊芊的十八周岁生日宴会现在开始！”主持人大概都有表演天赋，她的神情转变的真快——肃穆悲伤在瞬间就变成了灿烂妩媚。

“哗……”掌声。

“下面，让我们用最最热烈的掌声欢迎芊芊和她爸爸走到前台！然后示意站在台后边的父女俩。”

“哗……”

“在这阳光明媚、春意盎然的……”主持人开始了很长很绕口的用华丽辞藻堆砌的开场白……老套的词汇，已经进入初夏了，还春意昂然呢。

“下面，我荣幸地向大家介绍今天酒会的两位主角儿。首先介绍芊芊的爸爸杨小刚。杨小刚师傅，是我们总公司机关小车队的汽车修理工……”

来宾们大部分都认识杨小刚，而现在对他的注视却有别样的感觉，因为，好象第一次看到他穿着并不很合体的质地一般的西装。身材不到一米六并瘦小的他严重地谢顶了，只是脑后和鬓角还有几根头发。两只眼睛镶嵌在塌腮的脸的上方，一大一小。

“下面，我要介绍的是坚强聪慧、如花似玉、沉鱼落雁般美丽的杨芊芊。芊芊是我市省高级重点中学的高三学生，品学兼优，已经被保送到国家一所高等学府……”

主持人大概都有个不太另人讨厌的缺点，那就是：把不漂亮的人赞美成有气质、有魅力；把相貌一般的赞美成美丽、漂亮；把一般漂亮的形容成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而很漂亮很漂亮的人，主持人除了形容是天仙般美丽之外大概也就没更好的词汇去描述了。这大概就是迎合人性中的一个弱点吧——都喜欢被赞美。实际上，来宾们注视的芊芊是这样一个形象：一般漂亮，皮肤也不太白，身材适中，个头比她爸爸高很多，头发很长很粗。最有特点的是那双并不大的眼睛，始终眯笑着，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感激这个世界。其他方面主持人说的没错。芊芊今天的连衣裙很耀眼，橘红色的，象一团火。

“来宾朋友们，我主持过很多种场面，今天却是极其不同的。今天感人的故事在十八年前就开始了，这个催人泪下、动人心弦的凄美故事，是由两本日记组成的，相信大家听完后，一定不会抱怨酒席的延迟。今天酒会的方式设计，是总公司总经理在几天前听到这个感人故事后与芊芊爸爸的知情人机关小车队马队长决定的。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并被荣幸地邀请为主持。

“我简要地介绍宴会议程：

“一，由总公司副总经理宣读杨小刚师傅的日记；

“二，由我宣读芊芊的日记；

“三，芊芊赠送爸爸礼物；

“四，总经理致辞；

“五，宾朋畅饮。

“下面，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总公司副总经理张大光先生宣读杨小刚师傅的日记，大家欢迎！”

“哗……”

“来宾们，朋友们，”皮肤黝黑的张大光副总经理脚步很大很快，显露着风风火火的工作风格和个性，几步就走上前台，站稳那敦实的身躯后，翻开塑料皮已经老化、内页发黄的笔记本，瓮声瓮气地说，“首先，我代表总公司向芊芊表示最热烈地祝贺！祝贺她荣登最高学府和十八周岁生日！”热烈的掌声之后，他又接着说：“这是杨小刚师傅十八年前开始写的日记，我现在开始宣读日记摘要。”他清了清嗓子，开始铿锵地念着：

1990年5月31日

我要记住这一天，这是我女儿出生的日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我没感觉不是我亲生的。给女儿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我语文一直不好，不会写什么。但是也要写，把主要的事儿记上。我先把我的简历写上，留给女儿以后看。

1976年7月28日3点42分54秒唐山大地震后，我是幸存下来的14岁孤儿，左脚五个脚趾都被砸断。爸爸妈妈等唐山的亲人都死了。后来，被回天津探亲的上山下乡知青、我的三姨把我找到并带到黑龙江。三姨和当地一个农民结婚了，我就成为了他们的孩子。从此，我也就是一个农民子弟了。再后来，我考上市技工学校，学汽车修理。由于学习成绩好，被一家国有大企业的机关小车队录用了。

我不是个健壮的人，瘦小、左脚伤残，甚至在很多人的眼里我还很难看。我说话的语调，被人形容成“娘们儿声娘们儿气”，说我没有一点阳刚。没有就没有吧，爹妈给的。别人说，如果我和任何一个女人吵架，那女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来揍我，因为，任何女人在我面前都会有打败我的信心和决心！这样的我，可想而知，不好找对象，27岁才结婚。我爱人是在这个城市开麻辣烫火锅的小老板的亲属，四川人，叫小樱桃；她爱人死了，她却怀着孕，是她前夫的。怀就怀吧，一下娶过来两个人，也不错。再说了，我以后和她还可以再要一个孩子。樱桃个头比我高，也很好看，虽然没工作也没多少文化，但是，心眼好、温柔、勤快。

不会写了，就写到这里。我要去给媳妇买粘鱼去了，都说吃那鱼下奶。对，还有猪蹄，还有……忘了，再问问。

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呢？

1990年6月6日

老天啊！我还没给孩子起名字，老婆小樱桃就死了！中风！

我是什么命啊？不幸为什么总发生在我身上？我没做过坏事啊，祖辈们也是本本分分的工人阶级啊！

老天啊！！！

1990年6月7日

我就认命了，当亲爹当亲妈，一定把孩子抚养大！精心培养她成材！我们都是苦命人啊，苦命人和苦命人心离的近。相依为命吧，这也是缘分啊！

我想好了，是翻字典看到的。给女儿起名叫：芊芊。希望她长得健康。我们的灾难和不幸太多了，不希望再落芊芊身上。

我突然有个想法，我代表我死去的老婆决定：每年5月31日我必须写日记，每年在这页里夹二百元钱,二百元就是二万分。目的是，祈祷和祝愿我的女儿芊芊万分健康，万分幸福，一直到老。等她十八周岁的时候再告诉她。我太怕灾难了，太怕不幸了；一想起灾难与不幸，我就浑身哆嗦！

