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浪淘沙孤云退士

发表于-2008年06月28日 晚上8:48评论-3条

王昱淇

圣诞节的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平安夜,我彻底失眠了。

很多人失眠是没有原因的,这属于病理性失眠;就算有原因,也不过是对失恋之类的自己很在乎的事感慨的太多,以至于大脑高度清醒,睡眠细胞没有立足扎根之地,想睡也睡不着。我不同,我是既不想睡,又不想不睡。睡和死差不多,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缩在床上,除了呼吸以外没一点像活人的;不睡吧,也不行,明天还要上课,在家不睡觉留到上课睡这种行为是比较大逆不道的。为了流动红旗不从班主任的钱包里流失,这觉还得睡。

tobeornottobe,thisisaproblem。虽然决定tobe了,但由于想的太多,瞌睡细胞全成了思维细胞的替补上场,死了个片甲不留。

就在我睁着眼一筹莫展时,板儿哥的电话来了。

“喂!刘儿!”

“你说,板儿!”

“上次你给我说多投几次稿人家编辑就用了,这丫的都仨月了,咋还不见动静?”

“你不会一稿多投了吧?”

“一稿多投啥意思?”

“就是说同一篇文章投往几个不同的报刊杂志。”

“哦,那我没有一稿多投。”

“那就好。”

“我是同一篇文章往同一个报刊投了无数遍。”

我愣了一会,说了句你行,挂了电话。

第二天,也怪我嘴贱,全班都在我身边来回转悠,这个说你是不是肾亏脾虚什么的,那个说你应该吃点安眠药,尽管我拼命解释我既不是因为生病也不是因为紧张兴奋失恋发情而失眠,他们始终一致装作很有经验的样子苦口婆心地劝我多保重,那口气就好像我剩不了几天的活头了。

“你昨天晚上怎么没说完?”

“我说完了,你没听见,”我告诉板儿哥,“我挂了以后说完的。”

“哦。”板儿哥茅塞顿开,“就说怎么回事。以后挂电话的时候,把免提打开。”

我赞成地点点头,说:“没门。”然后我怕太打击他,于是补充道:“你神经病吧?”

板儿哥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精神病。”

“你俩又在这发什么呆呢?”班主任黄大妈最爱找人麻烦,特别是我俩,“下课别乱跑,多讨论几道题!”

“我们的确是在讨论问题,”我指了指语文老师刚发的一套题,“我搞不懂‘正确’和‘准确’有什么相同点和不同点,因此失眠了一个晚上,现在正问板儿哥呢。”

“那你给他讲讲。”黄大妈下令道。

“你看,”板儿哥开始兢兢业业装敬业,“这个问题首先得用两分法和重点论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黄大妈用鄙视的眼光看着板儿哥,然后语重心长地总结道:“扯淡。”

正扯着,蛋来了------班里专管收作业的蛋挞走了过来,大声喊道:“交作业!”

“又交作业!昨天不是才收过吗!怎么又收!小心我告你乱收作业!”板儿哥厉声维权道。

“又不是交钱,别守贞操一样。不就是一作业吗!”

蛋挞享年十七。说享年,是因为他今年十八,前十七年是为自己活的,到了高三,自我主义因八零后的衰落有些脱离潮流,蛋挞有了偶像。恰好他那偶像是个选秀出身的偶像派歌手,因为长得像极了臭鸭蛋,故而艺名就叫“丑蛋”,学名估计是“滚蛋”。蛋滚到粉丝那,顿时升格成了外来文化,粉丝团取名蛋挞。蛋挞是众多职粉中的一员,因此别人渐渐习惯叫他蛋挞。他的真名是“大雁塔”还是“镇妖塔”,除了派出所里管户口的电脑外,很少有人知道。

“没事,你只管不交,”我说,“他不会记你名字的。”

“为什么?”

“这年头,‘有位’的人很少‘有为’,‘有为’的人很少‘有位’。蛋挞只管收作业,不管交作业。”我说。

“原来如此。”板儿哥再次顿悟,转头对蛋挞拍板,“我不交了!”结果被罚了一早上站。

因为是圣诞节,所以很热闹。现在除了春节外,没有一个传统节日比外来的洋节热闹。中国人一时间仿佛都有了“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伟大理想,买什么都认洋名,整的国货都不敢叫什么堂什么字号了,全成了洋文谐音,成全了国人迫切的爱国心情。

往往最热闹的时候,恰恰也是最容易孤独的时候。因为人一扎堆,智商就“探底”了,没了闲工夫思考,总以为别人在思考,用不着自己费神。这么一来,就很容易犯白痴,想到自己老大不小了还单身呢,还想到人类真是孤单生命真是短暂呀!之类之类的。

