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么一个夜晚,清凉的,且时时吹来的一丝风。这样的夜是极适合思考的。天马行空。而我认得当时我也正在思考,想些什么现在却已遗忘了。
夜是如此平静而多情,恰如我的心。然后我听到一些隐约的哭声,是个女人。周遭寂寂,以至于让我不能判断这哭声是否焕发我的潜意识。曾经听说人只要思考,上帝就在发笑。但我却确确实实没有听见上帝的笑声,只是女人在哭。现在想起来,或许这是悖论吧。
女人在哭,哭得急,哭得尽兴哭的够拽哭的四海之内皆兄弟姐妹。黑暗中竟没有狗吠声,也为女人而让贤。
那么让我来想想吧。女人为什么哭呢?思夫?可是孟姜女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牺牲了。丧子?孩子在她的怀里,沐浴着母性的光辉,像个小小宠物一样安静的睡了,如同一具温暖的尸体。女人本该就是这样的,有专属于自己的宠物,比如猫,比如狗,比如孩子,比如男人。有钱的养猫养狗,没钱的养个孩子。女人在回忆青春的遗迹,散发出新鲜或腐烂的气味。拥有或者失去。
拥有意味着必将成为回忆。
失去代表着已经沉入往昔。
女人,你可知道,这青春,这年华,如此而已。
感觉心头有了一份沉重。
突然我想,由于听到一个陌生方向的陌生女人的莫名哭声而暗自揣摩,的确不是一个好习惯,不过还好,目前看来这还不是一个习惯。我看不到那个女人,正如没有镜子,我无法看到自己。我缺少一面镜子,我对自身毫无印象。而那个女人似乎幻灭了,像是黑夜里破碎了的一个玩偶,在分崩离析中享受了血的快感。我所能感到的,却仅仅是她的哭声。
现在让我来赏析一下女人的哭声。语文老师也说过让我们来赏析赏析,所以,我来赏析赏析她的哭声。也许又会有人说我不人道,揶揄女人的痛苦。欣赏痛苦。
不人道?揶揄?痛苦?我还在纳闷。
不过我欣赏那四个字:“欣赏痛苦”。
也许痛苦是用来欣赏的,而快乐是拿来忍受的。
谁说过哭时必须痛苦,谁说过笑时必须兴奋。
正如谁证明自诩清白者必定一尘不染,谁确认众称慈善者不能男盗女娼。
谁说朝日不是夕阳,谁说生命不引导死亡。
因为所以,同理同理。
所以让我们想象一下,一个女人狂喜地哭,一个女人悲恸地笑。然而哭是什么样子的呢?哭过这么多次,哭过这么多年,竟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就像一个流离颠沛后终究忘了来时的引路人。回首处,苍茫横翠微。伊人不再。因此,感谢这个女人。由于她,我有认祖归宗的感觉。
女人心跳很快,一如她眼泪滴落的速度。两眼一挤,鼻子一酸,嘴巴一抻。这就是哭吧我赶紧实习了这三个动作,在彻底遗忘。遗忘?的确是个好东西,我应该要忘了很多人吧就像很多人应该忘记了我。就连遗忘本身,我或许也要遗忘。
遗忘,让我心如静水,而希望,流入一个不知名的深渊。
我终究是要忘了今夜的,包括今夜的女人和她的哭声。然而我又有点记恨起她来。她对于我,即无记忆,也无以往。她只需一路哭泣,就如同一路高歌一样凯旋走向死亡。而我却必须一路拾起,一路卸下,无法雄赳赳,无法气昂昂。
然而上帝也许是公平的,这也只是我的希望。以后的事就不要去预知了吧。
此时我只想静静地欣赏,欣赏女人天籁般的哭声。纯艺术的欣赏,比如六月的巴赫,十一月的肖邦。长歌当哭,长哭当歌。而有些时候,我只想静静地活,活在跳跃的空间里,纯生活的生活。
黑夜中,我感知不到她,她触摸不到我们只是彼此湮没在心底,深不可测的心底。只是她的哭声,牵起我今夜的莫名的怀念。怀念她,怀念哭。
我也许应该哭了。或者说哭原来也是属于我的。
没有人会记得,在这个夜晚里,我听见一个女人的哭声。而我,也终有一天会忘记。
那时,我属于历史,她属于历史。历史总是旧的。
笑不起来就去哭吧,活不下去就去死吧。女人,让我们一起疯狂地哭,疯狂地笑,一起走向历史。
而那将是我们的涅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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