就这样定了！再瘦小我也是个爷们儿！

1991年5月31日

芊芊一周岁了。一年里，真的很辛苦，我才理解当妈妈有多辛苦！小家伙很可爱，比她妈妈好看。就是晚上不爱睡觉，把我折腾得上班总困。还不错，单位领导很同情我，可以晚来早走接送孩子。

唉，可能我的苦难太多了，总唉声叹气地“唉”着，所以，同事们说我有毛病了：总唉唉地叹气。毛病就毛病吧，没办法。

在这页里夹二百元钱，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1992年5月31日

芊芊两周岁了。我们单位有个身高马大的天津人马津生，是招工来的知青，现在是机关小车队副队长。他很喜欢我，因为我技术好，能干，不怕脏，也很少说话。他说我俩有缘分，所以关系很好。我喜欢听他那“嘛嘛”的口头语，喜欢他那乐观态度和热情，他喜欢哈哈大笑地揪我耳朵……他要给我介绍个对象！我想过。但是，不找，怕对我女儿不好。唉，决不找，就不找！

这年秋天，我有两件好事：一，单位分给我一旧楼，三楼，面积五十多平方米。我要感谢马队长，是他帮我的。二，我女儿会说话了，她会说：“妈妈，妈妈”了。我抱着我的女儿哭了，亲她。可是，我想起了芊芊的妈妈小樱桃。我真的总想她，她真是个好女人。可惜啊，她的命也不好，命短。芊芊也很快地会说“爸爸”了，我把芊芊的脸蛋都亲红了，真高兴。感谢托儿所的老师们。

在这页里夹二百元钱，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1993年5月31日

芊芊三周岁了。这一年没什么值得记的事，我这辈子和女儿能平平安安的就知足了。

在这页里夹二百元钱，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1994年5月31日

芊芊四周岁了。我学会了喝酒，唉，我累啊。可是，我不敢喝多，因为我要照顾我女儿。自从我学会了喝酒，副队长马津生就总叫我抱孩子到他家去喝。我不敢多喝，他就骂我说：“你嘛真不是个爷们儿，娘们儿声娘们儿气的！嘛事啊？多喝点还能死？把孩子放我家，让你嫂子照顾着。喝，是爷们儿就喝，嘛事吗！”他爱人也是天津知青，微胖、善面、性格好、喜欢笑、善良、贤惠，非常喜欢我的芊芊。但是，她也好哭，经常不知道因为什么，就抱着芊芊哭。弄得我也好难过。

在这页里夹二百元钱，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1995年5月31日

芊芊五周岁了。幼儿园老师说，芊芊很聪明，很机灵，学什么都很快。我很骄傲。可是，这一年她得了一场病，感冒发烧，把我吓坏了！幸亏马队长的爱人帮我照顾芊芊，要不然，我真有点害怕了。唉，没妈的孩子就是苦啊！

在这页里夹二百元钱，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1996年5月31日

芊芊六周岁了。比以前胖了，也更好看了。可是，我开始掉头发，很厉害。就这一年，我就成了秃顶，显得很老，比以前更难看了。唉，难看就难看吧，反正我也不想找老婆了。她上学了，在机关第二小学，离我家还很近。我下决心把芊芊抚养好，每天都要检查作业，错一点都不行，必须让她懂、让她会，养成爱学习、认真学习、努力学习的习惯。一定要做好，一定！一定！

在这页里夹二百元钱，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1997年5月31日

芊芊7周岁了。这一年还不错，芊芊健康。我被评为先进个人，多发了点奖金，涨了点工资。

在这页里夹二百元钱，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1998年5月31日

芊芊8周岁了。这一年，芊芊问我最多的是：“爸爸，我妈妈呢？怎么总也不回家？”我很笨，可能是个很笨很笨的人。因为，我一直欺骗芊芊说：“你妈妈在很远的地方工作。”可是，芊芊一个劲地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还是继续欺骗芊芊说：“快了，快了。”看芊芊那怀疑也期待甚至迷茫的眼神，我很难过，想哭。什么时候告诉芊芊真相呢？唉，再说。不写了，口笨笔拙的。

在这页里夹二百元钱，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1999年5月31日

芊芊9周岁了。老师到我家来家访，说芊芊学习很好，很优秀，我很高兴。可是，这年也有个不愉快的事：我在地沟里修车，一个千斤顶掉在地沟里，把我的那只没了脚趾的脚砸坏了，轻微骨折。在医院治疗几天后回家修养。我在地沟里被砸不是第一次了，好多次了。我个子小，技术还不错，所以，下地沟经常是我的事。虽然很累很苦，我不抱怨。因为我们单位的兄弟们都很照顾我，芊芊小的时候，我晚来早走，他们什么都不说。还经常让我早走，发奖金还和他们一样多。唉，同情帮助我啊。

在这页里夹二百元钱，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2000年5月31日

芊芊10周岁了。芊芊身体很好，感冒发烧不算病，没那么娇气。她学习更好了，在学校有点出名了。我告诉她别骄傲。生活工作平平淡淡，没什么写的了。

单位买了汽车修理升降器，这回好了，我再不用下地沟了。

在这页里夹二百元钱，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2001年5月31日

芊芊11周岁了。我给芊芊买了个小蛋糕，给她过生日，她很高兴。可是，没几天，芊芊回来哭着说：“爸爸，我同学骂我说，说我没妈妈。爸爸，我妈妈呢？让她回来呀。”我坚持不住了，当时和芊芊一起哭。芊芊总问我她妈妈情况，我一句没说出来。我发现了，芊芊可能听说了什么，或者她懂得了什么。那追问的眼神，让我不自在，让我难受。我还想继续撒谎，可是没说出来。我早想过了，该告诉芊芊真相了。但是，我要在她放暑假的时候告诉芊芊。那个时候，我请几天假陪她玩，以免影响她以后学习。于是，我就和芊芊说，真的快了，等你放暑假的时候，爸爸领你去看妈妈。但是，你不要和任何人说，必须答应我。芊芊懂事，答应了。唉，我要好好地想想，怎么说呢？

