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先生,这是我在连载的长篇随笔的一章,可在准备发表时,老是说有什么敏感词汇,我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哪些是敏感词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脑袋都大了好几圈,真受不了了。为什么贵网站这么死板,这么拘泥,这么担心什么敏感词汇呢?实在不明白。另外,您看后,不必发表,我只是想验证一下,看来,来到这个烟雨红尘是选错了地方啦。谢谢您。)
仍然是阳光明媚的一天,长天、野山、大地展示着妩媚、爽朗和澄净。从来也未曾见过哪个地方的云有马边河上空的云那样洁白,那样单纯。无论怎样的形容词,要强行将它们比拟,都是徒劳的。人人都说云南的云美,尤其是滇池的云被说成是云中极品,沈从文还特意撰文,用他大师的妙笔向我们描述了那里梦幻般的云。或可这样说,滇池的云以变幻多端为美,那马边河上的云天却以明快单纯为美,是属于纯粹的精致的简洁的那一类美。
风!我们不知写过多少、说过多少、咏唱过多少的大自然精灵中的精灵的风,像小媳妇的清香,顽童的眼神,彝家妹子的灵秀(那是大摆裙的舞蹈啊!),在马边河的胸上,在苏坝小镇的足畔悠游、招摇。欢乐的彝语,欢乐的榕树······我知道我的欢乐也来自于此。在风中,在这使心灵飘起来的风中,我才有欢乐的本义。
清朗的天空所赐予人的好心情的,是不是就是人们所说的“心为物役”?
蜀都的天空是灰色的河沙堆成的,嘉州的天空是岷江水点染仲夏时浓淡相宜的一笔,而川南,尤其是宜宾的天空,像酸雨留在盆碗中的残渣,你总是担心它们一眨眼的功夫就会让灰尘打满你一头一脸。
北京的天空令人不痛不痒,上海的天空软软耷耷的,援接了海水退潮时的那神气,西安的天空充斥着一股历史的陈旧感,但隐于其后的皇室传说生生地弄挤出一股大气,至于武汉重庆,那自然是烤焦的锅魁的颜色,火辣辣的感觉也仅是辣而已。还有高原之都拉萨的天空,乌鲁木齐的天空,广州的天空······它们又是怎样的呢?
我正在小凉山中,消享着天赐的福祉。那些为了生活四处奔波、为了金钱和由金钱带来的可爱的一切而消瘦的人们,他们无论如何也该哂笑我的这些感叹与赞美。没准儿的,他们回这样做的。我曾羡慕那些口袋中揣了大把大把的钞票、倾家出去旅游的人们,他们是在真正地享受生命啊!后来我才发现,他们只是在休闲,在度假,附庸风雅于名山大川之间,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相片上的风景与他们又何干系?还有那种坐了公车,或包车,懒得用脚走路爬山的人,他们的旅游说到底是外出兜风散心;如果他们能够感受自然的奇妙,能静心领会人与大自然那种和谐、恬静、庄严,才是咄咄怪象了。
那些乘缆车登上峨眉的游客,他们的观望有金顶那么高吗?
在国外,还有人坐上直升飞机穿云钻雾,有人在滑翔机上体验飞行的同时一览人间美境。
上帝告诉我们:一个只幻想肉体飞起来的人,他的灵魂多半只能跳离地面。灵魂起点低的人,即使攀到了太空,也是低的。
阿鲁耶达,你现在好吗?你是不是还是用那种意义对我说:“我珍惜一切,连同阴晦的天气、歉收的土地!”
我依附的都市,阳光好吗?绿叶好吗?大街好吗?灰尘好吗?还有被囚禁在笼中的鸟、缸里的鱼、用铁链拴在廊柱上的狗们,也好吗?
啊,人生,人这般辛苦、勤俭、朴素和沉静构成的人生,是永远?得了富贵,得了荣耀,又能如何?花谢花飞飞满天啊,看花的人和葬花的人捉目相视,其间心境的差异又是多么的剧烈啊!
