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剪梅
轻轻地潜进来,身后跟着寂寞的晚风·
他搂着她的腰,紧紧的,仿佛要嵌进去,身子贴着她身体的一侧,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沉沉睡去·
她睁开眼,见他安静地躺在身边,才安下心来·
他身上每次来都是冰凉冰凉的,如万花丛中的一股寒气,她每次都能及时地捕捉到,象个好气的孩子·
她祖上世世代代都是以租种田地为生的佃户·一辈辈人的终年辛苦,最后却只换得一家人粗茶淡饭地勉强度日·在她弟弟要进京赶考时,他爹却突然病倒了,借了许多亲戚,还是凑不够诊费·她就这样看着父亲一天天地消瘦,然后悄悄地死去·\
她痛哭着,同时也认识到,只有弟弟取了功名,家道才不能兴旺,否则她们的家族就永远也翻不了身了,只能世世为奴·
以前她也做过女红来帮父亲养家,可那毕竟只是一点微力,况且现在家中的顶梁柱都已倒下了,再做女红日子怎麽撑得下去·
可她不甘心,她不能让弟弟再像父亲那样牛马般地活下去,一定不能·躺在床上想了一天一夜·
进来的那一天,大该是个好日子,楼里的客人非常多,所以她和一些来的稍早的姑娘都被拉了出来·
她明白这是什麽地方,知道自己将要干什麽,也知道那将意味着什麽,她忍住不去想,但当看到别的姑娘那种动作时,还是忍不住恶心,呕吐起来·
一个女孩子怎麽能这样堕落呢·她怎麽也想不明白·
来挑姑娘的几个商人见到她这般模样,都笑了起来·
,互相打着荤,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人,而是牲口·
"连孩子都有了,都是老顾客了,不能这样宰熟吧·"
"长得标致,可惜别人先登了一步,不知是谁,要不找来一起玩肯定更有意思·····"
老妈子陪着笑,弯着腰,有点惶恐,忙辩道,几位爷,她真的是没让人动过,要不找个接生婆当面验验也可以······
她觉得那些笑声很刺耳,脸上一阵红,可恶心的感觉并没有减少,特别是见到那几个商人之后,恨不得让人把他们都出去,恨恨地揍一顿·
他站在她面前,道,跟我走·
她怔了一下,听到老妈子对那几人道,这可不怪我,你们······才放心地跟上去·
渐渐地听不到那些嘈杂靡乱的声音了,他们才停下来·
里面没有猛兽,她还有点害怕,他始终都没有上灯·
她忽然想起那些纨绔子弟·可他好像不是的,他只穿着淡灰色的麻衣,身上既没有佩玉也没有奢侈的香气·
他只是拥着她睡了一夜·
她直到天色欲晓才浑浑睡去·
从那以后,她就没有接过别的客人,而且还可以独自住着大房间·他只是十多天来一次,来了就拥着她的身子睡下,仿佛他的身上藏有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寂寞·
她慢慢地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和家里没什麽两样呀,只是身边多了个而已·
有时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她有点担心·不过她从来没问过,只是让他轻轻地拥着,小声地瞩辅让他小心点·他每次都不作声,悄悄地就睡着了·
后来,她弟弟知道她在这里做事,哭着让她不要再去了·
她只是拍了拍和她齐肩的弟弟,安慰他,我没受什麽苦的·她想·谁愿意在那里做呢,之后又隐隐地想,自己走了,那个靠她取暖的人怎縻办·
这次,弟弟来告诉她,他对自己的前程很重要·
她想了一下,平时家里的人都宠着弟弟的,现在弟弟受了不少苦,想到这不禁湿了眼睛,问了一下,真的·
弟弟坦然的点了点头·
她把弟弟带来的玉烟香放到金兽炉里点燃,把贴身的衣物放在上面熏了很久,才穿到身上·
她动了动身子,他没有反应,仍然睡的很沉·
推开窗户,外面挺立着几簇梅花,淡淡的香气随风而入·
不知何时弟弟已长成大人了,但扛起他还是有些吃力·
月光冷冷的·
她目送弟弟的背影消失在窗户所对的荒径的尽头·
风起苍凉·
她忙关上窗子,才发现怕冷的人已不在这里了·
外面那麽冷,弟弟会不会像自己一样为他盖上被单呢·会吧,她这样安慰自己可终究还是不放心·躺了许久,楼外始敲三更锣·
大概两个月了,他再也没有来过·
大雪覆路·
她在屋里置了薪火旺旺的火炉,又换了厚厚的新的棉被·
他为什麽不来呢·是不是在别的地方也有······
有许多事是她不知道的·
比如,她弟弟已不是那个听话的弟弟了,在楼下就把一把明亮的匕首插入他
心脏,直没刀柄·谁都不能侮辱姐姐·
比如,他的尸体被挂在城门上,他的眼睁着,脸上带着说不出的表情,看过的人都说,像秋风刮过似的,心里揪揪地痛·
比如,他想告诉她,随时都可以离开了,他不想在任何人身上找到熟悉和温暖的感觉,可他犹豫了·
比如,她弟弟在揭榜的那天,被人一击毙命,那人喃喃道,第一杀手就栽在你手里·
她忽然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不停地抚着心口,泪水湿了枕头·
她做了一个梦;她2弟弟扛他走的时侯,他忽然抬起头盯着她,眼里的悲伤铺天盖地·她说,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可他不相信,就算她流着泪时,他也不相信······
,
-全文完-
▷ 进入竹青晚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