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暑假里的体育不鸣鸟义演丹星

发表于-2008年06月26日 晚上8:15评论-0条

我们考完了初二下学期期末考试,母亲就把二姐夫欲介绍我去他们那个村跟人去倒水泥以挣学费之事对我讲了。母亲的这些话对我讲得正是时候,暑假到了,我正愁不知如何去挣下学期的学费呢。

弟弟自告奋勇地说要为我代拿我那成绩单,好让我次日即起程去二姐夫家,早一点去跟那伙人做事。我也觉得弟弟言之有理,早一天挣到了学费早一天解除燃眉之急虑早一天准备入学早一天去松树林里安静地享受松脂空气……

我带了两身替换衣服,一双雨鞋(搅水泥备用,预防水泥——硅酸盐“咬”烂脚)及另外一双运动鞋(此鞋用以穿上去做自己的体育功课),次日一早就骑单车去了二姐夫家。当天下午,二姐夫就把我带到了那伙倒水泥的老板家(倒水泥的全部家什包括搅拌机、吊机在内的东西都是他的)。这位老板姓魏,我二姐夫叫他为“运元哥”。魏老板这期间生意正兴,因收割、栽种双向农忙时节已至,员工有的已退出他正愁少人手。我这身强体壮的少年的到来,令他掩不住内心的喜悦而满口答应了我的二姐夫。我二姐夫走后,魏老板面带笑容地对我说道:“小陈子,今天下午我们在本村的一户人家倒完楼面后,晚上还要去城里那下边倒。晚上有一百多个平方,这工作又苦又紧张的,不知你吃不吃得消呵?”

“小意思!”我显得挺有劲又信心百倍的样子应道,“我是做惯了农村力气活的,以前还出过远门(做工)哩。吃不吃得消——你看我干完今天再干几天就知道了。”

魏老板骑摩托把我带到了他的那个搅水泥班子所在地——即本村一户人家工地搅水泥现场。这时伙计们正在做搅水泥的预先准备:有的在楼面上搭架(挂滑轮通过卷扬机将用胶脂桶装着的混凝土吊到楼面上的设施),有的在接搅拌机电线,有的在接水……魏老板向指挥搅水泥的工头讲明了我的来意后,自己又骑摩托开走了。工头这次安排我跟另外一个汉子铲石子、拉石子(用斗车)进料。七月的太阳热辣辣地照着。将近两点,参加倒水泥的人士全部到齐,各就各位,工头按响了搅拌机——“轰、轰、轰!”搅拌机开始发出其特有的声乐节奏,上石料的伙计跟我各自挥舞着洋锹劈哩叭啦像炒豆子、搓麻将似地铲起了石子。“磞轰!”一个伙计推着一斗车沙子,在离搅拌机料斗约三四米外,猛地下力推着斗车冲向料斗,斗车与料斗边碰撞,发出了一声大响。这伙计随之翻起了斗车,将装于其内的沙料全部倒进了料斗。接着,他打下空斗车,拉着它走向了沙堆。我推着一斗车石料赶过来了……

连续四个多钟头的紧张劳作,搅拌机在六点多钟其转动发出的轰鸣声忽然停了下来。到现在,我们这班倒水泥的每个人背上、脸上到处是汗水(开搅拌机的也不例外)……我们吃完倒水泥人家所特制的“桌面”(正餐,菜肴满桌,有瘦肉、鱼肉丸子,有禽肉等平日少有的菜,“酒席”的地方言),未另做歇息,即坐上装有工具的敞蓬货车(该车兼用以拖拉搅拌机),趁着茫茫夜色,向位于县城郊区的一个叫柿林的地方(这里距原地约二十里)出发。

我们到了目的地后,东家即叫我们吃了一顿点心餐,还给我们每个人派了一包烟。我们刚吃过一顿“桌面”,在暑阳烤照及大力劳作之情节下食欲并不大,这顿点心实际上大家都只是与之在餐桌上打了个照面,做了个“用餐”样,人面对“食面”,滑稽味多,嚼之者极少。这种有“福”(口福)不能“享”的情况,除了得病者之外,现在我又知道了在另一类人身上也会发生,这类人就是我们这帮顶烈日竭力劳作尽情出够汗的人。

