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从乡下外婆家一路乘巴士、搭出租兴奋异常地来到城市里，住进了宽大优雅的别墅。主人每次出门都会把她抱上带有空调的豪华轿车，甚至到高级餐厅吃饭和喝咖啡的时候都给她留个位置，让她享受尊贵的生活品质。

聪明的球球适应环境的能力极强，很快她就学会了在女主人熟睡时到卫生间撒尿，找水龙头喝水，从来不会因为自己的调皮吵醒主人。夜间她睡在女主人为她精心设计的小房子里，小房子建在阳台的一角，旁边还有一个放着锯沫的木盆供她大便使用，而球球在乡下大院子里自由惯了，就是学不会在木盆里屙屎，几次都把盆弄翻了，锯沫与狗屎撒在了木地板上。球球害怕女主人看到生厌就用嘴和爪子扒出自己小房子里的海绵垫盖在一团糟的阳台上。

由于白天吃了太多的鸭腿和鱼肉，球球渴极了想到卫生间喝水，无奈一根铁链将她牢牢地锁住，她几经挣扎，无耐地哭喊。女主人很奇怪球球的叫声怎么多么象婴儿盈盈的哭泣，不是小狗该有的声音，她于是毫不怀疑球球是纯种的京巴狗，已经超越狗类以良种狗的姿态出现在主人的家里。女主人看着被养的雪白毛儿顺溜溜，洁白无暇的球球非常开心，女主人很庆幸发三千元买下这只纯种的狗。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了两个星期，女主人烦了，球球也烦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挂满纱幔的窗台时，球球听到远处地面上其他狗的嬉戏声，球球感觉自己特别的孤独，她只能倦缩在小房子里伸懒腰。她还听到邻居啊婆站在主人的大铁门前问女主人：你家怎么一种小孩子似的的哭声呢！女主人否认有小孩子哭闹！

回头看到球球忧怨的眼神，女主人一改往日的耐心骂道：繁死人了！又弄一地的臭！女主人用脚狠狠踢了球球一下，球球也一改往昔的温顺，激动地吼了一下，恰巧利齿挂了女主人光着的脚丫，殷红的鲜血顺着雪白的趾间留到了金色的地板上。球球恐惧地躲进自己的小房子，她知道自己闯下了大祸。她原本不想伤害女主人，可事情太突然，也始料不及，她一直友好隐忍本性的光辉不允许她的激动行为。球球起了戒心，她怀疑女主人会再追打她，便索性呜——呜——呜——地横目瞪着女主人，以防止女主人的侵犯。女主人看着球球的凶凶的防卫，也自觉自己的失礼，只好去防疫站连续打了一个星期的狂犬疫苗。女主人决心把球球送走，但又觉得不舍。

从此女主人不敢去惹球球了，也不再去抱她洗澡和座轿车去兜风。球球觉得很委屈也很歉疚就是说不出。

夜晚球球望着窗外的星星窗外的灯，对着月亮发呆。她在想乡下大杂院里狗们在一起追逐嬉戏撒欢，风起时毛草雨棚轰隆轰隆的响声。球球开始对着月色恢复了本性，如同类一样地嗷嗷嘶鸣：汪——汪——汪——

女主人终于明白她是一只纯种而普通的狗。

一天清晨，当太阳还没有爬上窗台的时候，邻居啊婆又站在女主人的大铁门前问：你家怎么有狗叫声，一夜好象都在叫！

女主人看着球球灰色的毛儿打起卷，象披着灰色的棉布毡一般的球球气愤地说：孬种！今天就给你送到楼下煤炭房里去。

女主人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怨言，球球的小房子和脏兮兮的海绵被连同那根系牢她的铁链统统搬进了黑漆漆的煤炭房。为了不使球球窒息而死，女主人在煤炭房的木门上凿个鸡蛋大的小洞孔，球球象囚犯一般被囚禁在黑暗里。球球试图越狱逃跑，最终挣脱不了那条沉重的锁链，她沉默着！

女主人从此没有听到球球的叫声，球球只是一直卧在潮湿的海绵垫子上一动不动，连一丝的悠咽声都没有，女主人认为球球本身只适合贫贱的环境或者球球真的改造好了，女主人如释重负，很得意在，很满足，很快慰。

女主人在煤炭房里放些吃剩的饭菜。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女主人发觉所有的饭菜一点都没有动。女主人惊谔地发现球球绝食了！女主人开始认为球球只得在赌气，饿急自动就会吃了。三天又过去了，球球依然没有吃女主人扔进来的残汤剩饭。女主人这时真的担心起来，于是把锁在球球脖子上的锁链打开，球球立即迅速地窜出煤炭房，可是没跑两米远就动不了拉，前腿努力地向前爬后腿瘫软地在地上拖动着，瘦弱的身体终于倒在了灿烂的阳光里。

女主人心灵深处被电流击打了一下，谔然间悲悯起眼前的球球来，眼泪不自觉地涌出滴落在脸颊，她自然地想到了自己。女主人思绪如潮般涌起：小狗球球都知道用静默的对抗去捍卫天性中的自由，而作为人的自己却麻木于物质的浮躁里，这是多么鲜明退化的悲剧！

球球在女主人的陪伴下，在犬猫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终因医治无效死去，死前那凄凉冰冷的眼神令女主人无限悲哀。

不久，女主人提起一只旅行箱离开了那套别人为她设计的牢笼，走向远方自由的天空。　

2008年6月26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