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爱粥,我也嗜粥如命,母亲说,既然是粥做成的人儿,就取名粥粥吧。读过几年书的父亲也以为名符其实,不过,他说粥粥这个名字有点俗,要给我取一个雅的名字。星期天,父亲上山砍柴,我乐癫癫的跟着到山里玩。父亲看着秋千上清瘦无忧的我,再看看旁边的大树上吊着的小青藤,一阵清风吹来,藤儿悠然地荡着秋千,于是,父亲把我的名字雅成了“藤儿”。
一个寒冬的黄昏,我看见哥姐们在一边难为情的笑着不对劲,跑到厨房里一看,原来新娶进门的嫂子不知道我的嗜好,把白天剩下的粥全倒进猪食里喂猪,我差点没哭出来。母亲只好舀来一碗米饭放到清水锅里熬煮,大家看着我有滋有味地喝下并非原始的白粥,七嘴八舌地跟嫂子说起关于我嗜粥的故事。嫂子说:“藤儿清瘦多不好,那是不健康的兆头,不叫藤儿,还叫粥粥吧,可爱又贴切。”嫂子这么一说,我的名字又成了粥粥,因为农村人迷信,家里人都不希望我永远象藤儿那样清瘦。
岁月在风雨中行走,我在白粥的滋润下悠然地成长·父亲说,这孩子清瘦里透出的清秀,那是来自白粥的灵气。也许父亲说得对,因为这种来自白粥的灵气,兄弟姐妹中就我一个人通过考上专业学校跳出了农门。我是初中毕业考上的护士学校,当时只有十五岁,第一次远离家乡,学习生活环境还好,只是学校食堂里中晚餐吃饭,早餐一周里每天样式不同,只有一个早上能吃上白粥。没有白粥怎么办?只好每餐买一两米饭,多要点菜,如果吃不饱就到小卖部买苹果或饼干充饥。当时家里的生活困难,每月寄给我的钱几乎都用于买苹果和饼干。我盼望着每个假期的到来,因为只有假期回家才能享受白粥的滋养,体味白粥落腹的快感。
对白粥的爱似乎胜于一切。结婚后,我为丈夫对我的百般怜爱骄傲无比。可是,他的爱来到饭桌上多么的不堪一击,常常因为我对米饭的抗拒责骂我。我很快就习惯了饭这种白眼和责骂,只当是聆听一支习惯了的曲子吧。记不清什么时候我嗜粥的固执征服了他的白眼,日子过得飞快,我以为他早已麻木了我的这种嗜好,但不久前一天,他跟女儿说的一句话,让我深思良久:“你妈生命中最主要的是粥,然后是工作,第三才是我和你!”
也许粥的真谛不是每个人都能体味。其实喝粥,是一件简单又享受的美事,不费齿舌的磨蹭,只需要几下子“呼噜噜"的吞咽,很快就满足了肚肠的饱腹感,在咽管爽快的后面,还有一种软绵绵的、飘飘欲仙的感觉尾随而来。
因为爱粥,煮粥成了我每天必修的功课。熬粥前先把白净的米粒倒进小锅里用清水淘洗,然后加入适量清水熬煮。淘米时千万不要用力搓洗,粗略淘洗一两遍,将附着在大米表面的霉菌等微生物和其他附着物去除就好。因为米粒的外层含有丰富的水溶性维生素,如vb1,vb2,烟酸等,过分淘米会使大部分的维生素损失。熬粥的火候要适中,煮熟后马上移去热源,并把锅盖揭开,因为粥锅内的余热会把米粒焖得太烂,那样就降低了粥的爽口感。
并非所有的粥我都喜欢,我爱的粥只有白米清水粥,无需任何佐料,更谢绝了一切荤的元素。虽然没有醇酒的芳香,咖啡的时尚,但我独爱白粥清纯的爽口和它那滋肠润肚的柔情。
也许每个人对自己的某种嗜好除了向往之外,还对其充满好奇,喜欢探讨其中的秘密,不管是具体的还是抽象的,只不过方式方法不同而已。因为嗜粥,我常常喜欢在一个人的时候,打开熬粥的锅盖,偷窥这白米清水中翻滚的变幻和那中人欲醉的扑鼻芬芳的渊源。
只见一堆可爱的小白米,静静的躺在一个清水锅里,象是湖里一群熟睡了的银色小鱼。湖外隐约的蓝光,一闪一闪,象舞厅里的幻灯一样无言的诱惑,却惊动不了甜梦中的小鱼儿。不知不觉中,一支悠扬的曲子从水中徐徐升起,旋律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升华,平静的湖水开始象微风中的透纱帐一样,缓缓的,柔柔的飘动起来。纱帐不经意的拂动,惊醒了一些梦中的小鱼儿,惺忪的鱼儿,懒洋洋地转动着椭圆形的身子,慢慢地滚爬了起来。滚爬中鱼儿不小心的触碰,惊醒了身边密布的鱼儿,如此连环,终于,全都清醒的爬起来了!它们伴随着已经进入了主旋律的乐曲,一起扭动着结实的腰肢,跳起了欢乐的舞蹈。这时,整个铁锅,简直就是一个沸腾的舞池。她们越舞越起劲,越舞越精神,在开心的水乐园里渐渐长大,一个个裂开了嘴,笑弯了腰。无数次沉了!浮了!哦,是鱼儿不倦的沉浮,把纯洁的清水游成了白粥,游成我钟爱的琼浆玉液。
我嗜纯朴的粥,迷恋白米清水熬出的天堂。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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