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雨丝飘落在远处的村庄、水田、苍翠的树木上，叶子舒展得如同阳光跌落的一抹微笑，远处的农人弯下了腰，穿过空气的飞鸟在天空模拟着一个多情季节的姿态。是初夏的时节，我在车上，看着细雨朦胧中的一切，一切朦胧中的细雨，选择了一个舒适的坐姿，雨中清新的空气夹杂着微微的风，穿过我的躯体执著地进入我的心灵，无所应住的心灵仿佛也随着这荡漾的气流，如优昙花倐尔开放。

我凝视着这梦幻般的画面，想起了一个记忆忧伤与青春的季节，此刻因这雨中流动的思绪仿佛可以抵达它那蛰伏多年的深处。那一个关于渡口的回忆穿透了空间与时间的距离，安静地在心灵触手可即的心灵，轻轻的等待拂去它往事风尘一个瞬间的到来。那些的记忆没有死去，它们在繁茂百花盛开的土壤下默默汲取着养分，在雨季来临的季节，它们渴望着与天空、远山、细雨的邂逅，在回忆中它们倔强的存在使人想起人生无常、世事飞花这些灵动、深刻却忧伤的话语。

一棵长满粗糙时光表层的黄桷树，依托着躯干向长天、四野八方伸展的叶子，脉落分明的诉说着与土壤、阳光生死相依的爱情。静静的沱江水轻轻地拍打着岸边的石阶。疏疏落落的旅人远远的行来，默默的离去，黄桷树枝干朝着风起的方向，是一条蜿蜒爬上深山禅林的小径，松林掩映，晨雾迷漫。刻在记忆中的画面以思维感知的符号呈现在眼前的便是这些印象。渡口安静地坐落在河岸边，渡船平静的飘浮在微波荡漾的河面上，摆渡人苍老的背影，苍茫的消逝。我只记住这一些，一些记忆中的人或事走过。世尊，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记忆像时光一样的绵长。

静静的沱江水轻轻地拍打着回忆的一切，而在纷飞的雨丝中，透过模糊的车窗我仿佛看见多年前的我那些散落在野渡安静空间里消逝的痕迹以及流动的思绪。忧伤象音乐中音符的短暂停顿，所有的沉默只是等待着下一个如潮涌来的高[chao]，等待的瞬间所有感动的痕迹写满苍苍的双眸。或者与爱情，或者与青春有关。

夕阳中的野渡，空无一人的河边，苍茫的记忆像树木的呼吸渗满空气的每一片角落，直逼多年后在车中的我。野渡的对岸是城市，那年傍晚的我像一枚叶子洒落在茫茫的人海中。走地倦了，在野渡安静的空间安静地坐下，看着渡船在苍茫的暮色向我行来，看着江水默默地流向远处，关于一条河流的宿命从此在我的脑海中奔流。野渡的对岸，在城市的边缘，是我青春时光短暂憩留的家园，我的学校。整个学生时代我只学会抽烟、喝酒，或者还有一场不成功的初恋。那时的我安静的思考着这一些。如果我能知道很久以后这些思绪成为我青春时光那些久久不能淡忘的往事，那么我会多坐一会儿。我百无聊赖地望着那时的夕阳渐渐得消失在山的那一头，远远的对岸校园传来了熟悉的歌声，那是首《鸽子》，我想不起是哪国的民歌，那种忧郁的调子瞬间渗入心灵深处，我习惯在忧伤的调子中静静地看着流逝的一切，挥发着少年不识愁强说愁的善感。而同样使我预料不及的是那些少年的做作会成为我多年后认真思索生命与生活的源头。

其实我知道那个校园对岸的野渡会在多年后成为我生命的一个久久回味的瞬间，是因为那种空旷无边的沧桑感以及青春时代关于一个女孩刻骨铭心的记忆。多年后的我会拉着你的手，在那棵古老的黄桷树下刻下我们的爱情，我们的时光吗？这多年后的一封信直至现在也已是多年后，而时光如此绵长，绵长地让我们害怕。

摆渡老人我只能回忆起他模糊的背影，也许此时的他已经在另一个空间里平静地微笑，人世间的一切花开花落、春去冬来与他无关。那个细雨朦朦的午后，我望着穿着蓑衣的摆渡人在七月的风雨中匆忙地赶着时光，江水静谧地像一个不忍惊挠的梦。一个女孩坐在我身边。摆渡老人摇橹的姿势跨度很大，仿佛曾经灿烂青春的笑容融进这流逝的江水中，一过无痕。就这样离开了。离开了。或者多联系。是的。她的侧影朝着风起的方向，风吹拂她的长发，像吹拂一个过去。摆渡老人苍老的身影，野渡渐渐消逝在我的视野。多年后你会来到这个城市、这个渡口、这条渡船，那时摆渡老人已不在，你会像他一样为我摇一次橹、摆一次渡吗？可是我们不知道时光会改变一切，多年后我们的学校会搬迁至另一个城市，渡口消失了，渡船没有了，我们只剩下记忆，瞬间的拥有。找不到可以凭籍的依托，一切都在流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们执著地从一种梦境走入另一种梦境，抬头、低头，抬步、起步的瞬间我们不知道那一种姿势更接近于我们生命的真实。野渡无人，却有细雨霏霏的记忆，爱情、青春、女孩，时空的微笑，我们只是路过。

在车上，窗外朦朦雨丝无边无际的挥洒，我们知道生命里有些瞬间的珍藏只所以弥足珍贵，是为了我们下一瞬间的从容拾起，而温暖未尽的旅程，就让我们的思绪在有意或无意经过的地方多停留一会吧，譬如那年消失在岁月深处的野渡，记忆的时光，还有路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