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童年生活过的那座村庄已经离我很遥远了,但它在我的印象里依然清晰,那里有我儿时的脚印,有我的外婆,有我的浏阳河,还有与我相伴过的,美丽的表姐。
外婆那泥砖砌起的小屋就坐落在离河湾不远的地方,屋前的庭院里有几丛常青的矮竹,屋后,是一片植满了桃树的山坡,每到春天,那里便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就像一片温馨的花海。
表姐仅比我大三岁,但因为男孩子发育慢,或者是我长后半截的缘故,我看起来比她矮了一大截,和她在一起就像她的小跟屁虫似的,整天都缠着她。碰到不下雨的清晨,表姐经常带我去河边割猪草,而当时我很贪玩,对周围的一切都觉得新鲜,不是去追蜻蜓便是去溪水边捉鱼,而表姐总从来没有过份责怪过我,由于怕我母亲骂我,她经常用自已割来的猪草把我的竹篮装得满满的。
表姐还很会烤鲫鱼。上屋的立群哥对她很好,常将逮到的大鲫鱼分几条给她,每到这种时候,表姐便会吩咐我到附近去捡些干柴来烧起一堆大火,然后她用湿泥包好鲫鱼扔到火堆里去烧。当包鲫鱼的泥团变干发裂的时候,空气中便散发一种让人吞口水的香味,这时,她便用棍子把那个泥团扒拉出来,轻轻掰开泥团,便露出一只香香嫩嫩的烤鱼儿。
除了表姐,外婆和乡亲们也一样的让我想念。我记得,我童年每次放暑假,那时农村还没有通电,家家户户都是靠点煤油灯来照明。遇到无风无雨的晚上,乡亲们总喜欢聚集在外婆屋前小院里的那棵枣子树下侃大山。这时,外婆便把她的那盏煤油灯拨得贼亮,然后叫我小孩子们表演节日。我每次都爽快地答应下来,而每次讲的都是同一个故事:“黑皮大汉拧脑壳”,这是我小时候听到的一个最恐怖,也是记忆最清新的一个故事。结束表演,便伸出手来向那些爷爷奶奶叔叔阿姨们讨些花生瓜子之类的东西来解谗,不过,我得到最多的东西却是外婆家枣子树上的小青枣。
我是外婆最小也最疼爱的孙子。别人给外婆的东西她从来都不舍得吃,总是留给我。她知道我爱吃鹅肝,以后每次杀鹅她都让舅娘把鹅肝留给我。就是在我以后在外读书了,每次放假,外婆都会拿出很多精心熏制好的腊鹅肝蒸给我吃。我也很爱外婆,听母亲说小小的我就会向外婆说甜言蜜语了,我常常说自己长大后会很爱很爱外婆。而以后的日子里,我确实也做到了。
我看见外婆流过一次眼泪。那是在表姐与立群哥私奔的时候。那时,表姐才十八岁,由于表姐不满意家里为她定下的那门亲事,在反抗无效后,她便给家里留了一张纸条,与立群哥一起到广州打工去了。当时,大姨坐在外婆的床边不停的叹气,外婆也很伤心,但她却说立群哥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说表姐的选择也许不会错。大姨在外婆的安慰后慢慢平静下来,她为外婆捶着背,煤油灯一闪一闪的,将她们的人影和破旧的木床以及那床已用得发黄的粗布纹帐都映贴在墙壁上,就像一张古老又模糊的剪影。而我当时的目光,一直也没有离开过外婆身后的那堵墙,和那些不断在墙上晃动着的影子。
多年过去了,我慈祥的外婆已经过世,我可爱的表姐和立群哥也如外婆从前所言,在一所城市中过得很好,陪伴我的只有那些关于昨天的记忆和那记忆中开满桃花的,鲜活的村庄。
那里,有我记忆中永远慈祥的外婆和永远美丽的浏阳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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