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乖乖,下来了。”
父亲见到我,把孙女慧放了下来,
“去跟二伯会儿,爷爷要去买东西。”
“来,跟二伯。让二伯抱抱。”
“哇哇。不了不了。”
父亲才把慧放在地上,慧就哭了,双脚不肯着地,直往父亲的怀里钻。
“去跟二伯,爷爷去给慧买好吃的东西回来。乖乖,听话。”
然而,任凭父亲怎样地哄,慧就是不愿下地或让我抱。
“这妞。就是这么地难带,什么都是她赢。”
“那就甭管她了,放她下来,你去买东西。”
“她哪里愿意呀。你没见刚才她那哭样。”
“就让她哭好了,小孩子不哭长不大。”
“她刚打针,不宜多哭的。”
“那你总不能带着她去买东西吧。”
“不带那还能怎么办。她都不愿意下来。”
父亲在我的住宿处坐着休息一会,觉得时候已不早了,便抱着慧上街买东西去了。大概是一个钟头后,父亲抱着慧回来了。手里还拿着篮子,而父亲怀里的慧则双手抓着一个绿色的塑料洗盆。
“好了。到了。下来了。”
慧这时候倒听话,乖乖地从父亲的怀里下来。
“这个是我的。我要拿走了。”
我伸手去抓着洗盆,做出一副要拿走洗盆的样子。
“哇哇。不了。不了。”
慧哭着,原本要去翻篮子的她,赶紧转回身,抓住洗盆。
“二伯哪里要你的。”
父亲把慧抱进洗盆了,慧坐在里面,笑着看我,全没了刚才的哭相,一副赢家的嘴脸。
“都买了些什么东西?”
“买了半斤的猪肉,几个香蕉,几包面条,还有一包搪。你六妈和月儿呢。”
“你去不久,她也便带着月儿跟着去了。听六妈说,六伯挑柴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一条腿,现在走路只能一拐一蹶的?”
“是呀。花了几百块钱买了不少的药,吃也吃了,擦也擦了,但还没见好呢。”
“最好还是去医院让医生看看。”
“这个,你六妈也跟我讲过了。可他不去。”
“那怎么行呢。若不及时医治,等久了,想医也医不好了,成了瘫痪,可就更麻烦了。”
“他是心疼钱呀。去医院的花费,就得把头年所养的那头猪卖了,也不够呀。何况,卖猪的钱都拿去看病了,拿什么来买猪崽呀,没了猪崽养,到春节的时候想找些钱买年货都没着落。你六妈刚才没跟你说吗。”
“说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个老人,种三来亩的稻谷,还有旱地里玉米花生等,又要看管两个孙子,现在,六伯腿又伤了,真难为他们是怎么弄的。”
我无语。因为,父亲和母亲跟六伯他们,又有什么差别呢。孙女慧才一岁多一点,刚会走路,弟弟和弟熄就把女儿慧丢给了父母,然后双双到外面打工去了。两个年纪都上了六十的老人,除了要带孙子女,还要种田种玉米种花生养牛养喂鸭,这样的日子,对大多数人来说,真的是难以想象的。然而,现在的农村,哪个家庭不都是这样呢。子女把才刚会走路的孩子丢给父母,自己到外面去打工挣钱养家糊口,维持家庭日常开支。
与父亲聊家常间,六妈背着孙女月回来了。月手里拿着片西瓜。
“这妞,硬是哭着要吃西瓜,没办法,只要给她买一片。下来了,给妹妹一口。”
“我这给慧买了香蕉呢,她不喜欢吃西瓜。”
父亲从袋子里拿出个香蕉,剥了皮。
“来,你吃这个。”
慧张着嘴咬香蕉,可眼睛儿却依旧望着月手里的西瓜。
“都买了些什么呀。六妈。”
“还能买什么呀。买了点猪肉做晚饭。这猪肉,真是贵。14元一斤,买半斤还得想着身上带的钱够不够,若是多了,可就连车费也没了。真是累呀,以后打死我也不带她们上街了。”
“若不是要打预防针,谁带他们来呀,那不是找累。”父亲说,“去菜市场里买肉的时候,只能把她放下来。市场里那么多人,真怕她走丢了。不放她下来吗,手和脚都累了,何况还得掏钱呢。”
两个小孩玩到了一块,我、父亲、六妈聊了会儿天,眼见原本晴朗的天空,乌云翻滚。父亲便对我说,他要回去了,母亲到玉米地里种黄豆去了,家里的鸭儿还得等着他回去喂食呢。”
“嗯。”
父亲把雨伞饲料袋等东西塞进篮子,叫慧抓着洗盆,抱上慧,同背着月的六妈,一起走出屋子。我站在门口前,看着父亲的背影,心潮起伏。记忆中,父亲的背影不只是高大,更是无所不能的:再重的担子,也压不弯;再沉的打谷机,也被他轻而易举地举起;再多的稻谷也被他挥舞的镰刀割倒一片片,而今呢?曾经同父亲一样的庄稼好手的,在父亲旁边背着月儿的六妈,从后面看,更是让我觉得是月儿骑在六妈的背上。
父亲他们早已不见了影子,而我呢,却依然站在门前,挥的手,在空中定格,泪眼潮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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