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仪从楼梯上跳着走下来,穿着蛇皮格子风衣,脚上瞪了一双白色的水晶鞋,lv白色皮包随意地斜挂在肩上。头发凌乱,但与整体搭配显得相得益彰,
秦曼仪是面容精致的女子,住在城东富人区,没有正式的工作,依靠男人生活。白天在家上网聊天,骂人,晚上和男人疯狂做爱,有极其强悍的张力和延展力,是属于那种桀骜不驯的女子。喜欢化浓妆去城中心一个叫mbo的购物城买衣服,穿华丽的衣服去曼得路修理头发,做各式各样的发型。朋友很少,笑脸相迎的多是奉承的男子,希望能够从那里得到一些额外的收入,在婚外情方面,秦曼仪有自己的观点,她注重自己的身体,花高价修缮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为了的每天能够给自己的丈夫一个崭新的自己。
丈夫是一家外企的高级经理人,也是该市最年轻有为的男人,23岁,因为超强的计算机领悟力,开始在业内占据一席之地。28岁,被外企以高薪聘任。秦曼仪大学未毕业就嫁给了这个男子。锦衣足食,安逸舒适的生活是她的梦想,于是,当他开始追求她时,她义无返顾地嫁给了他。
司机把车开出了车库,秦曼仪带上了米黄色太阳镜,对司机说:“今天你可以休息,我自己开。”
司机从车上走下来,点头哈腰地走开了。
秦曼仪把车开上了路,脑海中一直在思索着一个问题。她很清晰地记着和她对骂的那个男子,他骂她素质低,枉长一张漂亮的脸蛋,是那种头大脑傻的女子。她并不生气,可气的是男子竟然骂她是寄生虫。是一个离开大树就会死亡的菟丝花。秦曼仪顶不喜欢别人这样骂她,她认为自己是在依靠自己的能力生活,漂亮的脸蛋和曼妙的身姿,本身就是上帝给这些人生存下去的凭证,无所谓寄生与不寄生。
尽管这样想,但倘若有天晚上,丈夫不回家,秦曼仪会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穿着黑色的花边蕾丝,抽着烟,思考自己的未来,她在巨大的奢侈后,逐渐地开始害怕自己会老去,她想过女人是该有个属于自己的东西的,可她转身看看空旷豪华的别墅时,她突然倍加的凄冷,她知道,这里的一切会在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可她明白,离开了这里,自己会死的更惨,多少年的奢侈生活向一匹急速奔跑的烈马,无法使自己停下来。
当她在思考这个问题时,她的车已经离开了繁华的地段,行进一片安静的街区。这里她曾经来过,可那只是曾经了。大学时,她行走在这条路上,向往着城东的生活,那时候,她喜欢摇滚,和学校一个摇滚歌手恋爱,在小旅馆内做爱,血液和精液把被单浸染,醒来的时候,身上还存有精液的痕迹。她们一起去洗澡,然后在小旅馆内疯狂地笑。
离这里不远处有个叫魂的吉他行,是一个摇滚试验区。房子是当年这一带拆迁时,唯一保留下来的建筑,房屋已经倾斜,一个巨大的繁体魂字摇摇欲坠地挂在门楣的上面,上面的霓虹灯受了破坏,在夜晚,云字旁已经不能显示了,只剩下一个鬼字在夜晚滋滋生光。
秦曼仪把车停在了魂的前面,把眼睛取下,透过车窗向魂望去。很安静,魂真正的热闹是从晚上开始的,白天这里安静的却像坟墓。秦曼仪从车上走下来,因为刚下过雨,高跟鞋高贵地走在黄色的泥土上,她轻轻地推开门,朝里面打量了一下,漆黑一片。还是老样子,这么多年来丝毫没有变化。自己用过的架子鼓依旧很安静地放置在角落里。她没有走进去,反而退了出来,她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她不喜欢回忆,过去的事情像一团雾一样模糊不清。她退了一步,撞在了一个人身上,转过身,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有张极其精致的脸,微微地笑着,嘴角有优美的弧度,鼻子挺拔地立着。
门很窄,被男子挡着了,秦曼仪急忙带上眼睛,对男子很不客气地说:“让开!”