我毕竟是头一天加入这个蛮牛般的用搅拌机搅水泥的班子,适应性、劳作强度承受力再大,在如此紧迫卖力的情节中,还是会疲惫的。刚完成的那一个“倒水泥工程”,我自己是铲石子的,虽我有武术修练之体质可作为耐劳“后盾”,若晚上继续铲下去,我觉得将会产生不良后果。我把自己身上所派到的那包烟递给了铲沙子进料的那位壮汉(他白天也是铲沙子的,铲沙可以避免铲石子所受到的那种震痛,且不用下那么大的力)的手中,请求他帮我换一下:我铲沙子,他铲石子。这壮汉接过我的香烟后,还不肯跟我换,工头在一旁对这壮汉说了几句:“他还在学校里读书,刚来做这个工作的,难免会做累。你白天又铲沙子,晚上跟他换一下干也没有什么嘛,还说你是一个很扎练的大男人……”这壮汉听工头这么讲,自知有惭,才答应了跟我换工。工头另又抽调了一个原在楼面上的伙计下来铲石子进料,这样,晚上铲石子进料的,其实比进沙的还要轻松——他们的石子堆又离料斗近,人手又多(除楼面上下来了一个伙计帮助铲石子进料外,后,出料管吊混凝土浆的一个伙计也抽调了过来,与他们一同铲石子)。我的沙堆离搅拌机远,又仅有我一个人上沙、拉沙;而且,那个壮汉(原来铲沙勉强答应跟我换工的那个)还把一部原他用以装沙的好斗车也拉走了。好斗车拉起料来轻松,坏斗车(特别是轮胎没气或轴承滚珠坏的)拉起料来吃力,这点常识我那时还不明白。

这块楼面我们从晚上大约九点开始正式动手,一直倒到第二天早上天色微明才倒完。我们坐上工具车备作返之时间里,个个都打起了瞌睡,有的伙计还想方设法躺到了工具车上,司机(他不用参加搅水泥中的蛮力劳动)在我们劳作期间在东家的客房里睡过觉(他才不会打瞌睡)。

我一跟他们倒水泥就来了个“通宵”(干到天亮),这或许也是一种“福气”(至少我可以说这种经历是少有人逢的,能够“享受”到大自然所给予的这种“特别待遇”,累了个“痛快”,即是一种“享受”、一种“福气”)。这天整日我都在休息:上午睡觉,下午看书,摸到二姐夫家房背后的山上给自己上武术类体育课。据说,跟我一起加过通宵倒水泥的有几个人下午就又跟上那班人去倒一栋两百多平方米的大楼面去了,闻此消息,我心中不禁暗自感到不如。休息了一天,我次日一早即去了魏老板家报道。魏老板有两帮人(一帮分一班)手倒水泥,不先向他报道可能会造成秩序混乱,且还有可能被漏掉自己的工板,没有记到工板的工干了也是白干(我是听工友们讲才知道这样的事的。在茶饭后稍作休息的时间里,我会向工友们问这问那,从而理解到了很多有关这方面工作的事情,也掌握了自己的工资情况。我听伙计们讲,若我们所搅的楼面东家总共给了老板200元钱,老板取走一半后剩下的一半就照摊:参加搅水泥的若总共有10人——司机除外——则每人可得10元……)。记工板是老板个人的事。

