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细细学习了冯希哲先生的《文学批评期刊建设与当代文学走向学术研讨会发言摘要》一文，那是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家们在“首届全国文学批评期刊建设与当代文学走向学术研讨会”的发言摘要。看了当代文学批评家们对当下文学批评现状的分析和期待，深有感触，有所思索。

我作为一个读者，一个只是相对喜欢鉴赏阅读的读者，没有批评专家们那样具有文学批评的专业理论和专业术语，也不具备专业文学批评的底蕴，我只是对我所看到的当下文学批评现状的某些社会现象有所言欲。对！就是我看到的当下文学批评现状里的——批评家的不作为和作家的急功近利等社会现象。

正如陈忠实老师发言中说到：“在我的意识里面，作家和评论家，我从作为一个作家的心理上来讲，不管写大文章，还是写小文章的，最关注的就是评论家，尤其是稍微大一点的作品出手，首先想到评论家怎么说、怎么看，我不知道别的作家如何，一个作家关心的是评论家。”我敢肯定，绝大部分作家都有这样的心态，越是有声望的作家更是如此——关注评论家对于作品的评论，这是很正常的心理行为。因为任何一种完整的文学活动，文学批评是文学这一活动中的一个重要环节，从某一种意义上来说，文学批评其实也就是文学接受活动，其根本任务就是对文学作品进行分析和评判。说得通俗点，文学批评家的评判，尤其是有一定社会地位和学术地位的深资批评家的评判，即使只是一字半句，对于某个作品来说是具有举足轻重的，作家是有理由视为作品存活的重要系数的。然而，我们知道，文学作品要实现它的现实价值，要想产生社会作用，自然要经过读者的鉴赏，也必须要有读者的参与，否则这一文学活动就不能算完整。文学作品实用价值和社会作用的大小，与鉴赏阅读的人数正成比。鉴赏阅读的人越多，它的价值和作用就越大；反之，它的价值和作用也就越小。所以，作家在创作时不仅要考虑怎么才能把自己所表达的更贴近社会实现生活，而且要考虑鉴赏者的不同要求。也就是说，作家在创作中要考虑到作品阅读群体的定位。因为不同的阅读群，有不同的阅读要求。）无论是不是自觉的，作家在创作时心中总有鉴赏者存在的。这就是说，任何一个作家的成功，任何一个时代的文学成就，都是在鉴赏者的积极参与下才取得的。鉴于这样的现实，有作者认为批评家是作品命运的主宰者也是有情可愿的，这其实也是批评家不作为和作家急功近利的根缘。

批评的征服性既表现在认识生活认识作品上，也表现在判断作品镜像的关联上，总也离不开以熟悉作品为前提。所以说，一篇优质的、健康的、有力的文学批评，总是建立在鉴赏阅读基础上的，是依靠精读细研文本为基础的，是直接面对作品文本这一公正的立场上说的。这样的文学批评才能理直气壮，才能明辨是非，才能无羁绊地深入到作品的内部探究和挖掘作品的价值和作用。然而，精读文本不是凭空说说的，要想真正读透文本是要付之实际行动的，是一件需要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的事件，而且还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分析的事情。时下，有一定身份的文学批评家们，还是基于大学院校的教师、研究生、博士生，教授为主导的批评者群体是批评的重镇，但他们身负繁重的教研和学习任务，使他们难以有足够的时间去做鉴赏阅读。凭心而言，当下我们读到的文学批评文章能真正做到以精读文本为原则而展开文学批评的有几何？当代的文学批评家们又有谁会对“小作者”和“新作者”的小作品和新作品自觉地承担文学批评的主体呢？显然是不可能的！对于以称著名的评论家们来说，他们只会对名作家和大作家的作品有兴趣，才会自觉为他们承担文学批评的主体，名人效应嘛，互为互利，这倒不难理解，完全可以接受。但是，尽管如此，还往往是因为对个案欠缺细读，专注于批评的思想深度，加之学院生活方式使他们始终与现实社会存在隔离，便构成学院批评的一个共同特点——在“全球化”语境下，他们虽然很方便接触到世界性的丰富批评理论资源，但在实践中，批评成为了理论的自我诠释和佐证，理论轻而易举地取代文学创作进而成为批评的本身。而这样的文学批评，是很难真正了解被评作品说些什么？意味着什么？是如何表达的？表达得好不好等等直接取材于文本的第一手资料；是很难真正地做到评论语言既准确严密、有科学性、理论性，又要鲜明、新颖、有文学性、形象性；是很难真正地通过语言的运用将评论的理、情、文三者完美地结合起来；是很难以表达自己对作品美学价值和文学价值实现的理解、认识和评价为原则，基于启发和帮助读者提高欣赏水平为宗旨，对被评的作品提出有益的批评和建议。很显然，这样的文学批评对文学活动的现实意义大大地打了折扣，无法对文本作出明确有效的阐述和评价。