面前,空气是如此的净爽,阳光是多么的亮灿,在这美妙得使人灵肉颤栗不止的好景后面,又还有多少人因为年老而叹息挣扎,多少人因为病痛已看不到阳光,也有多少衣履破敝者在繁华的街头乞讨生存必需的食物,还有多少失爱的人陪伴孤灯苦雨、痴痴地空等,啊,多少未名者为了名声,坐穿了多少个长夜······
我愉悦的心情低落下去,我为什么老是出现这样的图景?为什么总是看见或意识到那些处在深处的东西?阳光会赠给你一个好时辰,一个好去处,一句动人的言语,一脸仁慈的笑容,一路轻快的步伐,甚至一顿可口的饭菜,一杯醇香的酒,一段美满的回忆,一个率真的友人,一个健康的身体。但阳光不一定会给你幸福,快活,高尚,无私······多少时候我们看到了阳光下的罪恶,阳光后面的肮脏,阳光肚子里的残酷,以及眼光秃秃的头顶那一片入骨的悲凉······
阿鲁耶达,如果我们的心事,我们的道德,我们的功绩,我们的职业,在某种程度上要受像阳光一类的表象的影响、约束,就像某些场合中我们的衣服发型因不合众人的口味就得改变它们,那我们还有什么“可为”能使自己高大起来?
在虚伪者的表情中,微笑如脂粉,只能触及皮肤。
在物欲和贪婪的秘密仓库中,装着不义的财富。由于不义,我们的现任才那样深刻而无奈地指出了“为富者不仁”。
昔日“笑贫不笑娼”,现在难道不是这样?
什么人能这样勇敢地说一句:这世上,无所谓对,也无所谓错!
人总是站在“自己”这个点上对人事发表评判,不肯转换角度。有人说:存在就是合理的!可谁又能说“存在就是合法的”呢?人们大多认为这两种说法是荒谬的、错误的,那正确的说法又是什么呢?
有人买了一双皮鞋,讲价时,老板一再强调鞋子是真皮的,并且是鳄鱼皮制作的。“小伙子,你看看这质量,这手感!”手感?手感是什么?是标准?这人试了试脚,感觉上过得去,便掏二百五十元买下了。岂料穿上不到一月,鞋帮就断了,皮也裂了。他找到那商家,商家初是死活不认帐,后在答应能够赔偿五十元的情况下了却这桩纠纷。而他丢下的那句半是幽默半是认真的话让人忍俊不住:“你说我的鞋子的皮革有问题?嗬,你不明白现在是改革开放年代?‘改革’就是改皮革,皮不好,就改了,你说是不?再说那也是厂家的责任。鞋帮‘开’了,不就开放啦?搞活经济了嘛!”俨然一官场中人。我们将这商人的话筒简省着说,就是:改了皮革,开放了鞋帮,你再来买,再改革开放,我的经济不是搞活了吗?这就难怪世人要将做买卖的人骂为“奸商”“商奸”了。
这样,结果于商人是合理的,与小费者就不合理了,反之亦然。可不合理的事很多时候你只能忍着,谁叫你要穿鞋子呢?尤其是男人,鞋可是装点门面的第一步啊!
再说说医院,医生的态度可以毙了人,这不说了,如果你重伤或病危到了医院,若缴不起几千几万的手术费、住院费,还有私自的红包之类的,院方就是天塌下来也不给治疗,就是人死了也不动尊容,不动“金爪”了。如果你为此而犯怒,你又有什么可说的呢?谁叫你要生病呢?有病了,谁叫你要往医院跑呢?你干嘛不平静下去等死神来接你呢?所以,你得设法锻炼好身体,保护好自己的健康,少朝拜医院,就少遭那份罪。另外,你得多赚写票子,放在银行或买人寿和消费保险,有病时那只看钱的以上才能将你的小命一把抓回来。且慢,你还得有心理准备,花了钱也不一定回救你的命,比如癌症或爱滋病。啊哈,谁叫你那么倒霉那么不检点呢?
杀人不用刀枪的,是庸医;
做人只懂是非的,是庸人。
唉,不谈这个问题了,阿鲁耶达,我知道你不乐意听我这般唠叨,你嗤我是自寻烦恼。得,我认了,从你口中蹦出的语言,就是刀子或核弹,我也要迎上去的。这对你来说更加合情合理,谁叫我爱你呢?该死的,你爱我吗?