我们在西北离县城大约三公里处的一个叫“杨梅塘”的地方倒水泥这天,从上午八点一直倒到次日凌晨一两点钟。搅拌机除就餐时停止运作外,其他时间都在“轰、轰、轰”地响。我这回仍被安排在地下铲石子进料。我们正在倒的这块楼面是这栋房子的第四层楼板。开搅拌机的这位老师傅这几天未与人换班,另外一个开搅拌机的回家割稻子去了。这位老师傅这几天每天加班到深更半夜或凌晨几点,但他还是坚持着赶班干。到今天晚上,这位老师傅在约十点过后工作时就眼皮不时打架,在“轰、轰、轰”的搅拌机噪声中他有时似乎还站着进入了梦乡(事实上,长期熬过夜的他这种人,在工作中一两分钟时间就可进入梦乡,又可很快脱离梦境恢复清醒的工作状态;甚至在短暂的时间内半睡半醒状态下仍可开搅拌机——如趁搅拌机拌料让滚筒内的混凝土多转他几圈值此机会“睡”他一两分钟):我把装满石料的斗车推到搅拌机料斗前,并乘势猛地一推,使斗车与料斗相撞(这一招系有经验的倒水泥的进料师傅教我的,使用此招可以使斗车上的石子晃出一部分进入料斗,斗车上的料在斗车与搅拌机料斗相撞那刻,靠车把这边的石料会有相当一部分晃到车口这边,有利于掀起斗车把料倒入料斗),“嘣轰!”但听得一声大响,我紧接着马上用力掀起斗车倒料(干这一行进料的人员需要干活身手有这么麻利、迅速,以适应楼面上紧张的混凝土料之需求,满足老板的心愿——倒得越快越好,早点收工),再次发出来的响声,把这位开搅拌机开得摇摇欲“睡”的老师傅吓了一大跳……在这场工作接近尾声,楼面上的人喊我们等一下子进料(若楼面倒满了,就不再需要混凝土,下了水泥的石、沙混合物在料斗里是一件麻烦事——浪费东家的水泥会令有的东家对我们这班人、对老板产生不良印象,同时多到的混凝土我们处理起来也是很要费力的,故在每一场倒楼面工程中接近完成的时间里,楼面上的人会预先做出猜测还需要多少混凝土浆料,叫下面打浆进料的人还要打——搅拌几包水泥,进几板料)的那一阵子,这位老师傅打起了料斗没有将之放下来就又打起了瞌睡。搅拌机此时仍在运作,发出“轰轰”之响。那位铲沙的汉子正弯睡在料斗下清理搅拌机筒内掉出来的混凝土浆,就在此时,没想到这开搅拌机的老师傅竟迷迷糊糊地把手放到了操纵杆上——庞大而势高力重的料斗眼看就要砸下来了(这样的料斗若开搅拌机的顺势放下不加控制速度地压击在人身上,后果是严重的、可致命的)。在这危急关头,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我赶紧一个箭步跃过去按住了操纵杆,并用力推了一下开搅拌机的这个老师傅,把他的睡意全惊消了。“——喂!你是怎么开搅拌机的?!”在料斗下搞清理的那个汉子已迈出一步(站出料斗坑外),惊魂未定地瞪着眼睛对这开搅拌机的老师傅吼叫道,“瞎眼啦?!有人在这料斗下干活你放料斗下来不会给你收拾吗?!……”这个开搅拌机的老师傅被我推醒睁开眼那刻也望到料斗下站着个人(我的手按住他那只握住操纵杆的手就明显告诉了他开机出了问题),现得到一顿训斥、臭骂,自知理亏,未曾作声。“轰、轰、轰!”搅拌机的激情节奏掩饰了夜晚中传来的一阵喧叫,仿佛在告诉沉睡中的村民说:“安心休息吧,劳作了一天的人们。这里没事,一切正常,我正在为建设新祖国发奋运作……”

……这天早上我睡得正熟,忽然听到窗外有一个声音在喊我:“喂!喂!小陈!起床了!今天去上拔(地名)倒水泥,一百多个平方,——要带快点!人家都快要走了!……”这是魏老板亲自来到我二姐夫家在叫我上工,我闻声后嘴里连忙作了答复,并一边翻身起床,迅速穿好了衣服、鞋子……

