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儿胸前带着棘刺，她遵循着一个不可改变的法则。她被不知其名的东西刺穿身体，被驱赶着，歌唱着死去。在那荆棘刺进的一瞬，她没有意识到死亡之降临。她只是唱着、唱着，直到生命耗尽，再也唱不出一个音符。但是，当我们把棘刺刺进胸膛时，我们是知道的。我们是明明白白的。然而，我们却依然要这样做，我们依然把棘刺刺进胸膛。”

——题记

（一）

又是一个夏天，不过，这个夏天对于我们来讲，确有着不同的意味。

九年前的夏天，我们还是一群少不更事的孩子，稚气未脱，初次相逢。九年后的夏天，当我们彼此间已经太熟悉的时候，成长起来的我们，却面临着别离的伤痛。

三年前的夏天，我们一起在烈日下军训；三年后的夏天，熟悉的操场上，平添了许多陌生的身影。

张爱玲写《半生缘》，说对于青年人来讲，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三年后，当我们真的天涯海角的时候，我们还能够找到这个世界上总等着我们的那个人吗？那时的我们，是恍若隔世还是故友相逢？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

我也曾咒怨成长，怨它让我的感情一天天丰富，让我的头脑一天天理智。至少，在别离面前，我的感情不容我理智，而我的理智又不容我感情用事。

于是我希望，以下这些苍白的文字，可以为我们的这段历程留下少许理智的纪念，虽然其中不免参杂着感情。

（二）

年华似水，似水年华。

我们曾追逐过太多的东西，回首间，却只是红尘一骑，带走一片喧嚣的浮土罢了。

我们生活在一个古老的城市里，说它古老，不仅因为这里曾有过楚汉的战火，有过霸王的悲歌。更因为它在周边的城市中间，显得那样的渺小、落后与闭塞。

那个夏天，我们第一次走进学校，从此就决定了我们的一段生命，将同这个古老的城市产生一些微妙的关系。

不过，没有人告诉过我们这些，我们也并未想过融入这座城市。我们只是在读书与游戏中，不知不觉地和这座城市发生了一些故事。

上天注定，我们的这段青葱岁月，要比他人多上几分沉重。

（三）

或许是这座城市太古老，古老的一丝生气都没有。倘若没有我们，这便真是一摊“绝望的死水”。

或许是我们不属于这里，我们总是怀着一颗不安分的心，蠢蠢欲动。我想与其说这是我们的青春，倒不如说我们的好奇心太强，拼命地想看到死水底的东西，结果却总是一无所获，只惊起小小波澜：不妨称之为死水微澜。

的确，我们是拼搏过的。我们曾经有着无数美妙的梦想，但是当梦想一个个被现实无情的击破之后，我们也就开始慢慢地融入这摊死水，失去了生机与活力。

梦想，正是因为太纯净了，才不能在炫目的阳光下求得生存。而随着他们的散落，也就有了纪念。在纪念的画册里，有着一个美好却不真实的世界。

我们也是套中人，把自己禁锢在纪念的世界中，但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早已沉入了死水底。

（四）

无可否认，我们仍旧是顽强的反抗者。我们企图搅乱这宁静的死水，但现实却一次次压制我们。渐渐地，我们学会了“同流合污”，学会了在污浊的死水底看世界。

现实告诉我们，我们必须安静地呆在这里，读书，学习，考试，然后再进一所好的高中。我们也曾反抗，反抗这单调的没有一丝生的希望的生活。然而冥冥中有人在说，这才是唯一的生的希望，或许你会因此找到你的复乐园，脱离这死水般的生活。我们沉迷于其中，从而丧失了那最后一点反抗。

然而毕竟还有清醒的时候，那时便痛感自己的消沉。于是在那些个忙碌的夜晚，我们还能忙里偷闲的在老师的眼皮底下写下许多真实的文字。我们用彼此最真诚的心扉，为那段苍白的生活，涂抹出了唯一的暖色。

不经意间，竟又为自己构筑了一个美妙的回忆。

因为美妙，所以成了永不退色的纪念。

（五）

中考成绩下来的那天下午，我把爸妈留在家里守着电话，自己去了游泳池。

周围全都是人，一片喧嚣。在这片欢乐的人声中，我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我只是一个孤独者，一个局外人。我的同学、我的朋友、我的亲人……此刻都焦急的守在电话旁，只有我，孤独的呆在这不相宜的场所。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头埋进水中，透过水面，仰望着欢乐的人群，仰望着白云与阳光，这才感到水成了我坚实的屏障。我冲出水面，无奈地注视天空，难道——我真的已经习惯了水下的世界？

我明白了，再也不会有什么美好的梦，我的骨子里早已爬满了现实。

我低下头，让自己彻底的融入水中……

（六）

我选择了留在死水底，我的生活也留在了死水底。十五年来，我第一次真正的融入了这座城市。

死水变得愈发的沉寂，我的心也不再躁动不安。记得禅书上说过，这便叫心如止水。

然而夜幕落下时，我的心仍会泛起小小的波澜。于是，深夜里，我便在桌旁拼命地写，把那颗不安分的心收进我的文字里，然后在晨曦时，轻轻地对它说晚安。

我明白，文字是不真实的，人不可能靠文字过活。但人会死，而文字却永远不会老去。如果让我在文字与生活中选择，我宁愿一辈子活在我的文字里。

我理解我的矛盾，因为无可抗拒地，我在一天天地成长。终有一天，我将永远不再属于现在的我，那时会有一个新我在等待我。我相信，那时的我，心湖上是再也不会起半点波澜的。

这正如我一向不喜欢流行音乐，却可以心平气和的坐在书房里，允许妹妹在一旁一遍遍地放《十年》。我闭上眼睛，一丝忧伤袭上心头。

我想，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七）

泰戈尔说：“使生若夏花之灿烂，使死若秋叶之静美。”

在那个暑假，我们悄悄地离去，把我们儿时灿烂的梦，留给了即将到来的秋季。

在高中的校园里，我们会亲眼注视着它们随着第一片秋叶飘悠悠地落下，载着我们永久的纪念……

电台里正在咿咿呀呀的唱着：“再回首/背影已远走/再回首/泪眼朦胧/留下你的祝福/寒夜温暖我/不管明天要面对/多少伤痛和迷惑……”

再回首，身后一片静寂的死水，静寂得不起一丝波澜……

（后记）

这是很久以前的文章了，是交给鬼族的作业。初中的那段岁月已经成为了永久的回忆，而生活仍在继续。我们在苦苦地寻找，却在寻找的过程中逐渐失去了本真，忘却了寻找的意义。或许我们仍旧是执著的荆棘鸟，但那支配着我们的不知名的法则到底是什么呢？我不知道，或者是我已经无法知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