在这页里夹二百元钱，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2001年6月26日

我请了一周假，专门陪芊芊。周日的那天，天气很晴朗，也没风，也不热。我领芊芊到儿童公园去玩。我领她玩碰碰车、玩米老鼠滑车、划船、高空缆车，看马戏、登月火箭、激流勇进等游戏。下午回来，我给芊芊买了最喜欢吃的排骨和蒜薹，还有水果。我又买了新鲜的鲫鱼、黄瓜、柿子、豆角、鸡翅等，因为我想多做几个菜，把马津生和他爱人也叫来一起喝酒。马队长会说、能白话，能帮我劝芊芊。我让芊芊下楼买啤酒去，然后给马津生打了电话说，我要把芊芊的妈妈的事告诉芊芊了，我没办法了，芊芊总问。马津生两口子来我家了，他儿子没来，在外地上大学呢。菜做好了后，我们倒了白酒和饮料，我们开始吃喝。大家都给芊芊夹菜，芊芊都不好意思了。马津生酒量很大，性格也开朗。喝了一杯之后，他让他爱人方芳抱芊芊，然后突然说：“芊芊，让你方阿姨给你当干妈妈吧，我当你干爸爸，行吗？”

“……我有妈妈，”芊芊小声地慢悠悠地说，然后显得很不高兴。

“芊芊，”我说，同时眼睛也红了。“芊芊，你……妈妈不能回来了。”

“……为什么呀？”

“你……你妈妈早死了。芊芊，你大了，很懂事了，爸爸就实话告诉你了。芊芊一定很坚强，对吧？”

“呜……”芊芊哭得好伤心，一句话不说。

“哭嘛？哭嘛啊？来，让干爸爸抱抱，”马津生说，其实，他也要流泪了。

可把马大嫂累坏了，没吃几口饭，哭着、抱着哄芊芊。

我哭了，马队长却擦了一下自己的眼泪嘛嘛地骂我说：“你嘛真不象个爷们儿，象个老娘们儿，就是老娘们儿！哭嘛？哭嘛？不有你嫂子呢吗？啊？哭嘛？来，喝酒！”

晚上马队长两口子在我家住的，方芳搂芊芊睡在一起。

我没后悔，就是觉得把真相告诉芊芊晚了点，早告诉好了，早晚有这么一天，好让她早点学会坚强、学会承受、学会面对。我真笨蛋啊！唉。

2002年5月31日

芊芊12周岁了。马队长和方芳经常到我家来，并且总叫芊芊干女儿。时间长了，芊芊就适应了。后来我也劝芊芊，让她方阿姨给她当干妈妈，芊芊同意了。芊芊第一次叫方芳妈妈时，我们都哭了。从此，芊芊在我们两家住，当然，在她干妈妈家住的极少，我们两家只隔几栋楼，不远的。芊芊干妈也很豪爽，从这以后，芊芊的衣服几乎都是她干妈买的，还很合身、时尚，把芊芊打扮得象美丽的公主。

我轻松多了，干工作更勤奋了。

在这页里给芊芊夹二百元，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2003年5月31日

芊芊13周岁了。我被总公司评为劳动模范。在这以前，芊芊过生日我都对付，简单几个菜。可是，她有干妈妈和干爸爸了，这次给她过生日是在高档饭店，是马队长（已经提拔为正队长了）和他爱人花钱的。她很高兴。

在这页里给芊芊夹二百元，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2004年5月31日

芊芊14周岁了。这年，芊芊偷偷和她干爸爸干妈妈说，求他们给我介绍个阿姨，说我太孤单、太劳累了。马队长和他爱人还真给我介绍了。我呢，说心理话，偶尔也想，不想那是胡说！介绍的这个女人是外县的，比我小几岁，比我个高，也算好看，就是很胖。假如我们结婚了，如果打架的话估计我打不过她，肯定打不过她。她有个儿子，见面时没领来。我们在马队长家见面的，可是，没聊十分钟，那女人就撇着嘴扭着屁股走人了。唉，我明白，她嫌我不富裕，养不起她，也嫌我残疾，也可能嫌我瘦小、难看。不成就不成吧，反正我也担心，怕对我的芊芊不好。如果对我的芊芊不好，别说是她啊，就是大美女、大明星我也不要！唉，不多写了，写多了芊芊以后看了会伤心的。

在这页里给芊芊夹二百元，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2005年5月31日

芊芊15周岁了。一年内，平平安安。芊芊懂事了，开始给我做饭，学会了炖鱼，因为我喜欢吃鱼，每个晚上吃饭时，都亲自给我倒点白酒。菜好香啊，好幸福。有时候我喝多了点，看着我的命苦的芊芊，就想哭。可是，不能让她看见。