“去夜市吃一顿吧!我请客!”梁子的话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到了关键词“我请客”那三个字,几乎成了闷哼,生怕我和小周听出来。

但问题是我和小周等的就是这三个字,因此不可能听不出来。

夜市规模不大,口气不小。点一盏灯的摊,叫“大排档”;点两盏灯的,叫“小吃城”;点三盏灯并且老板娘们还统一着装的,叫“某某大酒店外卖”,我们仨决定就在这度过一个快乐的圣诞节。

“最近你们看《色戒》没?”梁子先开动话题。

“看了,不过是删减版的。”我说。

“删了几分钟?”小周急色道。

“删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我看的是最三级的那段。”我说,“本来要去电影院看的,可听说这段最挑逗的在网上而不在电影院的大银幕上,就算了。”

“嗯,”梁子眼光发绿,看来他虽然也看了不少毛片,但对于欲望这个东西,是没个完的,“电影院里那个是‘一思不挂’,网上传的是那个‘一丝不挂’。”

“不不不,听说人家还斩获什么什么大奖了!”小周又急色道。

“老谋子当主[xi],他怎么都得让咱华语片上台面啊!下次我拍个西北农村的、色情的、怎么看都看不懂的片子送过去,不出意外,照样是个什么金什么什么的奖。”梁子辩道。

“你叫我来一定有事儿,直说吧。”我闷了口果啤道,“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这不是主要的……不过说实话,你们班那个辫子扎得特可爱的那个女孩,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能不能给介绍一下?”

“文静?”我想,“那是闷骚。”她光人流都做过三四次了。“

但我说:“行。”我不想打击他。

“谢谢谢谢!说正事说正事,”他立刻改话题道,“我们文学社最近一哥们心血来潮,写了一科幻剧,赵老师非说那哥们是人才,还要求我们把这个剧用dv拍成短片。我想请你来导一下。不知……”

“什么心血来潮,简直月经不调!我一高三的人,哪有闲工夫陪他拍电影!”我把手中装果啤的玻璃杯狠狠往桌上一敲,假装很不情愿。

“我求你了!”梁子立马中伏,拉小周一起来哭爹喊妈。

“这个……”我皱着眉头,“我考虑一下吧。”

我不直接答应,目的是让梁子骑车把我安全送回家。这一路晚风习习,圣诞节的灯火充斥了整个城市,我却一路畅然。

接着我去帮梁子筹划着短片的一切制作人员。按传销的话说,找人参与合作那叫“发展”。我发展了一个制片人,一个服装兼化妆,一个主演,两三个配角,两个摄影,然后梁子给我发来一个稿子,说是让我帮他改改,开报告会时由小周读给赵老师听,我说行,看了一遍,删了“欢迎向我们提出宝贵的意见和建议”中的“和建议”。我觉得这太官话了,一个文学社,别整的跟“人民公仆”一样,整天在这几个字上下工夫。结果小周不让改。

“那‘又好又长’这四个字也得改。”我说。

“改成啥?”小周问。

“改成‘又臭又长’。”我说,虽然改得像是男性生殖器。

“为什么?”

“你看,今年咱网络文学社是坚持‘又臭又长’,明年再来个小变动,改为坚持‘又臭又长’理念,这显得咱们文学社的领导班子紧跟时代步伐,善于开拓创新,与时俱进。”我说。

小周夸我是人才,不当班长算是埋没了。

一周后各就各位,短片开拍,名叫《浪淘沙》,原著小说叫《废物v1·0》,我看了后的感觉是,这是个自传,是为我而写的。我想,大江东去,百川归海,虽然中游水土流失,但早晚会积在下游的三角洲,无法进入他们梦中的海洋,这就是“废物”,因此就改了名。最后我不禁自慰自怜了一番——一滴没入大海的水,是永无出头之日的。而如果你是一粒金子,迟早会被人从岸边拾走。当代中国人从来就没有见了金子不捡的习惯的。顿时我又舒坦了许多。

男主角长得像个进城务工的农民伯伯,女主角则是那个梁子的梦中情人闷骚女孩。为了她的名誉权隐私权乱七八糟的权,暂且叫她“闷骚”。两个摄影师一个推着一辆拉行李的木板车,一个举着v8,就差一个小轨道。

“你干什么的?”我问一个来来回回送汽水的男性胖子。

“替身。”

“替身?替谁丫的?”我想不出还有谁的体型用得着他的。

“替女主角。”

我一听是“闷骚”的替身,忙想入非非了一番。于是问他:“你是什么戏的替身?”

“床戏,裸替。我就露个背面。”

我大叹这胖子的敬业精神,拍了拍他的阔膀子说:“你牺牲色相献身艺术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看,校广电总局那一定不好过。就算过了,观众那也不好交代。人家汤唯好歹身材……”

“导演,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这就对了。”我说。

“我要以汤唯为榜样,露正面、动真格!”

