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哥哥

你骨瘦的脸

从小苍白如纸箔

你爱躲在柴扉

练瑜珈似的享受孤单

我和你类别

虱子般蹦来跳去

常拉着你去捉小鸟蜻蜓之类

那时,你仿佛就看透心事

看破尘世

瘦哥哥

你为何被一场天降大病

磨熬如芦草枯瘦

我知道你病太重了

化疗使你头发一绺一绺掉光

吃什么东西都连黄胆吐出来

但你都没有痛苦呻吟

其实你很痛苦啊

你在用生命意志支撑孱弱的躯体

你的内心真的没有生病

我想安慰又怕伤害

你那铁一般坚强的眼睛

丝毫看不出恐惧神情

这也许是你灵魂对死亡的认知和超然

生生死死　死死生生

生未必生　死未必死

千年争论还会争论千年

瘦哥哥

你知来日不多

死亡的气息像桂香弥散全身

上帝已在隔壁房间准备收购骨骸

连牧师也在病床前最后祷告

一曲生命哀短的骊歌

如袅袅青烟升腾

你把埋藏心底封存已久的秘密

几张童年照片和一摞诗稿

岁月的心思

抖落尘埃

瘦哥哥

你平静地对我说

我死了不要留下任何东西

伤到有关的人与无关的人

更不想让我的亲人们

清明节捧一束野菊烧一些冥纸

再度渲染伤悲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

如同背负一笔巨额高利贷

有偿还不清的沉重利息

在这生命最后间隙

你是一个感恩的人

你说你没有什么偿还世界

你说你生下来就一无所有

你说你要把自己的角膜献给

失去光明的人

让他们再度照亮黑暗世界

瘦哥哥

你的灵魂最后话语

藏有人间辽阔的大爱

空气的凝固黯然失语

大地的静默遍地沉香

你说年轻时就梦见一只耳朵

飘在向日葵天空

与梵高的另一只耳朵埋在一起

就是一个人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