在这页里给芊芊夹二百元，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2006年5月31日

芊芊16周岁了。我的生活就这样平淡，一年中也没什么可喜可悲的。平安是福吗，这也是我希望的。大事没有，小事还是有的。我们单位来了几个小伙子，是分配来的待业青年。愣头愣脑的小虎子给我当徒弟。平时这孩子还很听话，勤快，就是总说脏话，爱骂人、爱喝酒；还经常喝多，喝多了就不理性，爱打架。后来我了解到，这孩子是单亲，缺少必要的管束和教育。有一次，他喝多了，很多，我在修理车，让他去拿几个零件。他打手机和女朋友聊，就是不动。我生气了，把他手机抢了下来，他急眼了，骂我一句：“靠，干……干鸡巴毛……毛啊？”我是他师傅啊，他这样骂我，我就用我的残脚踢他一下说：“快去拿零件，这台车有维修的时间要求，不能耽搁。”这个虎小子，一拳就打我脸上，我倒了。我摸鼻子，出血了。我虽然是个很瘦小的人，也不是惹事的人，但是，我第一次有想打架的念头，很强烈，并且想狠狠地揍他。此时，我也想过我是总公司的劳模，还是他师傅，他喝多了，让他一下吧。可是，只是瞬间想法，不管那么多了，我憋气，还有一种沉积的压抑非要爆发的感觉，非揍他不可！我起来就给他一拳，没打上他；我就踢他，可是那条腿不好使，我还差点自己摔倒。娘的，小虎子好象红脸雄师，瞪着血红的眼睛，看我揍他他更来斗志了，一脚把我踹倒了，真他娘的疼，脑袋都磕地上了。小虎子举着拳头还想揍我，可是，他没落下来。看到那眼神好象在说：“你就是我师傅，要不然揍死你！”娘的，这小子还有点良心。我没打过他，也知道打不过他。挨揍就挨揍吧，挨揍了也能得到一种情绪释放，毕竟我也威猛一次啊！一个男人一生是应该刚烈几次，哪怕是错的，要不真不象个男人。我挨揍了，没生气，没难过，真的。也奇怪，我倒觉得有一种放松与得意的感觉！也许别人总叫我是个娘们儿的原因吧，心里也真不舒服，这次当了回爷们儿，还是显得很横的爷们儿！但是，还是被揍了。没办法，天生弱小和不狠，除了小孩子我可能打得过，其他的我还能打过谁啊！马队长知道了并跑了过来，左手抓住小虎子然后举起了很大的右拳头，可是，那拳头没落下来，可能是他知道自己是个领导。他抖动着拳头，两只眼睛冒火地对小虎子说：“你嘛的！你敢打他？啊？你嘛真有本事了！你嘛不怕摊事儿？他要是倒下不起来，你赔得起吗？啊？真你嘛的翻天了！回家去，停职三天，反省！你嘛的。”

这事芊芊自然就知道了，第二天我没上班。后来我听芊芊说，她没上学，到我单位找小虎子。唉，芊芊也是个犟丫头，学习做事都不服输。小虎子被领导停职，芊芊就找到他家，非让他给我亲自道歉。那小虎子，唉，也真他娘的倔，就不来。不知道平时文静、嬉笑、腼腆的芊芊哪来的胆量，给小虎子一个大嘴巴！然后说：“你必须给我爸爸道歉，我爸爸是我的天，是我的最爱。要不然，我敢和你拼命！”

“啊？你真他妈的胆儿肥！小丫头骗子！还敢打我？我一拳能打死你，你信不？”小虎子说，然后摸自己的光头。还好，他没喝酒。

“信，可是我不怕！”芊芊歪着脑袋挺着胸说。

“……妈的，比我还犟！好男不和女斗！走！”

“干吗去？”

“给你爸爸道歉去！”

小虎子买了水果来看我，并给我跪下了。这个孩子其实很好的，虎头虎脑的，长的还很帅，就是喝酒后爱闹事。芊芊和我学这经过时，我哭了，抱着芊芊哭，我们哭得好伤心，也哭得好幸福。后来，我们相处得非常好。小虎子也爱吹牛，经常和我还有芊芊说：“师傅，妹妹，以后谁欺负你们了告诉我，我废了他。”这个虎小子，你吹你的。没人欺负我们，就是有人欺负我们了，也不告诉他，怕他闹事。

芊芊的学校在另一个区，可是这孩子不住学校，就不住！我和她干爸爸干妈妈怎么说都不行，很犟啊。我们知道，她是为了省钱，也为了能有点时间照顾我。好在晚自习回来有几个同学做伴，她们都骑自行车。

在这页里给芊芊夹二百元，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2007年5月31日

唉，小人物就是没故事，这年没什么写的了，祝愿我的好女儿学习更好，身体更健康。

在这页里给芊芊夹二百元，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2008年2月18日

芊芊回来后就笑嘻嘻地搂着我脖子告诉我，通过学校的保送和国内一所高等学府对她竞赛成绩和以往成绩的认定，决定录取她了！真高兴啊！我叫了芊芊的干爸爸干妈妈一起到饭店为芊芊庆贺。这个马队长马大哥啊，吃完了就不让我买单！还和我急眼了说：“装嘛啊？啊？装嘛！你有我富裕啊？啊？再说了，芊芊不也是我女儿吗！真是的，装嘛啊！”

2008年5月1日

劳动节，马队长和我两家一起过节日。喝酒时，我说5月31日就是芊芊18周岁生日了。我十八年前就发誓，在芊芊十八周岁生日的时候给她过个象样的生日，并且给他个小惊喜——看我的日记！没想到，芊芊也说，也要给我个小惊喜！等过生日那天再告诉我。并且还说，也给干爸爸和干妈妈一个小小的礼物。我们互相看着，惊讶之后，都说暂时秘密。马队长和他爱人可兴奋了，连说好好。我还说，芊芊已经被保送到国内一最高学府。正好一起办一下，就当提前办学子宴了。我平时没少随礼，这次办一下，收回点钱，供芊芊上大学，我还能宽松一些。

马队长表示完全支持，并且说他也帮我负责通知一些人。

2008年5月12日

天那！四川汶川大地震了！我每听到地震的消息就激灵一下，然后心发紧，因为我就是地震灾难的幸存者。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我关注着！

