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菱歌轻唱轻轻走来

发表于-2008年07月05日 上午11:25评论-1条

菱角上市,6块钱一斤。兜里的钱只够买半斤,半斤大约能二十多个吧。遇见它的欢喜,仿佛是见了故乡的亲人,又或如回到了童年时期。

只有在离开城市的农村才能见到各式各样的水域,也就是池塘。我欢喜那样的池塘,莲藕下生长着菱角。说它是水草真是委屈了它,它藤上能结出红的青的可以食进的果实。

我欢喜水中物。无论是游动的,还是相对而言静止的,或是臃懒于泥下的,凡是活着的生命,在水中,都赋予了另外的涵义。更加相信:人的最初,是一条鱼,于水中生存。

每逢菱角上市,一年中总是有那么几回做到同样的梦:7岁的我,拉着6岁的弟弟,趁母亲午休,悄悄溜到学校旁边的池塘玩耍,想趁池塘的主人不注意,做点小偷小摸的事情。机会刚来,母亲那清脆威严的声音回响在寂静的校园,于是,姐弟俩只得扫兴而归……梦,就那样醒来,甜蜜中带着一些惆怅。

池塘里野生着菱角。春来,头年的种子开始发芽,冒出水面,进入5月,那些浮在水面的藤蔓开始茂盛,开花,自怜自生,又自长自灭,如此轮回,暑假的时候菱角就可以摘来吃了,那是最有光景的时刻。

池塘边上有一家红砖碧瓦的房子。常年只有一个清瘦多病的男子住在那么气派的房子里面。那个时候,在农村,那样的房子是不多见的,我和弟弟觉得那个房子就是童话书里的皇宫。遗憾的是,那多病的男子从来不许我们靠近他家的屋檐,那条凶猛的狗也仗势欺人的狂叫着。只有每年的寒假,女主人和两个城里的孩子才会出现在那栋屋子。老是听见吵闹声,吵的什么内容当时我们还小,似懂非懂的。现在回想起来,大约是那年轻漂亮的城市女子后悔不该嫁给吃白食、又不能劳作的病殃男人。长大以后,那房子还在,迂腐男人孤独地守在不再醒目的房子里,等候着他曾是红军的老哥衣锦还乡。她的女人大概找了新的男人,孩子们怎不认他那个爹,谁也说不清。好似那个男孩子和我差不多光景,病男人叫他“亚沙”,却并不跟男人姓陈。从城里的学校转回这所学校,过一段时间的学,但成天欺负我们这些乡下孩子,被劝退转学了。

病歪的男人长着一副高度近视眼,头发稀疏,又不梳理,胡子拉岔的,听人说他年纪并不大,看起来象个糟老头,长年靠在中央的大哥的接济过日子。村里给他分了最好的田,就在他屋前,却长年荒废着,也不许人家种,遇见心情不好的时候,人家割稻挑担从他家田埂上经过,也会放出那条恶狗吠个不停,弄得孩子心惊胆颤,若身边的大人唠叨两决,黑矮男人还会撑着个腰破口大骂,比妇女剁起砧板骂村还利害,有人给他取了个“鬼见愁”,孩子们暗地里唤他“活见鬼”。

那家却有着一口上好的腰盆,漆着厚厚的铜油,还上了色,朱红的。那年月,在乡村弄上点铜油可属不易,什么都要计划。闲男人却是不用什么计划或者找人开后门的,他的那特殊的样貌就是一张金子招牌,行到哪里,人都给他三分面子,谁叫他有个当大官立大功的皇城哥哥呢?

