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公公婆婆和老公几兄弟,这里倒还有个小小的趣事可以讲。
据老公说,小时候他家有个做司机的邻居,是个典型的重男轻女顽固分子。这人一心想要个儿子,结果连生四胎,个个是“千金”。眼看作为邻居的婆婆肚子硬是“争气”,一连三个大胖小子,给他那个气哟!从此妻女在他心中没了地位,吃饭也要等他用过之后才可以上桌。而一墙之隔的婆婆家,一来因为夫妻恩爱,一来也有对比的成分吧?待遇自是不同。
之所以说起这个,只是想说老公三兄弟在公公婆婆心中的那个地位。可想而知,无疑是一种骄傲。
六七十年代生活的艰辛,自是不可言说。光是填饱三个“和尚头”的肚子,想想就够人受的。供孩子读书……就业……加上我和老公结婚。以及这几年我们一家生活的动荡……而今,公公婆婆年逾七十,方得一时半刻的休息。前两年又为我和老公带孩子上学。我也为人母亲,自是知道父母之恩,重得报之不尽。也只有父母对子女的爱,才是天下最最无私的。
四十几年过去了。最小的兄弟也已三十出头,老公也进入不惑之年。但是在家里,除我和老公有一女之外,尚无其他孙字辈承欢膝下。眼看儿子们个个长成,几乎可以称为时下最时尚的说法“熟男”,却尚无婚配。做父母的,心里哪里有不急的?自然,在他们看上去悠闲的退休生活之中,便少不了几分担忧之心。
然而两个兄弟,一个按兵不动,一个敲定非美女富婆不娶。性急的婆婆,每每提起,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无奈。内敛的公公,口里不说,却一次又一次热心地回应着熟人朋友的提亲……兄弟在人堆里,横挑鼻子竖挑眼:这个老了,那个丑了;这个高了,那个又矮了……说到底,都是一副外表在做祟。父母的态度不能不谓之谦恭。光是一回回的接见朋友,安排见面时请女方吃饭,真的是不胜繁琐之至。当事人的一方呢?一看姿色普通,便敷敷衍衍。甚至有时看人家相貌平平,还会做出有始无终的鬼事情出来。常常一时心血来潮,和人接触,谈到一半意兴阑珊,把个姑娘带回家中,扔给父母家人,自己一走了之,溜之大吉。整得父母欣喜不已。而后又知道他根本无意,更是如跌深渊,无所适从。几次让我这个做嫂子的忍无可忍,发言斥责。我都是个“多事婆”,但是兄弟不喜欢的那姑娘,不明就里,要由我们两口子负责陪吃陪玩,外带天黑送人回几十里外的区乡学校,那感觉还是让人“捺火”。好在人家姑娘真是个好姑娘,知书识礼,全凭自己本事取得全市教师招考第一名。不曾想要在我家受此种“待遇”。受此羞辱,却为哪般?兄弟的脾气,可能也是父母给惯坏了。做事有始有终,本是男人最起码的一点德行。居然选择避而不见,当初又为何要带人回家来呢!说他老大不小,行事却又如此幼稚。就算不想跟人继续下去,也要有点男士风度三。我倒不跟他客气。不管他听不听,父母一天天老了,经不起他这样折腾,恐怕不能假装看不见的。
好不容易,父母听说兄弟处个对象,是个电信小姐。模样长得和孙俪一般无二,听得俩老人乐得!然而好景不长,人家见的世面广,是一潮流女青年,叼棵烟的样子,不用说了……兄弟开始了他甜蜜的忙碌。喝咖啡,下馆子,找浪漫。兄弟的钱包也在忙忙碌碌,很快就瘪了下去。不久,父母听说女孩抽烟,这回可是坚决不同意。
一回,有人给介绍一医生。兄弟听说二十七岁,就吊着胃口不愿去看。可怜的老人们,打听人家姓名,职位,上班楼层。选了日子,巴巴的攀上顶楼看人工作照片。两老人走错地方,去了人家医院的精神科。回家说起,我们听了只是个不得不陪着老人笑的辛酸笑话。