2008年5月19日至2008年5月21日

默哀！流泪！不语！默默工作！回忆我在地震中惨不忍睹的情景。

默哀！默哀！默哀！流泪！流泪！流泪！除此，我不知道还会做什么！

2008年5月24日

太感人了！全国各地捐款！中国啊，中国，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国家的力量，政府的关怀，民族的精神，人民的团结！

2008年5月25日

热情的马队长请我喝酒，忽悠我，我这人不扛忽悠，把我的秘密忽悠出去了，我给他看了我的日记。他流泪了，嘴唇沾着泪水，不停地“嘛嘛的。”然后，和我商量，他想告诉总公司领导，想把宴会办隆重一些，毕竟芊芊被推荐到高等学府也是总公司的荣耀啊。我说不行，他也就没坚持。没想到，他真和领导说了，并且还对我说：“领导说了，亲自参加，宣扬伟大的爱的奉献的精神。”唉，这下可整大扯了！这个马队长马大哥啊，热情地过头了，弄不好让我难看——怕别人说我变相要钱啊！他呢，还笑嘻嘻地去忽悠芊芊，问芊芊是给我什么惊喜、给他们什么小礼物，芊芊就没告诉他！芊芊有主意，比我强。然后，让我只负责我该通知的好朋友，其他人员他负责通知，包括安排宴会程序。

2008年5月30日

我已经无法主宰芊芊的十八周岁生日的场面了，因为，热情的马队长和总公司领导介入了，我只能听摆布了。这事儿整大扯了！说心里话，这排场不是我希望的，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甚至是比普通还差一些，只想和老熟人们庆贺一下就可以，顺便收回点钱。这个马队长马大哥啊，就嫌事小，把事整大扯了！唉。饭店和菜酒都是马大哥安排的，让我和芊芊到场就可以了。

2008年5月31日早晨

等待马队长，晚上为我女儿祝贺十八周岁生日。穿上那套几年前买的西装吧，就不系领带了，系了也难看，还不如随意点。

在这页里给芊芊夹二百元，祝福女儿万分健康，万分幸福。

——“来宾朋友们，以上宣读的就是杨小刚师傅十八年的日记摘要！语言质朴，字里行间流露着对不是亲骨肉却胜似亲骨肉的亲情与关爱！太另人感动！”张大光副总经理眼含泪花说，然后，摇晃着敦实的身躯走下了台。他走路就是这样，有摇晃身躯的毛病，有点象企鹅。

掌声一片，不绝于耳！

然后，主持人用韵美的声音动情而舒缓地宣读芊芊的日记，也是摘要：

2005年7月9日

我的爸爸显得很老，瘦弱矮小的身体有点弯曲，显得更矮小。头顶光光的，散发着苍老这个残酷神灵的鄙夷的微笑与酷寒的光，另人不寒而栗！我看着好心疼、好害怕。那冷酷、凶狠却显得温柔、眯笑的皱纹，刻蚀在爸爸的脸上，使得我有时候非常痛恨时光！太阳好象也从来没怜惜过我亲爱的爸爸，把那紫外线都辐射在爸爸的皮肤上。爸爸啊，亲爱的爸爸，你需要别人的体贴与照顾了。我要学会更多的家务，为爸爸分担劳累。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但是我知道要学会照顾爸爸、体贴爸爸，让他多一份清闲，多一份开心。爸爸最希望的就是，让我好好学习，考上名牌大学。我不会辜负爸爸期望的。我要上最好的大学，给爸爸增光，让他在众人面前为我骄傲，为他自己骄傲！让人们尊重他，羡慕他！

爸爸说了，等我十八周岁生日给我个小惊喜。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那一定是让我感动的温情。

我也要给亲爱的爸爸一个惊喜！我想好了，早开始准备了，给他的礼物他一定很开心很开心。也给干爸爸干妈妈一个小惊喜。

2006年3月27日

我亲爱的爸爸被他徒弟打了！我的心真痛啊！就象别人用刀扎我的心！必须要讨个说法！我要学会保护爸爸！

我的爸爸身世很苦，为我付出的心血就象长江源头流泻的水，更象太阳洒下的光。亲生的父母又能如何？做得最好也不过如此吧？在别人的眼里，我爸爸是矮小的、丑陋的、残疾的、可怜的，而他在我心中，是一棵伟岸的大树，是一座巍峨的山，是红彤彤的太阳，是殷实的大地！他虽然也是一棵小草，但是，却有撑破地表的力量；他虽然也是一滴水，可是在大海里却能托起一束绚美的浪花；他是一缕温柔的风，能把和煦的春天染绿；他是一片绿叶，也能带来另人清爽的阴凉。他的尊严，不应该因为他的弱小和丑陋及残疾而被轻视，更不能被粗暴地践踏！他是我头上的天，是我立地的地，是我心中的偶像，是人们必须尊重的一分子！

我必须学会保护爸爸，让不尊重他的人学会尊重！

我明天一定找那个小虎子，必须给我爸爸道歉！必须！如果……没有如果，必须道歉！

2007年8月23日

我哭了，因为昨天半夜我那瘦小的爸爸背我去医院，我发烧了。我不想去，也没那么娇气，几天就会好的。爸爸非背着我，走一步都不行。亲爱的爸爸啊，女儿能走，也会比您走的快的！放下我吧，亲爱的爸爸，您那身躯已经承载了很多很多，女儿怎么还给您以重负？您那憔悴的脸，几乎没有一束眼光眷顾您，即使偶尔有不经意的扫视，也夹杂着怜悯与躲闪！亲爱的爸爸啊，女儿早已经发誓并积极地努力着，一定考上名牌大学，然后，营造一个舒适的家，让您享福。爸爸啊，您放心吧，我会成为您骄傲的女儿的，我不会让您的心血白费！爸爸啊，我亲爱的爸爸！到了医院，爸爸陪我点滴，回来的时候，天快亮了。