男子笑着说:“曼姐?”
秦曼仪惊讶地抬起头,确认自己的确是不认识这个男子的,于是把头转向一侧说:“你是谁?”
“寿哥的相册内看到过”男子说:“我叫阿米”
秦曼仪丝毫不去理会,推开男子,径直向车走去。
“寿哥一直在等你”男子在身后大声地喊。
秦曼仪假装没听见,打开车门,刚走进去一个男子纵身跳到车前。是寿,寿匍匐在车前面,目光迥然地看着秦曼仪。秦曼仪走下来,和他拥抱。
秦曼仪始终是无法忘记这个男子的,她的第一次,她的完全,曾经都奉献给了他,她甚至以为他是她的未来。秦曼仪对寿说:“我亲爱的寿,我的心的左边给你,右边会给另外一个男人。”寿说:“那怕只是你的一根头发,我已经足够。”
那天晚上,秦曼仪没有回到别墅。她,寿还有阿米在酒吧举行了一次摇滚演唱会。曼仪仍旧是鼓手,她穿上破旧的衣服,头发散了下来,盖着半边脸,化着浓妆,有兽一般的粗暴与张狂。整个魂,充满了极其强悍的冲击力。很早的时候,寿说:曼,你打鼓的时候就像一头母狮,头发张扬着,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活跃地舞动,是完全另外的一个人。
演唱会结束后,他们去酒吧喝酒,是劣质的啤酒,这种酒,曼仪离开后,再也没喝过。她尝了一口,咳了几下,然后又凶猛地喝了几口。“草,真他妈的有劲,那些洋酒差透了。”秦曼仪这样骂着。
他们在魂的地板上做爱,冰凉的地板,有因为潮湿而发霉的气味,每一个剧烈的动作,地板都在颤抖。其间,阿米来倒过水,站在一边,看他们做爱。之后笑着离开了。
秦曼仪无法逾越这道障碍,她需要寿的身体,这种强烈的冲击力是丈夫无法满足的。他们在深夜内反复做爱,她饥渴的身体需要填补和满足。
疲劳的时候,并排躺在地板上抽烟,寿说:你和他好吗?
恩!我过的很幸福。
“为什么还没有孩子”寿说“是他不喜欢吗?”
“不,是我不喜欢,孩子会成为我的羁绊,我需要拥抱一个独立的个体,并且,我不想有他的孩子。我的身体是你的,我的延续应该也是属于你。”曼仪说。
他们又开始做爱,就好像在这个夜晚一定要怀孕一样。他们的呼吸均匀而急促地交织着。两个灵魂纠缠在一起。
清晨醒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一刻。他们赤luo着躺在地板上,曼仪穿好衣服,跑了出去,急忙跳上车,在寿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已经把车开走了。
她在途中给丈夫打电话,无人接听,挂断,又打,仍旧占线。于是,加快速度开回了家。秦曼仪是个聪明的女子,她能很清晰地分清现实和幻想。寿只是她寂寞时候的一个果实,用来填补充实感的一个灵魂。丈夫和金钱才是自己赖以生存的依靠。
她把车开进车库,跑上楼,扭开电话留言。是丈夫的,昨晚留下的。
亲爱的曼,我今晚不回去了,加班,你好好休息。你的宝宝:文。
秦曼仪这下才松了一口气,把自己扔在床上,好好地睡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过后,保姆敲门问是否要吃些午餐。这时曼仪才臃懒地爬起床,下了楼。
丈夫已经回来了,在客厅里看报。
丈夫说:“我以为你现在会在mbo购物,或者在曼得路做发型。”
曼仪依偎在丈夫的怀里说:“昨晚和刘太太他们打麻将,直到凌晨。过于疲劳,就睡至现在。”
丈夫未曾说些什么,继续看报。
