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喜欢下雨天的,喜欢雨天朦朦胧胧的意境,喜欢雨丝淋淋沥沥的缠绵。
轻盈的雨丝,晶莹剔透灵动活泼,为人世间编织洒下一张飘渺的网,网去浮躁喧哗,洒下清凉,或悲凉,凉丝丝的沁人心肺!
却也恼雨天,特别是没完没了的烟雨天气,总有一缕挥不去的愁绪,牵着前尘往事,随雨丝一起漫天飘舞,无孔不入。你是避不开的,唯有紧锁眉尖,渴望这雨早些过去,却又沉溺在这一份回忆一丝无奈里不愿醒来。
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又恨又恋的情绪!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恋上雨天的?说不清,像在很久很久的昨天……
昨天,昨天我还是个小女孩,常常跑去外婆的小山村,听表哥在牛背上吹翠翠的竹叶子。
山村的下雨天,飘飘洒洒的雨丝给田野,小河,山林,村舍罩下一片朦胧,染上一层祥和。水牛在雨中悠闲地磨牙,牛棚前有淋湿了的小鸡缩着身子避雨,家狗也卷伏在门槛上,望着雨丝想着什么。一切都在雨中静穆,除了偶尔一两个跳皮的顽童,光着身子飞奔过湿漉漉的晒谷场,溅起一连串水花,洒下一连串笑声。一会又在大人的斥骂声中消失了,天地复又宁静起来,只有雨,轻轻的下。
人们雨天不干活儿,串门是下雨天的趣事,大姑娘小媳妇戴着竹帽披着簑衣过家玩。哪家爆了玉米,烤了花生,或煮了红薯,便在哪一家蹲了下来,一边闲聊一边嚼食。
外婆是个勤快的人,每到雨天就给我做这样那样好吃的,引来一大群的大姑娘小媳妇挤满小屋。一次有个女的还拿了米来,我好奇怪,问。她说她掉粪坑里了,得一家家的讨些米来吃,才能赶走霉气,一屋子人都笑了,我却当了真。外婆抚着我的头说:“傻孩子,别听她瞎说。”外婆已去世,我却忘了问她为什么那个女人会带着米串门,这个谜也随外婆去了。
雨停后也是可爱的,小河里的水涨了,浑了,正是钓鱼的好时候。
表哥是钓鱼好手,我是表哥小小的崇拜者,定要跟了他们去。
一路上我便成了累赘。雨后的小路泥泞难走,穿着鞋子,鞋后跟会带起点点泥水飞上我的后背衣裤,深一点的泥浆还会陷住鞋子拔不起来。于是便脱了鞋提在手里,田埂就又变滑了,走上几步就摔倒,衣裳更沾满斑斑痕痕的大片泥浆。表哥骂了声“笨蛋”只好把我背在背上。
钓鱼的时候我就用泥巴在一旁筑小池,表哥他们钓上来的一寸来长的小鱼放进去,给我玩,小鱼在里边快活地游来游去,模样憨厚可爱,它们的命运随我处置,走的时候我会把它们都放回河里去。
大鱼我是不敢碰的,它们身子一挺尾巴一扇我就吓得放手,曾弄丢一条落到河里,又被表哥骂我“笨蛋”。
我也觉得自己而对这山精水灵的村庄,总是笨手笨脚,便觉得自己挺可怜,对于大自然,只能叶公好龙的爱着,永远学不来表哥的如鱼得水,如鸟归林。也许表哥也认为我是个小可怜吧,所以虽然老骂我“笨蛋”,还是常常愿意带上我的。
然后就上学了,一年级的时候,教室还是老旧的瓦房,地上坑坑洼洼,雨天漏水。下大雨了,可以一边玩水一边上课,小小的脚丫在桌子底下来回搅拌,享受最惬意的自由,在家里这样玩水会被打的,这里老师不骂,只要不讲话就成。但是同桌的男生老是越过三八线泼水弄湿我的裤子,好不恼人。有时我会和他在桌子底下打水仗,会偷偷的笑。
好像记忆里小时候的下雨天总是快乐的,就连发洪水,也让人兴奋。
那年暑假,水淹街了,我们高兴地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看洪水。
水位升到一米高左右,街上开始有各种各样的东西飘流而来,有劈柴,橙子,塑胶用具等,大人们站在水里用凉衣棍钩,像钩天上掉下的馅饼。让我们开心地尖叫的是一包包五颜六色的糖果,那是杂货铺的人来不及收拾给水冲出来的。好多人开始游水去捞,阳台上是激动的啦啦队。
当那条大肥猪顺流而来时,整条小街欢呼起来,年轻的男子都落到水里帮忙,用门板把大肥猪拦进屋里,半拉半推的赶上了二楼,宝贝儿也累了,听听话话的呆在房里。退水了,三四张大网把街尾栏住,捉鱼的人都去闹腾,我们在家里的桌子底下也弄到两条大罗非鱼,开心极了。当猪的主人来领他的宝贝时,送给我们一大把青菜,那天晚上市场没有菜卖。然后大家开始一家家的去寻东西,那些馅饼也归了原主,但激动的心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下雨天,在吃过那两条罗非鱼后慢慢变味了。
然后,雨,还在人生的路上下下停停,然后,就长大了……
今天,对雨天的眷恋依旧如故,只是心境变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雨天里无端地多了些理不清的情绪,揉抚着人心皱叠着舒展不开,清脆的笑声也慢慢远去。
也喜欢在雨中漫步,但笑声属于从身边飞过的不打伞的孩童,眼睁睁的看着曾经也拥有过的童趣被他们带走,再也寻不回来。
打一把伞,撑一片晴空,也想淋一场雨的,但只能想了,身体的柔弱让人不敢冒这样的险,小小的感冒能让你整个星期跑医院打点滴,时间金钱身体都受不起这样的累。
不知为什么,总怀念童年的下雨天,恍如一个纯真的梦,在梦里可以躲过这个世界千疮百孔的面庞。爱玲却说,回忆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欢愉的,然而隔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今天,隔着时间空间回看童年的下雨天也是迷人的,可是再迷人的景色也让人心怀惆怅,感慨万千。
如今的下雨天,我学会了静思,面对一帘雨丝,在锁紧的眉尖里品味人生的酸甜苦辣。
很多时候,风和日丽的日子转眼飞逝,暴风雨却常常突如其来。我们前进的脚步,也是泥泞坎坷,人生的道路上有时也会滑倒,可是我们不得不承认,雨天有雨天的风景。
既然有风景,我就不想错过,我们是自然的孩子,无论阳光,无论风雨,都怀一颗感恩的心,欣然接受吧!
本文已被编辑[悲秋道人]于2008-6-28 10:39:15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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