文学创作的提高和发展，总是离不开文学批评的推动的。小作家小作品，新作者新作品，其实更需要及时的文学批评，读者也需要文艺批评的指引。另一方面，某些作者特别企望利用通过文学批评的特殊性来实施廉价的广告宣传自己而获取名利。然而，作者面对自己不能让批评家们自觉地关注这一现状怎么办呢？只好上门求助讨教，或找师友帮忙引荐等等社交手段……这下好了，原本批评家应自觉承担的文学批评，反过来变成了作者求亲托友拉关系请求批评家们参加自己作品文学活动中的文学批评，大有一种“拿热脸孔贴冷屁股”的酸味。批评与被批评之间的关系也随之模糊——或许是看面情，欠人情；或许是直截了当，出钱买评论或出钱为新书代序；近年来还盛行作品研讨会，其实只是由作者出资，谈不上什么学术研究和深入探讨，充其量只是一个座谈会也称研讨会；而且规格越来越高，上大酒店，甚至进人民大会堂的也有，给某些名家红包请其出席捧场等。这本没有什么，作者有钱乐意请大家找个高级场所聚聚说说侃侃笑笑乐乐而已，纯是作者个人意愿，无可非议；名家是人非神，也食人间烟火，对作品进行了费时费力地鉴赏和批评，收取红包也是知识的价值体现，有劳而得也很应该。但是，问题是拿了红包以后的文学批评的质量是不是对不起作品作者，是不是对得起读者，是不是对得起学术良知良心呢？因为在这样情景下产生的文学批评，往往有两种——无意识瞎扯和有意识瞎捧。无意识的瞎扯仅是因为不熟文本而为，有意识瞎捧是因为“红包”的效应，存有权力和商业逻辑暗中支配的为人造之。有的名家别说没有细读文本，甚至连文本从头到尾浏览一遍都难以做到，只是翻看了一下内容简介，或单挑其中一个小节，便侃侃而谈，言不及文，不着文本边际用理论语系东扯西拉拼拼凑凑地发挥一通，以作代序敷衍了事，算是交差；有的则是昧着学术良心，像瞎子舞棍，乱敲一通后也没有找准目标，只好有意识瞎吹瞎捧……导致文学批评的质变，“批评失语”和“批评缺席”的不符真实的“批评商业化”宣传广告现象泛滥成灾，也成了某些批评家丰富生活“源头”所钟爱的“养营快餐”——创造财富的直径，仅用于承载他们自言自语和智力游戏的简便的可以随心所欲运用的文体工具。而没有收红包的，能公开说出自己的真实观点和客观的评价，指出其不足之处者，却往往处于不受欢迎的尴尬境地。

畅广元老师（陕西师范大学博士生导师）说：“你面对一个文学文本，你作为一个文学批评家，你对一个整体文本感觉和评论的关系，你的头脑中是不是形成了对于一个评论家的文体意识，从现在的评论文章来看，很少有这种现象，所以我就说是一种非研究心态下的阅读。阅读的时候还停留在感觉层面上的阅读。这是一种病态，从某种问题上来讲不是为了文学。这些评论家阅读的文本是感觉层面上的阅读，然后就开始发言，现在我知道有些评论家已经具有了这样的技能，就是市场化的浏览，对文本拿在手里看的很快，翻几页根据他的经常阅读职能，就知道这是什么作品了。所以批评阅读的文本基础脆弱，这是当代文学批评非常显著的弱势。”这对当代文学批评的弱势作了概括，同时也揭示了是批评家们的不作为所造成的文学批评现状——批评的价值发生了变质，批评的文本阅读基础脆弱，批评的学理失衡。

另一种让人难易理解，难易接受的文学批评的现状是作家利用批评家的不作为所产生的——以文学批评的主体地位认定文学批评的质量优劣，使文学批评发生人为的质变。所谓的文学批评的主体，是指在文学批评活动中具有认识能力和实践能力的人，也就是说，凡是在文学批评活动中具有认识能力和实践能力的人，即可为文学批评的主体，也就是文学批评者。文学批评的主体地位，顾名思义，是指批评者身份的地位层次级别。比如教授、博士、博士后、中国作协、省作协、巿作协、报刊主编、副主编、编辑等，由于有批评家们自身不作为的前因，便让某些急功近利的作者盯上，利用批评家来炒红自己；也给某些期刊有了以权谋利、奉上压下、互为投机的机会了，不论批评文章的质量，只以批评者地位高低来看文学批评的景观。更为可笑的是，个别作家自以为是名家大家，竟然忘了无论批评者的地位高低，其在整个文学批评活动中文格人格都是独立的，是不受外界左右的，是以自己通过对文本的精读细研，表达自己对被评作品的美学价值和文学价值实现的理解、认识和评价为原则，基于启发和帮助读者提高欣赏水平为宗旨，对被评的作品提出有益的批评和建议。这一活动过程中，谁也无权干涉，无权责令或授意批评者违背自己的主观意愿修改批评文稿的。然而，就有那么一些虚伪者，把文学批评当作可利用的工具，使文学批评为人地质变失实。