秦曼仪这样很安静地在家里维持了近一周,依旧是重复以前的生活,在网上和那些只能说而没有钱的大学生对骂,去高级场所消费。无论如何,她总是觉得空虚,丈夫始终是无法满足她的,她觉得她就像一个没有填满的匣子,有太多的空间去填充。于是,她又义无返顾地去了魂。
她和寿,什么也不做,疯狂地做爱。累了就躺在一起抽烟聊天。
从不曾回忆过去。寿会问一些关于曼仪丈夫文的事情,曼仪问寿的女朋友悦耳的事情,悦耳是一个医生,在市医院做妇科大夫。
曼仪见过她几次,是个很干净的女子,扎着马尾辫,未施粉黛,黑眼圈深厚,面容虽然精致,可因为疲劳或者不善于打扮的原因,显得与年龄不相符的苍老。是那种表面温和,内心古怪的女子,她看曼仪的眼神总有一种仇恨渗透出来,从不曾主动和曼仪说话。常常做一些故意假装忽视曼仪的事。
从嫁给丈夫到现在已经四年了,四年内,她每次和丈夫做爱,脑海总不断闪现出,自己像杏核一样的瘦小身体和寿在小旅馆内做爱时的镜头。丈夫是温顺的男人,穿黑色西服,去西餐厅吃饭,有合理的作息时间,很少打乱正常的生活秩序。做爱时,会恰到好处地掌握时间,他把做爱当作任务来完成,时间一到,急忙结束,从来不去考虑曼仪的感受。四年来,曼仪一直未怀孕。可最近,曼仪发觉自己好像怀孕了。她开始不停呕吐,和寿做爱时腹部会有偶尔的疼痛,舌苔的味觉开始产生变化。
独自开车去了医院,检查的医生竟然是寿的女友悦耳。悦耳似笑非笑地说:“恭喜你了,你怀孕了。”
曼仪很清楚这是谁的孩子,她决定把他留下来,孩子是她和寿的延续,她必须把孩子生下来。
腹部逐渐隆起来的时候,她告诉文,她说:“我怀孕了,我决定把孩子生下来”。文把她抱在怀里说:“是时间有个孩子了”。
可事实的结果是,她在一次小车祸内,丢掉了孩子。但若仅仅是这个车祸,孩子也许还能保住,可偏偏送到医院时,做手术的是悦耳。寿抓着悦耳的手说:“悦耳,你一定要救下曼仪和孩子。你会的,是不是?”
悦耳木然地看着寿,目光散乱地穿过寿,射向了遥远的地方。很平静地说:“是,我会的。”
可她没有,她把曼仪的孩子彻底地从她的身体地拿了出来,为此曼仪受了巨大的痛苦,手术中流血过多,差点休克。
寿把悦耳拉到厕所,把头浸在浴池内,放满水,不停地浸泡,大声地辱骂,狠狠地责打。悦耳大声地呼喊,但始终是没有哭泣的,她用强大的声音去笑,似乎所有的一切她都觉得那么地满足。
她辞去了医院的工作,不知趣地在魂内待了几天。天天遭到寿的殴打,忽然有一天,悦耳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曼仪最后一次见到悦耳是在mbo的巨大阳台上,她站在三楼的阳台上抽烟,然后看到悦耳拉着夸张的大包从楼下经过,她面容憔悴,瘦小的身体在热闹的街上显得可怜至极。那一刻,她忽然不再恨她了,她不想再恨任何人了,她觉得自己一切的错误来源,倘若自己仍旧享受那份荣华,也许现在她能够看到寿和悦耳幸福地走进婚姻的殿堂,她应该能够拥有丈夫的孩子,相濡以沫,相夫教子。
她转身,离开了mbo,那是她嫁给丈夫后,第一次空手离开mbo。
她在车内微微地笑,笑着说:“秦曼仪,寿不再存在了,文才是你最终的归宿,你安静应该享受这份奢华。”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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