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和他，是一幅摄影中的两颗露珠，从天上来。泪水一般，悬空在一条平衡的枝干上。咫尺，却是天涯。

同在一条轨道上，却不能前进一步，因为爱的拥抱，是不可承受的重量，等待的是坠落，是齑粉，是溃散无形。

爱，亦没有退路，不忍离去，无以转身，只有凝望。她，能看见他瞳孔里的怜惜，怅惘，不肯离去。他，也能听见她的依恋，渴望，深深的叹息。

太阳出来了，他和她还在痴情地凝望。可是，他们的眼中，还会看到重生的希望吗？

二

——林汐，我是沈远。

好遥远的声音，是在梦中吗？林汐屏住呼吸，再仔细倾听，有隐隐的松涛声。

“林汐，在听吗？”是沈远独特的声音，有如磁石，“我在西佛寺”。

林汐难以相信，沈远怎么会在那里？

耳边传来钟声，悠远，苍凉，孤寂。

——沈远，你，还好吗？林汐鼻息里一阵酸楚。

“我很好。我正在晨钟暮鼓里，念一种叫遗忘的经。”只此一句，便让林汐举杯饮尽了风雪……

不是的，林汐。听出林汐的哽咽，沈远忙告知她，他刚好路过此地，想听听她的声音。

三

那一年，也就在那里，沈远与林汐单独相逢。

那时，满山的红叶，层林尽染。他摘一枝给她。

他说，林汐，红叶上面写满了思念和渴望，你能看见吗？

林汐摇头，也许，英子看得见。

因为，沈远和英子，曾经是校园里，最惹人注目的一对情侣。沈远高大俊逸，玉树临风。英子秀美袅娜，冰心玉骨。一个是才气逼人的校园诗人，一个是技压群芳的舞林高手。真正的才子佳人，绝对的珠联璧合。

此时，英子那双会说话的清水瞳，仿佛正楚楚怜爱地看着沈远。

是的，英子看得见。

曾经一段杨柳依依的独舞，早已将她对沈远的爱慕，抒写得如醉春风；曾经一头风情无限的长发，浸润了沈远的目光，舞成校园湖畔的一片轻雾。

可是，林汐，我说的不是英子。

林汐睁大茫然的眼睛，看着沈远。

沈远却不看她，侧身向远方，口中喃喃低吟：其实，那红叶上写的，全是你的名字和高山流水……

四

林汐逃开了，眼里满是热泪。

她和英子是朋友，他怎么能够？

是的，沈远痛苦地说，正因为你们是朋友，我才用一次次的远离，去逃避心与心的纠缠。是谁，让你们走得太近？

这是什么理由？林汐在心中哀鸣。

可是，真的是一切缘于她和英子走得太近——

英子美丽到极致后,有一种苍白与不真实。林汐却独特别致，淡泊无争，有一抹不沾人间烟火的淡然。

英子的柔情四溢，似千年的藤蔓，汪洋恣意，铺天盖地。林汐的轻愁却似有还无，似雨后的丁香，让人不即不离。

更无可思议的是，英子重才，林汐重情。“才情”二字，已是不能将她们断然分开。正所谓，“才美者情必深，情多者愁亦苦”。

该逃开的是林汐，而不该是沈远。

五

可是，沈远，原来，你也是爱我的啊，我又如何逃得开？林汐的泪水重又浮上眼眶。

那些和英子同在一起的日子，沈远，你不该满腔诚恳为我纠正字的发音，一字一句帮我推敲稚气的文稿。

那一杯温暖的热茶，你理应先给英子……透过杯口袅袅的雾气，你可知道，那是我润湿的感动？

那一本你尚未看完的杂志，你不该毫不经意地推给我……

我知道，我不应该夹在你和英子中间，我早就应该躲得远远的。

可是，英子怕我孤单，常常把我叫在一起……正是英子的善良，酿成如今的错误……

沈远，那红叶也写满了虫迹，我只能伤痕累累地看你。林汐流泪的眼里，满是深深的绝望。

六

——英子，去找沈远吧，他在山西。林汐毅然抹去泪水，拨通了英子的电话。

沈远，原谅我，请你原谅我。

能够知道你还在爱着我，一直忘不了我，此生已是足够，真的足够了啊……

请你，请你接受英子吧，我不要你不义……我也不要英子比我痛……

此刻，林汐心中涌动着轰隆隆的疼，策马而去的，是他和她最后的缘分。

她，重又泪流满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