我来到镇上。其实我就住在镇上的中学校里,两三分钟的坡坎就来到了街上,但为了准确表达我的意思,我还是说我来到了镇上。
这天是苏坝小镇的集市日子。小镇通共一条街,长长扭扭地从铁吊桥一直拐到邮局,从邮局过一条小路就是小得可怜但外观还算洁净的医院。听人说,这苏坝唯一的医院还算不赖的,但每次看到它或路过,我就有“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
人很多,大多是彝人和苗人,还有就是汉族农民和与农民相差不了几厘的居民。他们使只有一条街的小镇一时间显得臃肿、膨胀,空气里掺和着一股由脏身子的酸味和汗味、干鱼味、人畜的粪味、兰花烟刺鼻的气味、木菌的香味和雨后四处升腾的泥腥味。这些气息合成股股气浪,在街面上滚来滚去。街两边是一些简陋的饭店、杂货店、台球房、录像室、理发店、维修行,一家国营商店像一只蔫了的猕猴桃,畏缩在饭店之间。临河是一排美妙的吊脚楼,有辟做旅馆的,又作私家住所的,当然,也不可避免地用作了极为隐秘的“红粉楼”的,自然也能见到轻佻的红国绿女们的身影,听得她们咿呀的说话声。黄昏和夜晚,你还能听见口弦或月琴的声音。这委实也是一种好光景,你的心事儿倏忽遍给掳了去。饭店里卖抄手、面条、麦粑、苞谷粑、豆花、血肠、卤菜等。汉人们心机多,钱钻了心,弄出的这类食品甭说卫生,连味道也不多加考虑,只要熟了,就卖了。问一问为何不弄干净些漂亮些,店家随意答道:“专卖给彝胞吃的,彝胞只图吃饱,弄那么好做什么?”依我之见,那些东西与猪食差不离了,彝胞也是我们的同胞啊。
我走走停停,停停看看,看彝家阿咪子(彝族女子的称呼)做工精巧的大摆裙,我似乎也在大摆裙的翩然中跳起舞来。我想,在我供职的那所大学里有如此漂亮的漂亮的大摆裙,我一定能编排出一个上乘的彝族舞蹈来。她们的耳饰,手腕处的镯子,指上的戒指都是纯银制作的,有星状、月牙状、环状、铜钱状、动物状,技术精良。镯子有银制的,也有青玉做的,戴在手上,美极了。而那些在大街上摇晃的汉族女子,妖冶过余;若戴了金银饰物,眼睛就长到天灵盖上去了。外面现在也流行男人戴耳环戒指,这风气没有什么不妥,可一旦盲从,那种急于向别人展示其富有和“高贵”的派头,即使无恶心,也是不敢恭维的。
我问过我的彝族小朋友曲批和他做服装生意的姐姐,那些饰物果真是纯银的?回答是肯顶的。我问有什么办法能严整是否纯银,他们说:“咬呗!”至于咬得出还是咬不出痕迹,他们也说不上来是否就能完全验证。曲批说一般情况下咬不出痕迹就是真的。后来我在一本书上看到在温泉里可以检验银子的纯度,只须将银块放进水中,如果变色,就似乎纯银,如果变成深蓝色,其间杂有明亮紫色,据说纯度更高。曾经有一个学生送过一只银戒给我,一年冬天到珙县温情哑巴文艺洗浴,顺便印证一下书上的说法。果然,那戒指片刻工夫就变成了深紫色,是真银。但后来在金沙江边搞篝火晚会时给弄丢了。我可惜了好一些时日。那戒指非常精致的。
看了首饰,我就看彝人的脸。令我惊讶的是,中年以上的彝人的脸廓非常适合素描创作!眉锋的紧皱紧敛,眼窝的深沉幽秘,颧骨突凸显眼是野性的刚猛。上了年纪的人,你用不着和他攀谈,就会在一时间明白生命的沧桑、苦难、清贫、无奈,以及在受够了这些磨砺之后那坚卓的顽强与冷静。兰花烟青色的烟雾包围了他们古井一样的沉默,这些沉默和不可侵犯的庄重都镌在了他们的脸上,刻写在一根叠一根曲折深邃的皱纹里;一双黑白分明的锐利的眼睛,透穿了人间的一切隐秘和阴谋,包容着爱恨之间的所有恩恩怨怨悲悲乐乐,那是孤独,寂寞。不!孤独寂寞又算得了什么?那是绝望之后的宁静?还是大喜大悲之后的绝望?啊,不!绝望与宁静也不外如此了!那是智者的风范,仁者的素描,看惯了世事,此心岂不悠哉?岂不乐哉?岂不静乎?如果我们的摄影家,我们的画家,我们的作家诗人,我们的观察家,我们的编辑们,我们的老记们,我们的唱家,能来到这里,能按捺住俗世中的欲望、浮躁和功利,静默地看看这些阳刚、活泼和沉着的生命个体,那又该是怎样的一番收获,怎样的一场彻悟呢?我们怀疑报刊杂志上优雅无比的报道,厌恶摄像机镜头里的遮遮掩掩,嘲笑理论家们所谓的深刻,那些肚子里胀着脂肪,脑髓变成了油污的人,他们在面对这些山中生命的时候,仅剩一具廉价的躯壳。
生命的孱弱与罪恶是人开始,以人而终;同样,生命的强势,坚韧不屈与忍辱负重也是从人而始终的。也许,生命的演绎首先就是恶的。
阿鲁耶达,你怎么能轻易让我漠视这个彝人给予我的感动?你怎能让我从记忆中抹去这些意象:一个孤独的彝族老人面对残阳,坐在山头,默默地吸着烟斗,眼睛忧郁而身不可测地遥望着远山深处(罗丹的雕塑?!)。这是一帧生命在大止大静时的绝妙的剪影,它营造出生存的悲怆,它昭示催生命本来的壮美。你的任何一丝蠢念,包括怜悯,都是对生命、对老人心中的神灵的冒犯!