过大年,又有人给兄弟介绍朋友了。或为听媒人说年轻漂亮,或又为兄弟的一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行事乖张伤了父母的心。反正这次女方二十七岁,他也决定见一见。接下来所有的进展,老人只是得一听而已。什么她妈前些年炒股很找了点钱啦;什么逛商场她又想要金镶玉,他没办法只有装听不见啦;或者吃麻辣烫三十几块钱却揣瓶一千多的xo去醉啦;又或者出深圳上北京收帐要公公老着脸向别人家借车子上机场去接啦;再不就是每次出去吃饭都只见其母不见她父亲,又搞不清咋个回事情……日日是钱的游戏,夜夜是人的笙歌。据说兄弟行头在她看来过于老土,于是从相亲到第一回和婆婆见上面的一个月零几天时间里,兄弟大事采购,光几百块的牛仔裤,有时一天就会提回家两三条。父母看在眼里,还喜上眉梢。花就花吧,难得看他这么热心。于是,兄弟朋友的欠款一事提上了议事日程。公公每天都在电话联系那些朋友亲戚,想那些个软软硬硬的催款办法。
真正见到女方,是我搬家那天,婆婆也随车去收拾。出发前兄弟电话来说,他们也要去。这消息把我们全整傻了眼。又不是旅游,头回见面的,搞啥子?原来我们全都思想老土,人家是要走远一点的温泉去过夜的。听人说的第一句话是称呼,听人说的第二句话那才叫蟒。老公开车,婆婆坐前排,兄弟隔在我们中间。人家扭着身子一连声地说:我的比基尼我的比基尼!婆婆和我都没吭声,老公沉默地开着车。我心里那个毛哟。叫不叫人开车了?你这个全黑打扮已经诱惑的很了,莫不是叫人喷血,叫我们流血(牺牲)哦。至今和老公说起当天情景,还会感叹。第二天,乱哄哄的搬家现场,洗完温泉的两人来了。那是她第一回上家里(虽然已要搬走,还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家)。第一回上家里,女子东翻西捡,穿堂过屋,指手画脚,语出惊人。累得半死的老公四仰八叉躺在乱七八糟的床上,女子在其身边上窜下跳,搜搜寻寻,对人发表她的那套两年换床三年换房理论。我和老公的表妹相视一笑,忍不住问她:几年换人呢?邃才不语。这一切,做母亲的看在眼里,没有说话。表亲请吃饭,婆婆在忐忑中终于盼得人来,又见女子一个劲地称赞表嫂的鱼好吃,母亲忍不住要偷笑了。下午,母亲有事出门,却无意间瞥见兄弟和女子,藏在车里抓着鸡爪在啃。母亲说:哎,你说嘛!……他大了,他大了……声音低下去,母亲转而进到杂乱的房间。
头一回也是至今唯一一回(因为再不想见到她)斥责她,是几天后在婆婆的饭桌上。婆婆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鸡。女子坐享三碗之后,突然嫌从来懒惰的兄弟给她舀的鸡汤太油,踌躇之下(我想她还是有所踌躇的,毕竟头回上未来婆婆家,总是有所收敛。但因其头回,却更为可恶),女子用自己吸溜过的汤勺,从自己吸溜过的碗里舀了自己吸溜过的鸡汤的油面子,哼!倒到父母面前那碗鸡汤碗里了。嘿!你不会吧!我当时就给激得跳起来。从此对这厮,尽量少看见。就是看见,招呼我也给她来个白眼一双。母亲说,咋个办嘛?兄弟也大了。难得他又喜欢。我忍不住说:反正我是能见就见,不能见的就少见。母亲说:看在兄弟的面子上你就答应一声嘛。哼!兄弟是兄弟,她是她。我尽量不看见她,免得发扁言制造一老光棍儿。母亲说:你不是还要带他去请朋友办酒席的?我心里说:随他去吧,反正父母也了一起心事。但告诉母亲:她最好还是给我收捡点,再tm(原谅我,不说这个不足以表达愤恨。)给你们吃那个,看我对她不客气。母亲摇头。公公坐在桌旁无语。
这些日子过去了,老公说我总是愤恨。我也老是觉得有骂娘的冲动,昨天才好不容易从文字上找到栓解。原来,那勺东西,说得好听一点是脏了,说得难听一点,就一潲水油!!
故事还没有个了结。他们一天不结婚自立门户,父母就一天上着枷锁。也许结了婚,也还有新的枷锁。现在女子已登堂入室,赶走了和兄弟同室的另一个兄弟。母亲整天担心,这婚没有结,女子就这样赶都赶不走,该咋个对人家父母负责哟!
善良的永远是父母,他们总是想张开翅膀,护着自己的子女。但是他们又能陪着子女走多远呢?他们的生命?生命终结的尽头?他们的爱,已经让他们走到最不要自己的尊严的尽头。不肖的子孙们,你们还要他们走到哪里?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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