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自在
当我把“豪爵”停在暗坑岭之颠,目光透过稀疏的松枝——白云亭, 久违了。二十年又一次相见,柔柔颤于心间的是千年的沧桑。
第一次见白云亭,我才八岁,那是徒步去探尚卿的二姐。亭前长满杂草,亭上缘木朽坏,至于“白云自在”的真迹,我是看不懂,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那普通得不过如一间茅屋。
蓝尚(蓝田至尚卿)公路2003年通车,之前去县城的公共汽车都是从长坑过。白云亭,连名字都模糊了,像一颗尘沙点入大海,几乎不见波纹。2007年因为招生,我第一次驱车在新路上徜徉,新路盘山而上。暗坑古道已湮没于莽莽荒草之中,但我的心海却难以平静。
此路古称“官道”,是古代蓝田、祥华、长坑通往县城的咽喉。曾几何时,千株古松溢翠,万节修篁掩衬。马队、拐杖、草鞋,一路的颠颇,一路的磕碰,一路的足音;响鞭、吆喝、喘息,一身的焦酎,一身的忧虑,一身的劳累。林密密惟有匪患,路漫漫不见人烟;晴尚有古树遮阴,雨却无路亭避雨。过往旅客,委实不便,白云亭因此而建。《安溪县志》记载,始建于宋,弹指千年,虽几经沧桑,但终于得以存留,不被历史所淹没。不过在明朝之前,似乎也找不到一点光彩,据说开县县令詹敦仁题过诗,我是没有见过,或许是附会。最浓艳的一笔,当属明末号称“南张北董(董其昌)”书法家兼大学士张瑞图的“白云自在”,题字时张已因魏忠贤一案罢官远游,经游此亭,有感而发,“心如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或许是他当时的内心写照。白云亭沾了名人的光,宋朝到明朝,难道六百年的坚守还不够?那就一千年吧,默默无闻地给路人遮阳避雨,悄无声息地接纳步履匆匆的停留。白云自在,如果是迁客骚人的谴怀,那也是一种失落,真正放得下的是却只有这座凉亭。
没有清水岩虔诚的追随,只有岁月抹去又驻留的脚印;没有城隍庙膜拜的热闹,只有千年无悔迎来送往的坚守。白云亭,真正自在的亭子。
她,不是死去千年的标本,而是活了千年的生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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