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一思想,思想就跑调了。如果你想表达某种情意,也请别开口,只要一开口,就不是你心想中所想要表达的味道了。凡是人,总是在人性与兽性的矛盾中痛苦地生活着的,所以,你不必对任何人抱有任何天真无邪的想像,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或多或少带有自身固有的劣根性。
思想如水,语言如风。思想着清纯的思想,言说着乱七八糟意愿沸腾的言说。思想是灵魂的影子,一经言说,便着上了太多人类自私自利的色彩了。当你思想着好思想的时候,一旦用语言表达出去了,那个语言的意象,就会让你感到无地自容的,你会感到这语言所穿透着的,恰恰是自己潜意识里的邪念在运作了。
当我不思想的时候,灵魂的莲花盛开得明媚鲜艳。面对茫茫虚空,我始终不开口,一种无法言说的大安乐便充满了自我的灵魂。
我思想了,并非我灵魂的本相在思想;我言说了,亦并非我意想中的情状。
恰恰在我思想跟言说的时候,会莫名其妙的生起巨大的悲哀与烦恼。思想与言说究竟是怎样的魔鬼,经常将自己颠倒得失去了最基本的理智。我认为自己在思想着好思想的时候,潜意识里反而会慢慢生出来贪嗔痴三毒的烈火,思想跟言说就变成了邪恶的代言者了。
心如止水,谈何容易啊。四大皆空,非四大皆空,是为四大皆空;宇宙的存在,非宇宙的存在,是为宇宙存在;心如止水,亦复如是。心如止水,是我感觉着的心意识的如止水,还是另外一个跟我相对的更高境界的心意识的心如止水。四大皆空,是我们肉眼能够看到、触觉能够知觉到的四大皆空,还是另外一个跟我们能够感知的四大皆空相照应的四大皆空。
空空,是为万法皆空;灵灵,是为万像皆灵。
我生了,我活着,然后我又死去了,这个存在过程中的喜怒哀乐与爱恨情仇啊,是否是我一念情识能够带走的业力呢。
思想着某种思想了,我就更找不着北了。面对纷繁复杂的世间事,我因思想着,而陷入一个又一个的悲哀浓郁的黑洞;又因了自己的言说,而坠入一个又一个忧伤难耐的深渊。如果说是人创造了自己,那么会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羞愧么?也许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便是承认自己错了。
且把思想当成我思想的坐骑吧,也将言说化成空灵的莲花朵朵。天上的白云无言无说,佛座下的莲花无言无说,慈祥的佛陀更是无言无说。当我们不因思想而感到了思想的时候,当我们不因言说而感到了言说的时候,慈祥的佛陀就开口对我们讲说起无言无语的微妙法了,我们灵魂固有的自性也就清明了。
春天的雨丝也多情,春风更惹人相思。“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春雨,绵绵密密的对生灵的呵护,农耕时代几多诗情画意的燕子微雨中的呢喃,多情的才子佳人长袖飘飘于清风,一幅绝妙的富有灵性的剪影,便如一朵妖艳的桃花,被绣在了多情的愁思满怀的天空了。至情至性,烟雨朦胧中的青山、森林、田野与村庄,涂抹了淡淡忧郁的乳白色调,屋檐下的燕子,也吟唱着缠绵的相思曲。春雨绵绵中,灰蒙蒙的天空,如若用了灵魂的视线观照,定然会看到有无数金灿灿的莲花盛开在茫茫虚空,还有微妙的梵音在轻轻地抚慰着天地间受伤的灵魂。
清明时节的细雨纷纷,断魂么,非也。清明时节的细雨纷纷,那牧童遥指杏花村的画面,正是闲逸空灵的乡间踏青的少男少女们,或骚人墨客所向往的大好意境呢。
偶尔读读书,偶尔搓搓麻将,偶尔发一回脾气,偶尔出门遇到了天大的好事,偶尔一多,就成了你生命中最直接最频繁的事件了。或者偶尔出门摔了一跤,将腿摔断了,成了瘸子的存在,也就是将来生命存在的必然事件。再或者胡吃海喝,不小心就酒足饭饱着见了阎王爷,见了阎王爷的生命存在,也成了必然的现实了。我们在生活中,如果能够定位于一个又一个令你欣喜若狂的偶尔事件,在生命存在的过程中,就能感受到无尽的快乐。
神逸而心安,能如此,世间一大清闲之福人也。像我就不行,口里说着清闲,心可忙乱得很,倘能身心俱闲,大约离得道不远了。闲雅之人,能够于清苦的日子里微笑着自己的心魂,也能够于宁静的身心感受中离开这个世界。活着宁静,死得静美,如天空的白云,悠悠然然的飘来,然后又悠悠然然的散去了;来是不带来一丝儿的尘滓,去后也不会留下一丝儿的痕迹。坦然的生,安然的死,此为真境界的活着的高人境界。
在家否,吃饭否,安睡否,拉屎拉尿否,身心康健否?菩提如意,只是这些吃喝拉撒的事情,还有生老病死的人生故事。所以,任何脱离了生命存在本体的高妙理想与道德说教,都是缺乏力量的。伟大的佛陀当年也得自己乞食,脚踏实地的行者,才是人间真正的精神导师。生老病死之形迹,也一一示现在佛陀一生的行迹中,正是因为他老人家既有广大无边的灵性智慧,又有脚踏实地的艰苦实践,人类茫茫寒夜里,就有了一盏大光明的智慧灯照耀了。
一抒愁情,这愁情便如江河倾泄,滔滔不绝的灵感随之而来了。愁绪也会像历史的烟云化去了,诗意的愁绪也就定格为人类性灵的绝妙剪影。观花落泪者,必是惜花之人;对月伤感者,必是意绪清纯又缠绵的诗人。
我们现在面对的是怎样的风景呢,城市是冷冰冰的钢筋水泥雕塑成的森林,滚滚车流与如蚂蚁般众多的人群,构成了城市的主体性存在物,噪音与烟尘无时无刻不在毒害着我们生存空间原有的清净。山脉被人为地摧毁得面目全非,河流也失去了昔日的清纯模样,意想中的红尘丽人早就不是典雅的生命存在物了,雨水里存在大量的有毒成份,表面洁白的雪花也包含了太多的黑色尘滓。想来那些多情善感的诗人,面对如此的风景一抒愁情了,那眼泪里也必定会饱满着黑色的毒性的尘滓啊。
2008年7月1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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