我一惊,说了句随你便。

“我说,”投资人梁子前来探班,一进现场就直奔我的躺椅,“哪个是男女主角?”

我指了指远处正和胖子替身拍吻戏的农民伯伯,又指了指业务繁忙电话不断的“闷骚”。

“他这长相连替身都不如!”梁子似乎只认为男主角有大问题,不配他朝思暮想的如花似玉的“闷骚”。

“要不怎么让替身拍吻戏床戏呢。全世界哪找这事去。”我说。我的想法是,如果有这么一个职业,我第一个报名,“写实主义,越丑越好。”

梁子不说话了,只是在监视机前仔细地看着,然后突然又开口道:“要不我给他俩买个保险?这床戏拍完,估计就艾滋了。”

“买保险顶屁用。”

“广告上不是说吗,买保险,就是买平安。”

“那是逗你玩的。应该说买保险套是买平安,而买保险是买不来平安的,买来的只能是安慰。好比说你坐飞机遇上恐怖分子要崩了你,你拿出一张合同说‘我买平安保险了,你们杀不死我’一样,你说蠢不蠢?”

梁子又不说话了。

“刘!”板儿哥一蹦一跳地迎面而来,满面红光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我只听好消息。”我说。

“我在开元(西安最大的一个商场)买了一mp4。因为是圣诞,全场买200赠800!”傻子蔡说。

“送你什么了?”

“一个手动暖炉。”

“手动暖炉?这值800?”

“他们说是高科技,只要手不停地摇动摇柄24个小时,就能享受10分钟的温暖,既环保又省钱!”

我忙着盯监视器,只是一笑,又问他:“怎么没见你妹出来?”

“她、我爸还有我妈都在家摇暖炉呢,”板儿哥很自豪似的说,“说明书上说不能有一分钟的间断,否则就没温度。”

我大叹这一家的染色体之怪异。

说实话,她妹一直是我追求的对象,一是因为她漂亮,二是因为她傻。对于男人来说,女人要是兼有这两种品质,基本上就算是完美了。我甚至一度幻想她是靖妹妹,我是蓉哥哥,我俩下半辈子就住在桃花岛上,悠哉游哉地隐居。

然后是元旦的最后一天,我们的电影在校艺术节上作为开幕影片公映,十几米见方的大幕布上,只见女主角一会瘦一会胖,男主角的表情也跟着越来越痛苦,到了床戏那段,他明显吐了。

“怎么样?”我问身边的蛋挞

“有点低俗……”

还没来得及回答完整,影评人发话了:“这是一部深刻地反映青春期少年内心的悸动和压力的写实主义力作。它标志着我校的电影文化从此站在一个新的高度……下面有请徐校长为各位影片主创人员颁奖!”

“一会他们来找我,就说我前列腺肥大,站在厕所还没出来呢。”我准备开溜时对蛋挞说。

蛋挞似乎并没理我,而正在接受校电台采访:“我觉得这是一部深刻的作品,一部厚重的作品,一部伟大的作品,一部……”

我回头一看,评委是小周他们。领奖的代表是力作,似乎没我什么事。接着他念那张我给他改的稿子,春风得意。

元旦。

早上板儿哥来家里做客,看样子他挺得意,不知中了哪路彩票还是赌球赢了千八百。最后一问,是小说发表了。

“那家杂志?”

“《小说月报》!”

“靠!”我兴奋道,“还是主流文学!稿费多少?”

“没有稿费。”

我心一沉,心想这买卖划不来,如今市场经济都快十年了,再精悍的文章也得给点稿费吧?要不文人还靠什么吃饭?

“为什么没有稿费?你那篇文章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查查。”我说。

“我忘了。”

“忘了?”

“那篇文章我不记得什么时候写过。”板儿哥笑着说,“最可笑的是,我名字下面的简介里居然说我生于一九五几年!哈哈!”

我不语。

“喂!我觉得我有动力了,”他继续说,“咱们下一步进军诺贝尔文学奖,你看怎么样?”

“诺贝尔奖里从来不和中国人重名。”我说,“除非你改名叫布朗•史密斯•罗伯特•汤姆……。”

“那怎么办?现在改名已经来不及了!我身份证都有了!“他急道,”怎么办啊!”

我看了看窗外,说:“混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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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奔月点评:

文笔不错,不过感觉情节有点散了。

文章评论共[3]个
尘世祥人-评论

总体还可以。内容不集中,校稿不严。at:2008年07月08日 中午1:11

船帆·沙-评论

欣赏加学习         问好退士at:2008年07月08日 中午1:20

陈岸岸-评论

恩。。看了挺开心的。
不过。。。。
个人没有共鸣。不知道为什么。at:2008年07月13日 中午2: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