爸爸啊，我亲爱的爸爸。您这瘦弱的肩膀为我承受了多少重负与辛劳啊？！为了不影响我学习，在家学习的时候，我无数次看见，您咳嗽的时候都用手捂着嘴，把脸憋得通红，怕声音大了影响我学习。您上厕所或者进厨房时，象小猫一样蹑手蹑脚，怕出声响，哪怕是一点点。即使您呼吸，都在尽力控制。亲爱的爸爸啊，这些年来，小学到初中，无论冬夏，我放学后您都来接我，尤其是晚上自习后，您即使加班，也不忘记让别的叔叔来接我。我最亲爱的爸爸啊，我每天上完晚自习回来，您都给我接下书包，然后切一块西瓜或者拿个香瓜或者苹果放在我房间的书桌上，然后，您轻轻地关上门。您看电视的时候，从来没放大音响，除非我和您一起看电视，您才把声音放大。每天早上，您都把早餐准备好，还有刷牙水。晚上我学习完了，您早把洗脚水准备好了，不烫不凉；洗完了，您亲自把水倒了，然后看着我躺下，您才悄悄地去睡。我的头发很长很黑，爸爸您每三天就给我烧一次水，让我洗头。那细心劲，比任何女人都细心！亲爱的爸爸啊，您这样为我操劳、细心照料，不是一天两天啊，而是年年如此！您从来没有说累的时候，没有厌倦的时候。亲爱的爸爸，我虽然没妈妈，也不是您亲生的，但是，我觉得比他们都幸福，都快乐，我的好爸爸。我生病的时候，您抱着我的头，给我喂药……爸爸，您知道吗？我经常在被窝里哭，有意地流幸福的泪水。爸爸，亲爱的爸爸啊，您知道吗？哭着感受幸福比笑着感受幸福还要幸福、还要甜美啊。

亲爱的爸爸，我还要去找我干爸爸干妈妈，还让他们给您介绍对象。您这些年太苦了、太累了，把心思都用在了我身上。我知道您怕后妈妈对我不好，怕我受欺负，影响学习。我的好爸爸，亲爱的爸爸，别顾忌我，您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只要您能找到一个爱您的您也爱她的妈妈，好爸爸，亲爱的爸爸，您放心，我一定能和她好好相处，我不会惹她和您生气的。您怎么爱她我就怎么爱她，让您开心，让您幸福。爸爸，亲爱的爸爸啊，您找一个爱人吧，应该有个人陪您啊。我过一年就上大学了，您自己多孤单啊？爸爸，我的好爸爸。

世界上的事很微妙，如果想回报，苍天必给你机会。这个冬天的一个晚上，爸爸病了。我去厕所时看了坐在沙发上的爸爸一眼，把我吓坏了：爸爸双手抱着肩膀，哆嗦着。头也轻微地晃动，上牙和下牙不停地撞击，脸色煞白。爸爸，亲爱的爸爸，能忍受别人不能忍受的刚强的爸爸啊！我哭了，摸摸他的头，很烫，我知道他感冒发烧了。不由分说，我背着爸爸下楼。我比爸爸高，体重和爸爸差不多。爸爸喊叫着让我放下他，还轻轻地打我，我就不放下！就不！一个年轻的出租司机看到了，问我是不是去医院？我说是。司机让我上车，我没理他。司机说不要钱，那我也不坐，再说也不是因为钱的原因。我就想背着爸爸去医院，医院离我家也就两公里远，我背得动，我想给我爸爸最直接的关心与体贴以及照料！爸爸毕竟是男人，挣脱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可能摔得很痛，我好心疼！我去扶爸爸，我哭了，爸爸也哭了，我们抱在一起。那肥胖的司机下车了，瞪着老牛似的大眼睛，推了我一下说：“你是谁啊？啊？是不是他女儿？我不要钱还不行吗？啊？真是的。人都病成这样了，还瞎折腾！你也不怕耽误事？啊？来，上车！”司机把我爸爸抱上了车。

这些年来，爸爸没一件象样的衣服，几乎都是工作服。本来就长的老相，尤其那脑袋，没剩几根头发了。我看着爸爸，有时候就哭。爸爸啊，亲爱的爸爸，您为女儿操劳老的啊！我的好爸爸！您也应该穿点好的呀，您也应该打扮得精神些呀！我的好爸爸！

爸爸啊，亲爱的爸爸，女儿向您汇报了：我被学校评为最优秀的学生，市教育局已经发了通知，让学生们向我学习。爸爸，这是您的功劳！

2008年2月18日

我们的学校是省重点高中，每年都有不少被保送到国内最高学府的同学。当然，是要经过录取方对被保送者的竞赛成绩和以往成绩以及其他方面进行严格审核认定的。很庆幸，我也被学校推荐到一高等学府，并且通过了成绩认定和其他方面的认定。

其实，我在高兴的同时，感觉在为我爸爸高兴和骄傲，真的。我觉得这一切都是爸爸给我的。

干爸爸干妈妈、爸爸在饭店为我祝贺。我第一次喝酒了，是啤酒。我感谢伟大的爸爸，感谢干爸爸干妈妈。同时，心里发誓：以后一定要百倍地孝敬他们，一定，一定！

2008年5月1日

干爸爸干妈妈请我和爸爸到他们家吃饭，还给我买了新衣服。我干爸爸是个热情、豪爽、开朗的人，说话豪爽，喝酒也豪爽。他们说，要给我过个热闹点的十八周岁生日，这是爸爸十八年前就许下的愿望！爸爸还说给我个小惊喜。我也给爸爸一个小惊喜，还给干爸爸干妈妈一个小惊喜，礼物快做好了。