上拔离出发地较远,是山区。我们一行上午约八点钟坐上了工具车,工具车后面拖着搅拌机,在颠簸的山间公路上居然也各自打起了盹。我们一路颠簸一路盹,眼看还有几里子路就到工地了,忽然,“砰!”地一声响——搅拌机的一只轮胎被路上的山石撞破,那只轮子停止了运转。轮胎罢工了,我们个个摇头叹息,只好下车。经协商决定,我们中的四五个人先步行继续往目的地方向前进,其余几个及司机呆在原地等候修机的人到来(司机托熟悉的路人骑摩托将搅拌机轮胎告破一事向老板汇了报,老板马上会骑摩托带修机的人过来。留在此地的人以备必要时共同合力推那笨重的搅拌机。先行的我们这些人中,有会搭架的,先到工地后可把架子及有关其他事情做好,这样亦能做到早点结束这次的“倒楼面工程”,早点回返)。我们走到那工地时已近正午,太阳热辣辣的。过后不久,搅拌机轮胎修好而被原车拖了进来。下午约两点,我们正式开工。开机的老师傅按了一下起动装置,搅拌机的震动声如雷贯耳,“轰、轰、轰!”的性感旋律四处传播,在山谷中回响。如果一位习惯了在夜总会之类歌舞娱乐场出入的人士,被蒙住眼睛从豪华的大都市直接带到了这里,这搅拌机“唯我至尊”式的运转发出来的有节奏的声音所“意味”的环境,或许很有可能会被这位人士误认为自己已到了“的士高舞厅”——忽略被蒙住的眼睛(先别睁眼看),现在时间可以随着这“动感”、“快感”加“钱感”十分强烈的“轰、轰、轰”的声乐节奏扭动腰肢跳“自由舞”了……我这回依旧是在地下(区别于楼面上)铲石子包拉斗车进料。天上现在不见一朵乌云,夏日的炎阳正在倾其情意大大方方地向我们输送其烤鸭般的热量。豆大的汗水从额上流下来,流到了眼里,咬得人眼痛得无法睁开……

晚上约11点,水泥倒完。工具放好,山村半夜三更的晚饭聚会特演完毕,我们这伙人坐车原路返回。这群人今天似乎还真的交上了“极限锻炼之福运”:拖着搅拌机、载着工具和人的汽车开了一段路,在长长的山坡上自己熄了火——“汽车先生”——我们的“老友”因翻山越岭过度劳累向我们“罢工”,宣布“不干”了。司机的技术再好(据其事后自称,前些天他在离合器失控及刹车又不灵的情况下,竟还敢一冲一刹地拖着搅拌机,载着这伙人上山路、去完成当天老板所交付给他们这班人的倒水泥之使命。这伙人中,当然,还包括一个为了摆脱蒙昧力求上进而卖力奉献的我。司机说他此行之前未向这伙人讲明他车上的所有的这些危险问题,是怕这伙人不敢坐他的车,导致没有人去倒水泥,完不成当天的工务,会挨老板的骂。司机据说是老板的小舅子,他对这伙人讲这些话时脸上还显得轻轻松松的——看来,我们这伙人刚刚经历、做过的那些事,是在跟司机同志一起去“冒险”、“探险”、“玩生命游戏”——汽车曾在山路上差点翻下深沟,汽车起动时我们身子猛地一晃,有一位工友差点晃下车去摔入落差十余米的山谷——我们并不是完全去卖力、奉献、倒水泥……),这回看样子他也是没有办法了。还有大约20里子路我们这伙人就可到家(我到我二姐夫家),到家后各自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尽快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现已普遍成为我们这伙连日劳累、熬夜、与搅拌机“同歌”“共舞”的人的“最高理想”。经讨论,司机和另一位工友留下来守车,其余的八九个人用“11号车”继续上路。

