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李老师带着八岁的女儿到本市新落成的公园去玩，公园里绿树如荫，团花锦簇，人流如织，熙熙攘攘，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古城新貌焕发着勃勃生机。

“宝贝，咱们猜猜你妈这会儿在家干什么呢？好吗？”李老师对女儿说。

“老爸，你真笨，这还用猜吗？我们出来的时候，我妈不是说要包我们最爱吃的三鲜馅的水饺吗？我想，她现在应该包好了，正等我们回家品尝吧。”

“你看我这脑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呢？还是你聪明，好吧，我们现在就打道回府吃饺子啦，哈哈。”李老师拎着女儿的小手离开了公园。

李老师家所在的小区离公园很近，不一会，他们就到家了。

“妈妈，今天公园里的人可多了，我和爸爸在那里玩得可高兴了。”女儿说着就要往妈妈怀里钻。

“离我远点，别烦我！”她转身坐到沙发上，一言不发。

“妈妈，我没淘气呀，你怎么不喜欢我了呢？呜呜……”女儿很委屈地哭着回她自己的房间去了。

“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呢，你不是说中午吃水饺吗？水饺呢？”

“出去找你相好的包给你吃吧！”妻子歇斯底里地说。

“相好？你说谁呢？”李老师很疑惑地问。

“你自己办得好事，别在这里给我装蒜了！”妻子气呼呼地说。

“岂有此理！平时在学校里忙的晕头转向，哪还有闲心想别的事。偶尔和女老师开句玩笑，也仅此而已呀。”李老师瞪大了眼睛说。

“你给我说清楚，我们结婚十几年了，我对你怎么样呢？”妻子问。

“好着呢。”

“我对你三心二意过吗？哪怕是就那么一点点。”妻子加重语气说。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对我一心一意，我心里明镜似的。”

“可是你……？好心不得好报，呜呜……”妻子伤心地哭了。

“唉，今天天气好着里，你怎么说下雨就下起雨来了呢？”李老师笑着说。

“你也别给我打岔。看我人老珠黄了，你想给我玩花花肠子，老牛吃嫩草。”她说。

“哎呀，真是骂死人不偿命啊。你不要血口喷人好不好，人正不怕影子歪，如果你认为我背叛了你，请拿出证据来呀。”李老师很生气地说。

“我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在铁证面前，我要看你怎么说。”妻子说着拿出一本很旧的书，里面竟然夹着一打厚厚的人民币！

李老师看到这钱，沉默了……

妻子看到丈夫沉默不语，她的眼泪像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滚落下来。是呀，这年头，男人有钱就变坏，更何况丈夫才华横溢，散发着中年男人的质感和魅力。他现在却瞒着自己留私房钱，谁知道他准备和哪个小妖精乐逍遥呢？要不是今天整理书橱发现了这个秘密，真不知道自己会被欺骗多久呢？丈夫的无言，不正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了吗？她几乎是在渴望丈夫此时此刻能够暴跳如雷来反驳自己，然而没有，她绝望了。

她从阳台上放眼望去，公园里那些一家三口的幸福的欢笑似乎在慢慢地离她而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老师坐在妻子的身旁自言自语地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有一对当老师的夫妻，上有年迈的双亲，下有嗷嗷待哺的五个孩子，他们就用每月不到三十元的工资支撑着这个大家庭，有时候，善良的他们还会想办法去接济更困难的亲戚和邻居。由于他们的精打细算，在那特殊的年代里勉强度日，但是一遇到大事小情或者人情送往，就会让他们辗转反侧夜不成寐好几天，事情办完了，浑身如同扒了几层皮。

有一年冬天，天气异常的寒冷，滴水成冰，地被冻出来长长的裂纹，路上的行人非常稀少。

一天深夜，天空下起鹅毛大雪。他们七八岁的儿子发起了高烧，他俩围着儿子转来转去。

“要不就抱孩子去医院看看吧。”做父亲的说。

“都怪我平时大手大脚的，眼下我们一分钱也没有呀，怎么去医院呢？”母亲自责地说。

“再等等，再等等吧，可能一会就好了，就不用去医院了呢。”父亲紧紧盯着孩子红彤彤的脸，心里却不停地祈祷。

“这天寒地冻的，又是大半夜里，到哪里借钱呀，谁家会有钱呢？这可怎么办啊，我可怜的孩子呀。”母亲看着发烧昏迷的儿子心如刀绞。

“不能再等了！孩他娘，赶快打开衣柜，把最底边的那本书拿来。”父亲看到儿子快撑不住劲了，用命令的口气说。

他打开书，取出夹在其中的珍贵的二十元钱，说：“这是我几年来攒的救急钱，现在终于有了用场。”

他们来不及多说什么，背起高烧不退的孩子离开了家门消失在风雪交加的夜里，深一脚浅一脚急匆匆奔向医院……

妻子默默地听着，李老师动情地说着，墙上的石英钟点点滴滴走着。

“你想知道那个孩子后来怎么样了呢？”李老师问。

“嗯。”妻子点点头。

“医生说，如果这孩子再晚来半个小时就没救了。孩子的父母长吁了一口气，含着泪看孩子露出了笑脸。”李老师的眼睛湿润着说，“告诉你吧，那个孩子就是我！如果没有父亲悄悄攒的那二十元的救急钱，我在那个冬夜可能就很不情愿地像雪花一样被风吹走了。”

“那么，后来呢？”妻子说。

“后来就改革开放了，父母的工资在逐年提高，我们也能吃上大米白面了，再也不用穿带补丁的衣服，宽敞的砖瓦房取代了低矮的土坯房。但是，那救命的二十元钱已经深深地镶嵌在我的记忆里融入到血脉中。”

“我们现在都是老师，虽然工资不是很高，但是我们衣食无忧，略有节余，你还有必要准备这救急钱吗？”妻子的火气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非常有必要。你想想，如果半夜里，大人或者孩子得个疾病什么的，手头没有一定数量的现金能行吗？也许你认为给亲戚朋友邻居们打个电话问题不就解决了吗？这样实在不妥，影响人家休息给他人添麻烦总是于心不忍。”李老师很认真地说。

“我说不过你，总是你有理。那好，你把那一千元钱收起来作救急用吧，我不给你磨牙了，去包水饺了。”妻子笑呵呵地走进了厨房。

李老师抚摸着这摞有些发黄的人民币，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2008·6·2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