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一个乡村诊所的命运泠窗饮晨

发表于-2008年06月27日 晚上10:13评论-1条

黄昏时分,天空间间建暗沉下来,南方的冬日倘若没有阳光,就似老狗一样整日哭丧着脸。我们一家子已经烤了一天火了,缓和而又疲惫。爸爸建议去附近活动活动。我们全然忘了冷,有些异常兴奋。谁都明白今天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除夕,总饱含了太多的沉重。老人逢说到动情处,眼里就有若隐若现的泪花,而小孩则要自认为自己大一岁,不自觉要懂事了。无以计数微乎其微的生命都在烟火的味道里品到了难以阐释的神圣感。这不同于膜拜庙里的菩萨,此刻我们听到了自己说话。我心里涌起一阵愉快感。

关了门,走在马路上,基本上只有自行车和行人经过,要么出来溜达几下,要么急着赶回家。我扭过头看见更远的那头有一对黑压压的人群,莫非是耍猴的,还是唱戏的,玩杂技的,好像都不太想。正望那边发呆,一个男人骑自行车从我身边擦过,后面还带了个女人,女人头往前凑着,话里全是惊叹号,“哎哟!这可怎得了!快点!”还有的大人扯着三两孩子,比寻常去农田要快一倍的脚步朝那个目的地走去。愈来愈黑的村子显得异常不安了,人的影子像黑色的鱼一样匆匆游过去。二喜子这是上来与我妈妈搭话了。他捏着一把瓜子,嘴唇上还留这壳,嘴里的还在嚼。他的已经要吃人的棉拖鞋还在艰难地拖着,他用手将棉袄朝一边裹紧。“小幺爷,今儿怎么没赶过去看热闹呢?那个场面真是开了眼!”妈吗挽紧了我的手臂,笑着说:“么事哟?”“听说前几天,路医生用错了药,医死了个三十出头的男人。那男的是头那个村的,现在死者的家属抬了死人到路医生家里闹去了!”“哦,这个人是太背时了,年都还没过呢,这下连医生也跟着遭殃了!”“路医生和邢医生好像去化验药水了,路医生的儿子就在那大城市里工作。”

“走,看看去!”

还没走到,老远看到几辆警车,几个穿警服的来回走动着。可能这场风波暂时要结束了,他们也无须什么大动作了,摸摸肚子呆会儿是要下馆子的。我真怕撞见那死尸了。我只进了路医生家。及格老式的热水瓶,裂开的塑料壳,东倒西歪的躺着,银色的碎内胆撒了一地。桌椅不是缺了胳膊就是少了腿,还保持着无辜的状态。房间内也是弄了个底朝天,不过房子里东西并不怎么多,因此破坏力也不是很明显。有几个人在屋里低着头缓慢地走,寻思着要把什么东西扶正,但没有去动手,我傻呆了。旁边的人群显然已经好好审视过这壮观的场面了,有些打了个哈欠嚷者回家过年,有些还在喋喋不休谁是谁非。听说医院也被砸了个稀烂。

这是我长这么大来我家乡的小诊所所遭受的第一次厄运。平常,大家病了,都在这里那个药或吊个瓶就好了。这里只有三间房子,可以一进来并不像充满病痛的地方,村民和医生都有说有笑。老人们一边呻吟一边调侃自己老不死,其实他们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医生的脸上,哪怕医生脸上有个忽闪而过的阴天,他们总要弄个明白。小娃娃们各个都曾得到过医生们的夸奖。

这里的三间白房子,让所有乡亲们觉得踏实、健康。管什么白衣天使,他们不玩这套。只要记得高高个子,眼睛突出的是路医生,梳偏分头的是邢医生,还有个新来的小伙子,说话利索又幽默,像我初三的语文老师,是郭医生。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不要看了,这是命啊!”妈妈拉我出去了。

这时外面的人稀稀拉拉的几个人站着,不知道是哪里的人。

这件事似乎要就此告一段落了。不管谁家发生了多大的天灾人祸,各人还是得关上门过个欢乐年。杂乱的景象被我们抛在脑后,这凄凉的景象也被除夕的欣乐融融挤出去了。十二点了,灿烂的礼花闪在远处的天空,鞭炮声此起彼伏,整个村庄沉浸在轰鸣与弥漫的烟火的味道里。它不愿再记起这伤疤了,明天就是新年了。

第二年的秋天,我问妈妈诊所还会开吗,她说会的。一直会的,村庄的有些东西是它固有的,好的或坏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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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季锋
☆ 编辑点评 ☆
季锋点评:

生物循环生存法则证明,小村还会再出现医生,但是医术是否可以信任,还是未知。

文章评论共[1]个
泠窗饮晨-评论

谢谢你的点评,让我有了新的思路。我的初衷是要写出我的家乡在很大程度上还笼罩着一种阴影,是人的思想上的迷茫,有看客,有非理性,有糊涂者……有些东西根根相系,却又是互相排斥的at:2008年06月28日 中午12: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