深更半夜,山区的这四周一片寂静。今晚有一点月色,我们模模糊糊看得清路,四周的山林轮廓阴影亦模模糊糊地呈现在我们眼前。连日来的睡眠不足,我们一行走路的,每个人都在行走中打起了瞌睡——看:这样一群摇摇晃晃(眯着眼睛打瞌睡走路步伐是不稳定的。人们或许会难以相信——人走路时怎么能打瞌睡呢?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因为我不仅是亲眼所见——虽然模糊的月光下伙计们的眼神看得不太清楚,而且我自己亦经历过这事情。为赶跑走路打瞌睡这个“怪物”,我们这些人又深更半夜在这深山中打起了吆喝、唱起了山歌……)、走走停停的人影,夜半深山马路上,也堪称是世间一道独具特色的风景!这个时候,我们大家都不作声,如果其中有一个人(a)大声斥问另一个人(b)道:“你是谁?!你是干什么的?!”其他所有的人都响应这个人(a),都装出不认识另外那个人(b)的样子,或许会把另外那人(b)的心理推向另外一个世界(作为一个高级动物的人,其心理的正常对维持生命存活是至关重要的;人之所以能脱离其他动物而自命为“人”,就在于其是有非同动物一般的灵感意识、精神容易被环境熏陶的生命体,人作为“通灵性”的动物,其心理是容易受到环境的影响的,而当一个人处于儿童、少年期时,其心理的成长对良好环境的依赖及对环境所受的影响更为明显);陌生的环境,在这样夜半沉寂的深山中,人需要群体性的依赖(心理依靠),尤其是对于一个无备而来的蒙昧少年来说。……路上,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小雨(我们在睡意朦胧行进中,感觉变得钝化、模糊,这雨下得细),一阵山风吹来,有凉意亦有些寒意,更令人有睡意。有人建议说:我们这样走速度太慢了,弄得不好一脚踏进路边的深渊也不知道(这话是有根据的,我们翻上一座山时,路旁一边的山崖位高,若打瞌睡走路走得不好,失足掉下去就……我目睹别的伙计闭着眼睛打瞌睡的样子走向路边又折至路中间,走得歪歪扭扭的),不如大家原地睡一会儿再走。有几个人停了下来,弯下腰在地上摸摸索索地,后躺了下来;我们这几个仍然前行,走了不远,也这边一个那边一个地往地上、石头上或路旁山壁(怕蛇咬的靠山壁)坐、躺或靠了下来……

我们走出这山区,天色已亮。是日,我未与他们去赶班倒水泥,又休息了一整天。此后的第五天是我最后一次跟他们去倒水泥。这天晚上倒完水泥归来又是夜半。二姐夫的母亲在为我开门时冷冷地对我讲了几句,好像我是故意在外面呆到深更半夜才来喊门、故意要打搅她的好梦吵醒她似的。二姐夫的母亲对我的这种态度使我觉得心里比往日的工作都还辛苦;而我自跟他们倒水泥到现在,手上、脚上都有被水泥“咬”(侵蚀)烂的症状;并且,倒水泥这个别具一格的锻炼课目打乱了我数年来的武术体育运动规律(我跟他们倒水泥的头一两天中,因对有关事情不晓得,而会向他们问这问那,但我后来很快就恢复了自己的“沉默者”的席位。我干活有劲,赶得上他们的劳作“频率”需求,不误事,很少说话并不影响我的工作岗位)——不过这都不是我过早(离开学约还有一个月)离开魏老板倒水泥这帮人的理由:是魏老板怕我“倒水泥倒坏身体”而婉言辞退了我的。我不管是魏老板真心关心我,还是借故辞退我,他既然这么说了,我觉得自己也该维护自己的一丝尊严而不必再跟他们干下去(从魏老板主动辞退我这一举动看来,享受劳作之“痛快”也是不能随自己心所欲的,也是有“限制”的),一直干到开学。魏老板给我算清了工班(我跟他们所倒过的楼面大大小小合计约二十多个),并付清了我所挣得的工钱,约一百三十多块钱。我拿到这些“工资”当天就回到了家里。

弟弟正在我们家召集了几名同学举行“茶话会”(弟弟后来对我讲,同学们也邀他去了他们家里进行“茶话”,彼此进行友情交流……),这些同学中有我们过去那个班的班长李镇才。我那张被夏日的阳光“亲”得“黑不溜秋”的脸一在我家门口出现,就引起了同学们乃至弟弟的注意、好奇。

“哇塞!晓愚!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脸被晒得乌黑发亮的,一个包裹,浑身劲装打扮,就像跑江湖的侠客一样!”镇才同学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面笑容地冲着我叫道。

“根叟!久仰!久仰!”炼丹弟弟对我叫道。“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么久我都没有在家里看到你呢?是到做客吗?你真是舒服啊!”