2008年5月12日

四川汶川大地震！我突然看到，爸爸像傻了一样！我被吓哭了！

爸爸啊爸爸，我知道您是地震的幸存者，您的心在痛，可是，爸爸啊，您坚强起来好吗？您的女儿需要您坚强，您是她的主心骨啊！爸爸！亲爱的爸爸啊。

我能做什么呢？只能细心地照料爸爸。可是，我伟大的爸爸怕他的情绪影响我学习，他在我面前装笑！亲爱的爸爸啊，女儿看着想哭啊，爸爸！您别这样好吗？女儿理解您。

2008年5月21日

爸爸，亲爱的爸爸啊，您振作起来好吗？女儿需要您振作！这三天来，您不喝酒了，吃的也少，就站在电视前边默哀边看电视，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您哭着，有时候甚至是号啕！爸爸啊，亲爱的爸爸，女儿我在我的小屋也哭，为死难的人们哭，也为心疼您而哭。爸爸，爸爸，您这几天瘦了，更憔悴了。我知道您表面是柔弱的，可您骨子里是极其坚强的啊！亲爱的爸爸，我跑到您的房间抱着您，和您一起哭，可是，您突然觉得影响了我学习，连声说对不起！亲爱的爸爸啊，我陪你来哭了，哭吧，哭吧，亲爱的爸爸。我知道您哭了会好受些，别憋着了，您大声哭吧！大声哭吧！爸爸，我陪您哭，我也会好受些。

2008年5月26日

我把给爸爸和干爸爸干妈妈制作的礼物取了回来，我好高兴好高兴，他们一定会喜欢的。既然干爸爸说爸爸礼物要在我生日宴会上公布，那么，我也在那时候公布。干爸爸还找我说，要找我学校的校长和几个老师几个同学来参加我生日宴会，我拒绝了。“说嘛？不行？”干爸爸瞪眼说，“你也是我女儿啊！也得听我的。不用你管了，我去找他们！正好是周日。嘛事儿吗！”

我这个干爸爸啊，就这么热情豪爽，爱操心。我觉得好幸福，好幸福。

2008年5月28日

这些天，爸爸看电视时每天都哭，也很少说话。他眼睛哭肿了，我哭着给他揉。爸爸对我说：“芊芊，爸爸影响你情绪了，对不起啊！”爸爸啊，我的好爸爸，您怎么这样说呢？我不会说什么了，只搂着他脖子和他一起哭！

最后爸爸抽泣着和我说：“唉，太惨了，太惨了！我经历的比汶川还惨！没想到，给你过十八周岁生日会赶这个时候，没想到，没想到。唉……你大了，爸爸和你商量一件事。这件事呢，我已经和你干爸爸通气了，他说让我也和你商量一下。爸爸是想把你的生日宴会和学子宴在一起办，也能收回些随礼的钱，当然了，主要还是兑现我十八年前的承诺。唉，地震啊，太惨了，太惨了。毕竟我还活着啊，活着就是幸福的。什么穷和富啊，都比不了活着，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我知道没家的滋味，更知道没亲人的痛苦。唉。所以，和你商量一下，就是昨天说的那事，你同意的话就在宴会上宣布吧。”

听后，我当然支持爸爸了。我理解爸爸的心痛，我理解爸爸的举动啊。爸爸，您太伟大了，您是女儿的偶像！

2008年5月30日

干爸爸和干妈妈来我家了，说明了明天我生日宴会的安排情况。说心里话，我一开始就不赞成他们办这样大的场面，但是，我还不能强烈反对，因为，这是爸爸十八年前的心愿。

干妈妈给我买了一件新裙子，橘红色的，真漂亮！她让我试穿一下，左看右看的，说很合适。说我象一团火，很阳光、很靓丽、很漂亮。告诉我，明天生日宴会就穿这件。然后，亲我一下说：“我女儿真漂亮！”我感觉好幸福好幸福。

干爸爸告诉我，别把我的礼物忘记了，到时候，听主持人的安排。

我怎么能忘记呢？不可能的，我可能会忘记一切，但是，我不会忘记十八年来送给我爸爸的唯一的礼物，也不会忘记送给对我恩重如山的干爸爸干妈妈的礼物。爸爸啊，亲爱的爸爸，女儿多希望您接到我的礼物时，那个笑是世界上最美丽、最灿烂、最开心、最幸福的笑啊！还有干爸爸干妈妈的幸福笑容！爸爸，我知道，您们一定会满意的、会高兴的。我的好爸爸。

——“以上就是芊芊的日记摘要，”主持人说。主持人宣读的时候，实际上是在流泪、哽咽、抽泣、停顿的状态下完成的。她已经忘记了在众人面前保持风度与优雅的美的自制能力，鼻涕也流了下来，虽然不是很多。她本来涂抹的红红的唇膏，被她擦抹得面目全非，好象是马戏团里滑稽的小丑胡乱地抹擦了自己血红的、大而丑陋的嘴，使得满下巴都是红色。

仍然不失万种风情的主持人，大概也和大家一样，都激动而好奇地想看到芊芊给她爸爸的礼物，所以，她稍微镇静一下就对芊芊说：“芊芊，下面，你就把要送给爸爸的一个小‘惊喜’亮出来吧！”

场面很静，刚才哭泣与躁动的场面神奇般地静了下来。每个人的眼神都在看着芊芊的一举一动，似乎很怕漏掉一个细节，哪怕是微小的细节。

芊芊慢悠悠地从包里拿出一红色的扁纸盒，然后缓慢打开——是一个假发套！然后戴在了爸爸的头上，整理一下，深情地说：“爸爸，亲爱的爸爸，您很帅！真的很帅！”随后她给爸爸拽拽衣服又说：“爸爸，这是我用我的头发和奖学金给您做的头套，希望您以后年轻、开心快乐、健康平安！”