我很赞同李建军老师说的：“批评家首先应当承担的责任，是通过有效的批评，抵制文学创作中的道德堕落和不负责任。批评家必须勇敢而真诚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但是，愿望与现实总是有距离的，当批评家所承担的批评是从主动变为被动，自觉变为不自觉，在某一特定前提下产生的，批评的动机已经质变时，批评家本身已染“不作为”病菌无力时，还能抵制文学创作中的道德堕落和不负责任吗？批评家还能勇敢而真诚地去履行自己的职责吗？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我也很欣赏谢永老师说的：“批评家要把自己的艺术感受放在第一位，不能为社会的其他评论所左右，不能为作家自己的宣传和自以为是所左右。……现在有一些批评家还不够自信，甚至有些直不起腰来。”其实，这本应是对文学批评主体的基本素质要求，但是，因为有批评家不作为和作家急功近利的这一根缘的存在，这里还有一个不可小看的社会现象是——某些作者对文学批评近似变态的心理，以“文学批评的主体地位”对待文学批评的事实，文学批评难为不被金钱和权势等社会现象左右。

我曾为我的坚持而得罪了小人，因此而遭受其网络暴力的侵袭——恶意诽谤羞辱的。面对这样的现状，有过社会实践的我明白了，坚持原则是无可商量的，也不容我有别的选择的。但是，我会小心慎重地选择我的鉴赏客体的主人，注重客体主人的人品口碑。我认为真诚的批评只能对真诚的作者。对于自以为下天就其文章最好，听不得一点不同意见，达不到左右批评者思想目的就显蛮横无理，恶意攻击批评者人格的虚伪小人，即便是深资高位的批评家也要慎之又慎，一旦沾上就别想再有安静的日子了。我倒不是不自信直不起腰，而是怕再缠上网络暴力的诽谤侮辱，被躲在暗处防不胜防的小人弄得身心疲惫，浪费不起生命倒是真的。

我知道“文学批评是出力不得好的事”，所以，我从没有想讨好谁，想得到什么，我认为无论是作家，无论批评家，创作与评论不应是对立的，都是为了拓展文学，让文学绽放其瑰丽，让文学更纯洁，这一目标是一致的。俄国诗人普希金说过：“批评是科学。批评是揭示文学艺术作品的美和缺点的科学。”是啊，文学批评的终点是通过批评，让作品更完善，善意的有益的批评不是让作者难堪，而是为了让作者更丽。威廉•ｗ•韦斯特在他的《提高写作技能》里说：“只有当评论是苛刻的、有破坏性的、不辨是非的或使人误解的时候，它才是有害的。在多数情况下，人们欢迎评论，并且接受有益的（富于建设性的）评论。”我认为文学批评文学创作的需要，是读写间的交流，是促进提高，是一种洞察过去拓开未来的必要。任何不同观点，任何一种批评，都不应该成为不文明言行的理由，不应该成为文字暴力和网络暴力的导火索……

非常欣赏谢永老师的文学批评观：“负责的文学批评，首先是对自己负责。……负责的文学批评对一个批评家的知识要求也是很严格的，他们要有系统的学术训练和对文学艺术的敏锐感觉，同时还要有对已有文学作品的熟悉，特别是中国现代文学作品的熟悉，没有这个知识准备，对于当代作家的批评可能就是不负责的。负责的当代文学批评，至少应当以中国现代文学所达到的高度为坐标来评价当代中国文学，有了这个坐标再评价起中国当代文学的发展来，就不会有不负责任的吹捧了。批评家对自己负责，就是对读者负责。对艺术负责，也是对社会负责，对历史负责。如果一个批评家的文字，几十年后还有人愿意看，那大概就是负责的文字，我们都要向这方面努力。一个好批评家，其实就是一个好读者，凭良心说话就可以了。”谢永老师这段话，对于我来说，仿佛听到了一种鼓励，对我的鉴赏阅读的鼓励，也将是我坚持鉴赏阅读的动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