听到天才弟弟的这些话,我心中不禁暗自感到可笑:我去二姐夫家跟人去倒水泥之前,你都还自告奋勇地说要替我拿成绩单,有何必要这么明知故问演‘独角戏’呢?

“晓愚!——来,这里坐!”陈冬福同学用手指了指其身旁的一个座位,语气生硬地对我说道。

“过来吃果子,不要怕不好意思似的,你不是作客的。”弟弟站着瞥了眼不知该如何做声的其他同学对我说道,“都是我们班的同学,暑假有机会坐在一块聊聊天还不好吗?”

“晓愚德生,你的学习成绩真是好!”一位父亲是物理老师的同学对我说道,“期末考试成绩你可能又得了个全校第一,我们应你弟弟之邀来到你们家里,顺便向你请教学习经验,可不要不理我们啊!”

……同学们离开我家后,滑稽师弟弟走入了我的房间,他手里拿着一本书。

“老乡,你的暑假作业我已帮你做好了,——怎么样?你如何来向我表示感谢呢?”弟弟把他手中的那本书——我的那本暑假作业往我桌上一扔,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道。

我打开这本暑假作业翻了翻,见弟弟的字迹写得像“鬼画桃符”似的,一页像张牙舞爪的魔鬼,一页若龙飞凤舞,全书书法形态“婀娜多姿”变化万千,甚是好看。

“你在这本暑假作业本上的字写得太好看了,我恐怕无以回报你的辛苦,跟你的那一本换一下吧。”我拿着这本暑假作业对大师弟弟说道。

“换什么换?!换你的头!”弟弟口里大声叫道,“反正下学期我们上初三了,老师不会检查我们的暑假作业的!我写出这样的字够对得起你了——你不对我道谢,还敢如此无视本官之威严,该当何罪?你……!”

日落西山,母亲挑着一担装有蔬菜的水桶从坝子里的菜园地里返回,看到我站在家门口往对面张望。

“你有没有挣到学费呵?这么快就转来?”结亲对我说道,“你的二姐夫又说你跟他们那班人干得很投机,你还懂得送烟给人家、拉关系……生意又好,他们怎么就不要你了呢?是你自己不做的吗?”

“挣到一百五十多块钱,下个学期的学费应该已经够了。”我说,“那个才板说我若再干下去可能会干坏身体,就给我结账了。”

“你下个学期的学费够,可是再下个学期的费用你到哪里去找呢?”

母亲的这番话教我无可作答,她说得有理。下个学期是初三上学期,读完初三上学期放寒假天气冷,又逢过年是不好去打工挣钱的;而且初三下学期面临升学考试,学习一定会变得紧张起来,要减轻自己的经济忧愁,消除学费之“后顾”之忧,只能充分利用这个暑假,自己吃苦一点,累就累一阵——可现在还有哪里自己可以去卖力挣钱顺便进行“极限锻炼”呢?

我在家里呆了几天。是日,住在我家隔壁的一位在砖厂做工的族兄在其家门外露了一面。母亲见后叫了我的这个族兄一声:“晴保!”晴保哥哥闻声定住脚步,并应了一声:“欸!”晴保哥哥转身望见了我的母亲,我母亲向他走了过去。

“晴宝,你晓不晓得你们砖厂里现在要不要人手哦?”我母亲说道,“如果要,叫我家晓愚去做临时工也好嘛。做到开学也还做得到二十多天,看看他能不能挣到自己读书的学费钱。”

晴保哥哥前段时间到过一回家里,向我母亲无意中谈到了他们砖厂正缺人手的事,那时我已去了二姐夫家跟魏老板的那班人倒水泥去了,他们砖厂现在仍然需要人手。我母亲这么说,晴保哥哥听后欣然答应了带我去做一段时间。在打定主意动身去砖厂之前,晴保哥哥对我讲道:“现在我们砖厂出窑的人手不够,拉坯子(进窑)也要人手,工作很紧、很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消?”我轻松地对他一笑,说:“开玩笑,我出门都出过那么多了,前些时候我还跟人家去倒过水泥,时常加班加到深更半夜,有几次还加通宵呢(这么累的工作我都干得了),砖厂的活难道会比倒水泥更苦、更累吗?”