全场热烈掌声，并且都站了起来。女宾哭出了声，男宾任泪水倾泻！

这一举动，也把芊芊的爸爸惊呆了，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礼物，是女儿的头发给自己做的头套！他太激动了，太高兴了。原来有些不自在的表情突然迸发出更大的喜悦，仿佛从密密麻麻的云块中突出重围的一轮红日，尽情闪耀着灿烂而妩媚的光辉；也象被轻纱缠绕的羞月，突然被风撩去薄纱，散射着明丽与妩媚、娇羞与柔情；更象一朵速开的牡丹，极其张扬地展示着美丽与色彩；还象大海中那高高的大浪泛起的充满动感的白如雪的海浪花……

“干爸爸干妈妈，请您们上台来好吗？”芊芊突然说。

马队长和爱人方芳从放着生日蛋糕的主宾桌那里起来笑盈盈地走到前台，站在芊芊的旁边。别看平时马队长热情豪放、乐观豁达，一副不怕天不怕地的神情，可在这众人面前，那神情也不那么自在了。不过，他的微笑还是很有魅力的。

“这些年来，”芊芊对着似乎已经沦落为配角的主持人伸过来的话筒说，“我的干爸爸干妈妈和我的爸爸一样，精心地照顾我、鼓励我、支持我，使得我的学习有了出色的成绩，对生活有了坚强的信念。在此，请让我给您们鞠个躬，表示女儿对您们的感激。”芊芊鞠躬，主持人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鞠躬。芊芊的爸爸有点难看地笑着，干爸爸的笑显露出一种大气与豪爽，干妈妈笑得很灿烂，但是，还是用泪水陪伴着。她就爱哭，无论喜庆还是悲凄场合。芊芊又说：“我也给干爸爸干妈妈准备了小小的礼物，虽微贱，但相信干爸爸和干妈妈一定喜欢。”

芊芊毫不紧张地从包里拿出个小红色方盒，从容地启开，拿出来对马队长夫妇说：“爸爸，妈妈，这是女儿用自己的头发和奖学金给您们做的‘红心结’，祝愿您们二老一心一意、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然后，对着宾朋晃动几下那染红了的头发做成的红心结。

哇——惊异的唏嘘！哗——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几乎没人看到过那人高马大的成天嘻嘻哈哈的马队长哭过，可是现在，都看到他流泪了，并且和妻子还有芊芊爸爸一起紧紧地抱着美丽的芊芊。

主持人被这场景感动得只是抽泣，也被掌声淹没了思绪。她忘记了职责，忘记了主持。好在更大的掌声提醒了她，随后，她弃泣为笑，继续主持说：“可亲可爱可敬的杨师傅，听芊芊的干爸爸马队长说，您和芊芊前两天做出个决定？要在这里宣布，您请！”

静默！

静默总要有人打破的，因为静默时常很难表达一种意思表示。所以，芊芊把爸爸推前面一下，然后站在他左后面并搂着他胳膊说：“爸爸，您就说吧。”

“啊，是这样的，唉，”芊芊爸爸杨小刚的声音细声细语，并夹杂着嘶哑和颤抖说，“我说实话，唉，本来我只想给芊芊过十八周岁生日，这是我十八年前的愿望。芊芊被一所名牌大学提前录取了，我就借芊芊十八周岁生日也顺便提前办‘学子宴，’首先想庆贺她生日，然后收回点随礼钱，宽松宽松，真的。没想到芊芊的干爸爸马队长和总公司领导把场面办这样大，这样隆重。唉。也没想到的是，芊芊的十八周岁生日赶在了汶川大地震的灾难时刻！可能很多都知道，我就是唐山大地震幸存者，我经历过那种惨不忍睹，我太难受了，太痛苦了。唉。我知道没了亲人的人是如何地痛苦，更知道没了家园的人是怎样地无奈。我总想，我能做点什么？要做点什么啊，要不然，我的心静不下来啊，太难受太难受了啊。虽然我还不富裕，但是，我还活着，我还活着啊，活着比什么都幸福，并且有个非常优秀的女儿。唉。所以，前几天我就和芊芊商量，把这次芊芊生日大家给的随礼钱捐献给汶川吧，芊芊同意了。这是我们爷俩儿的决定。”

还是静默，因为大家都在等待杨师傅的下文。可是，他半天不说话，然后看着主持人。

“完了？”主持人也泪眼婆娑地看着杨师傅说。

“完了。”

哗——啊——掌声和呼喊声！

“太感人了，太感人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主持人已经没了风度和优雅，忘我地拿着话筒自语着。

“大家好，好！”总公司总经理、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却阔脸浓眉的国大强走上台说。他本来就有一点点口吃，这样的场合可能让他太激动了，所以，话语不是很流利：“真没想到，太，太感人了。原来在我心中，伟大的概念是……是英雄们的惊天动地的伟大壮举！可是，现在我不……不那么认为了，伟大的事迹，就孕育在平凡人的行为之中！”他干咳了几下，又接着说：“今天的‘没想到’的事太多了，太感人了！既然这样，我也给大家个‘没想到’吧，”国大强总经理可能有咽炎，他又干咳几下说：“刚才，我和张大光副总经理商量了一下，决定；芊芊上大学的四年费用，全部由总公司承担！毕业后，如考上研究生公司继续资助！毕业后如果想回咱们总公司，可以毕业时就签约。”

掌声一片！欢呼声一片！

“下面，我宣布：宴会开始！”主持人精神起来了，她高喊说：“祝芊芊生日快乐！大家干杯！”

——写于2008年7月6日

本文已被编辑[饥渴的骆驼]于2008-7-7 18:08:28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