那腰盆,平时是派不上用场的,春节之前宰年猪可以用上,必不可少的东西。菱角长势旺盛的时节,那病男人好似来了精神,即便夏日当空,他在载着个腰盆下池塘摘菱果,一天下来,可以摘上满满的一腰盆,足有一担那么多。,看着那些水灵灵的菱果我和弟弟不知道垂咽过多少次,在严厉的母亲面前,即使能随时随地可见池塘,我们姊妹几个是难得有机会下池塘的,更不说伺机下水摘菱果了。

“菱果”是我们乡下人叫的。不过,来了城里,我还是愿意叫它“菱果”,虽然它有着船儿的身体,弯月的样子。

儿时,也有能吃上菱果的时候。碰上母亲心情好了,也会接受学生的礼物。生的菱果,表皮有涩味,青色的居多,红的菱果是上品,母亲若是想要,凭她是学校老师,在村子里的威望,我们还是能吃上的,但那样的机会几乎是没有。

生的菱果,嫩的也很好吃,只不过,乡下人不喜欢把嫩的东西摘下来,说那样是糟蹋,嫩菱果的味道,是我和弟弟的一个小秘密,当然是蛮过母亲和凶男人偷偷摘下来的。记忆里好象也只有那么两三次,暑假都过去,要到秋天了,藤蔓都腐烂得差不多了,偶尔荡漾在池塘边上的藤蔓能碰巧结上几个嫩嫩的菱角,大约是被老男人遗忘或者遗弃的。

菱果煮熟了吃,味道更好,由青色变成褐色或者土黄色了。刚开锅的菱果,发出来的香味真是好闻,不过,都是从学校不远处飘来的。附近的农人偶尔送来一水瓢给我和弟弟解谗,那时候母亲一般不会拒绝家长的盛情。我是不怕菱角两头的尖刺扎着舌头或者口腔的,因为,我已经和弟弟凭空实验过无数次了,怎样避开那尖锐的刺。

那刺,其实一点都不可怕,相反很可爱。通常,我是不咬断了刺的,相反会好好保护起来,小心剥去菱果外面的一层衣服,再用奶奶扎鞋底的锥子在菱果的肚眼上钻上一个洞,洞的大小由自己决定,然后有锥子把菱果的白胖胖的肉挖出来,把空的壳放在太阳底下晒干,时间不能晒得太长,刚好干了水气就可以了。一个精致的菱角哨子就诞生了,这是我和弟弟的发明,母亲至今尚不知晓。

年幼的时候好象没有关注老男人那些菱角的去向,那么一腰盆菱果,显然一人是吃不完的,弄到镇上去卖,那个时候野生的东西不值钱,也少有闲人花闲钱买那些东西,也不稀罕那些东西,因为乡下的池塘几乎都长着莲藕和菱角,不象现在的池塘,连水都难得储蓄起来,水草都不肯茂盛。

现在想来,怪男人的菱果想必是搭村里的手抚拖拉机到城里了吧。就是不知道那标准的貌美女子有没有将那些沾着泥土和水腥的菱角倒在大街之上。若是如此,又何必当初呢?如今,好似也能理解女人当年的嫁人之事了,即便是错嫁,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只不过,不该中途变卦。

春节的时候,父亲回家过年,从城里搬回录音机。真是奇怪,爱静的母亲怎么容许父亲制造那么大的声音,不再嚷嚷我和弟弟的放肆的欢喜?录音机里发出好听的女声,唱的是《采红菱》:

我们俩划着船儿那采红菱呀采红菱

得呀得儿难有心得呀得儿没有情

就好象两交邻从来不分离呀我俩一条心

我们俩划着船儿那彩虹里呀彩虹里

得呀得儿没有情得呀得儿难有心

就好象两交邻也是同日生呀我俩心相依

划着船到湖心你看呀嘛看粉菱

湖水清呀照双凝就好象两交邻

划着船到湖心你看呀嘛看粉菱

一个你呀一个我就好象两交邻……

那首歌,我欢喜了那么多年。在我曾经年少而青涩的记忆里,一直暗藏着歌里的情愫,年少的我虽然尚不懂得爱情的美好和真谛,但音乐里朦胧的爱意和欢愉,我还是欢喜的,不过,畏于母亲,暗藏了起来,以便是那样的音乐,都只许在过年的时候畅快的听。那录音机、音乐,还有池塘里的菱角,伴我渡过了我全部的童年,至今尚在脑海,从未随着我的年景和面容老去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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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清点评:

我们俩划着船儿那采红菱呀采红菱,
一首好听的歌贯穿了文章的主题,
菱歌轻唱,
写出了作者的心情。

文章评论共[1]个
文清-评论

问候轻轻妹妹夏安!at:2008年07月05日 中午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