这个砖厂在我们邻乡,距我家约十六七里路远。我身体长得结实,晴保哥哥把我带到砖厂办公室,老板见了心里似乎甚是高兴。……我被分到出窑钳砖上车的一个组,我的组长身材比我矮一个头多(这使我对此工作产生了信心:他都干得了,我难道还会干不来吗)。出窑这道工序,分在窑里钳砖上铁架手推(或拉)车、拉(或推)装着砖头的手推车及钳砖上运砖汽车等几个步骤。我是新手,组长未让我去推砖,只叫我钳砖上车。拉(以推为主)砖拉得不好,装得又高又满的砖倒下来很容易砸伤人、很危险(有一个工友让我推了一次——是我主动提出去推的,我觉得我既然干这工作,就得样样都干——使我上了一次当,脚被砸伤了)。我的一双握锄头握得生胼胝的手,加上练武做空翻等体育运动在地上磨擦变得异常粗糙有力,说实在的,吃出窑钳砖——用砖钳这碗饭我算是占了“便宜”:我在这段时间的工作中,每天与另一工友钳砖上车一两万,竟也逐渐适应了,握钳的手(我学会了两手各握一砖钳,“左右开弓”进行钳砖劳作)未有任何较重的不良反应。这段时间白天虽常从天亮一直钳砖到天黑(用餐时间也是紧迫的,另一组晚上有时会加班上车——即钳砖上车,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晚上却有充足的时间休息。我利用起早床以每天完成自己的武术体育功课;砖厂门外的柏油公路,以及砖厂对面的一个小学的操场,就是我的“运动场”。(这所小学的操场是开放式的,故我随时想到操场上运动都可以。放暑假这学校很静。)

这个砖厂有自己的食堂,员工吃饭用砖厂发行的饭票。为了少用开支,我每餐都偏爱素菜。煮饭的那名常与砖厂里的汉子嘻嘻哈哈,有时还动手动脚的老妇很精干:她有时会炒“辣锅菜”(未放油炒熟的菜)给我们吃,这种菜放了点酱油,盐分充足,吃起来可谓“色”、“香”、“味”俱全……我吃过她炒的这种“辣锅菜”的碗,用水一冲就干净,碗里原来的“瓷光”恢复亮闪四射原状,赢得了洗碗的时间(别人看了我洗得如此干净的碗,差点把我当成“洁嫂”了),可以加快马力跑去赶班——另一组出窑的都还未下班呢,睢:砖厂停车场上,又停有两辆“东风”牌(这种车装得下五六千砖,一车砖两个人上,忙个不停又加快速度干也得花费约两个多钟头才能将其上完)砖运车。一年中三伏天时节,末伏天气,真热人;我们的工作又热,天热、作热,双“热”加身——我们汗流衣背、汗流满面,衣服上的汗水晒干,便可见一块又一块的“盐酸”(成环形的白色盐层斑纹)。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人们吃起饭来居然觉得格外香甜(倒水泥期间有那么好的菜肴,却嚼之无味食之不进,如今在砖厂吃起素菜饭来却……),你说怪不怪?

一日,一名在工作中不认真、与别人拉闲话嘻嘻哈哈(他们还大谈色情艳事)的工友钳起砖(一钳夹四口砖;为提高上车速度,我们上车这里增加了一个人,共有三人钳砖上车)往车上放时手一扬,砖钳松而砖脱落,其中一块重重地砸到了我的胸上,还有一块砸到了我的脚趾上……离九月一日开学那天还有几日,我觉得应该停止如此卖力奉献,花几天时间去预习、温习功课以准备上学读书了。我向我的工作介绍人——晴保哥哥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未加思索就把我的事向上级(老板)报了告。老板破例为我算清了账(按照习惯,他们要压工人一个月工资,到年底才会把工板全部结清),付了六十多块钱给我(据息,我还有一部分工资被“冻结”扣押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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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核:吴钩 | 荐/吴钩推荐:
☆ 编辑点评 ☆
吴钩点评:

这般的场景,写得具体而真实,让我也好好体会了一场。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