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衡村》系列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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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在20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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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面平静如湖面。　

偶尔三两只小鸟眼前掠过　

薄雾里消失。　

虎状石头顶上，停着一只发呆的　

海鸥。玛后庙切断了北望的视线　

看不到石澳湾。但可以想象　

那头的渔船，有的还泊留浅湾内　

有的已经起锚，隐约传来嗒嗒嗒的马达声。　

转身面朝西，那些　

灰色屋脊上空，炊烟缭绕。　

像是早起静坐墙低下的老头，默默地　

抽着旱烟。一条灰白沙路　

爬行在黑压压的树林间，路上　

小小的黑点跳动着：　

那些天未亮、急急赶路的渔民中　

早在20年前，有一位会是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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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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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喂着猪。父亲　

面对一只海边　

捡来的瓶子模样的　

东西，左右端详　

用铁锤敲击，敲不开瓶子的盖　

里头装有什么东西　

我们不知道，我们很想知道。　

三颗脑袋凑一块，好奇地看　

父亲锵锵锵地敲击着　

那只瓶子。　

巡海老头，说早年部队里见过　

是一枚炸弹。　

一枚炸弹。一个　

极具戏剧色彩的　

大玩笑。然而　

父亲未能逃过这一厄运　

两年后，因病悄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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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台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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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露出　

白森森的牙齿　

那么白，白得像是白　

本体。　

仿佛要将天底下，其它的颜色　

一口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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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条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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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印踩着脚印，脚印踩着　

脚印。无数脚印踩在了一起　

有牛的，有鸟的，有土狗的　

有拾草女孩的，更多是渔民的　

在这条通往石澳湾的沙路上。　

刮风了，脚印被风沙又次刷平　

像是未曾有人、从这里走过。　

风停后。脚印　

踩着脚印，脚印踩着脚印　

无数脚印，又　

紧紧踩在了一起　

在这条通往石澳弯的沙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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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黄昏的小麦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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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潮了，浅湾里露出形态各异的　

石头。石头与石头之间，那些妇女　

浸泡在水里，从一块石头底下摸到另一块石头　

底下。摸上来贻贝、马蹄螺、皮鳃螺　

竖琴螺或者比目鱼，谁　

惨叫一声，摸上来一只甩不掉的　

大螃蟹，海面上顿然漾开来阵阵尖笑声。　

天将晚了，渐渐涨潮了，做完白日梦的波浪　

在微风中、轻轻地翻动着身子。那些妇女　

将脖子又伸长一截，一顶顶　

大斗笠，如同凡高画中的黄昏小麦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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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戏台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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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路神明坐彩轿被抬着游走一天，相聚戏台前　

神明庙里看戏。小戏台与神明庙之间是一块打谷地　

天未黑，各家老小抱草席或扛长凳，在谷场上“占据”一席之地。　

小黑版涂着粗大的今明晚戏目名称：　

《狸猫换太子》《李老三娶鬼妻》《包公会李后》　

《张春郎落发》。　

奶奶说这些戏目她年轻时跟着太婆到镇上看过。　

锣鼓嘭嘭嘭锵锵锵、唢呐嘀嘀嗒嗒嘀嘀嗒嗒吹响　

貌若仙女的漂亮戏子相继出场　

黑须皇帝步子很专业，肥胖大臣捋着胡子　

白脸县令模样恭恭维维。　

······惊堂木敲下了众多老人的眼泪。全场静寂　

奶奶摇头嘘叹，泪光闪闪　

我们几个小屁孩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　

昏昏欲睡，摇着大人们大腿闹着　

要回家。奶奶掏出皱巴巴的几分钱，说　

去摊子买瓜子李子提提神。　

磕完瓜子吃完李子后　

伙伴们特精神。偷搬蹲茅坑去的傻哑巴的　

木板凳。　

跑小戏台背后。　

争先恐后挤上板凳，掀开青蓬布，将脑袋钻进去里头看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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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梁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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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大雁、像是被捅穿　

蜂巢的蜂群，慌乱地从远山飞起。　

渐渐地恢复了秩序，排成一列长长的队伍朝南飞。　

飞过荒地，在大海上空盘旋，停止了南迁　

是什么让他们犹豫不决呢　

黑，吞食着最后一道晚霞　

大地昏暗，辩不清晚归捕渔人的面孔　

一群大雁，黑压压的一群，依然盘旋在　

大海上空。盘旋着。盘旋着。渐渐　

朝西，朝西飞来　

进入村野的上空，进入粱稼角的　

上空。越飞越低，越飞　

越低，越飞　

越低　

落在一片松林上，松林上　

一片黑幽幽，像是镶上了无数沉重的小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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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