你怎能在一座破败的木房子前熟视无睹?当你在彝家山寨中快要迷途时突然走到这样一座木房子前,正要过去讨一口水喝,之后,希望主人指点你下山的路。这时,你看见一个老女人,有些蓬头垢面,一脸却是宁静得让人深感不安的神气。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迷离的远处,对,眼睛就像是艺术家们雕刻的那样,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的坐姿是那么自然,仿佛一生都坐在这里,以这样的姿态坐着,祥和而恬然,外界对她来说并不存在。你得注视她头额前随风轻舞的灰白色头发,看看她有些浮肿和苍白的脸,数数那些野径一样的皱纹和皱纹也网不住的淡淡的伤感和忧郁,看看她几乎佝偻的身子和浆洗得发白的、时下粘着草屑泥沙的衣衫,看看她那蛇皮一样皮下裹着的青色的血管的双手,似乎能听见如枯枝断裂时的声音。你就明白了老骨头的脆弱。你还要看看她那长长的积满了黑色积垢的指甲,看看那双尖小尖小的赤luo的、与鸭蹼一般的、如残荷败叶般的脚······啊,再看看她的坐姿,体会她的心态,我就揪心地体察出作为个体的人的永恒的孤独和寂寞,这孤独寂寞在她的一生中成了她的伴侣,至今仍在她的生命里和他共处。她无言无语无望,目不斜视,就那样朝圣者一样坐着,而她的心头一定装了万千大山,万千流水,万千草木,万千飞鸟,万千气象,啊,还有万千人人事事,是是非非。她看过了,经历过了,阅读过了,思虑过了,审判过了,也赞美或谩骂过了,甚至诅咒,甚至杀戮······伤已结疤,留下刀子也刮不去的痕迹;心也织茧了,堆砌成灵魂的块垒,只以泪水和苦酒去浇了;一切都是这么着的,来的,早来了,去的,谁也拦不住,这老女人就静下来了,成了大静本身,成了禅,成了佛,成了自然与人最凄美冷清却又是组协调最惬意的美丽。你怎能不从她身上再一次尽心尽情地翻阅一回人生呢?在翻阅的过程中你怎能无动于衷呢?你怎地让自己轻慢无礼、懒散且无所谓呢?
多少世间事弄不明白,这样的老人也是如此。但他们清楚,既然苍天都是变幻无穷,所以让人糊里糊涂,这区区人间事,弄不明白岂不合理?
人是孤独寂寞的!其意义非凡,但它们不是苦难与绝望的等义词。
我们为共性而活着,内心却为个性而挣扎。
上苍与我们同在,可它又距我们很远很远,有时几乎就是虚无。
因此,在饮食男女之间,感觉到了就是爱,感觉不到,爱什么也不是。
我买了两斤李子,纯粹的山中特有的小巧精美甘甜的李子,还有营养价值远高于苹果的猕猴桃,当地人称为毛栗子的,因为小桃儿浑身软细之毛遍布,有点像土拨鼠的毛。此物水分多,易消化,由于山中猕猴喜欢吃这东西,故称猕猴桃。马边县此物出产丰富,据说在神农架也很多。
试想一想,在一间凉爽宜人的屋子里,或在一株浓荫如盖、和风习习的无花果树下,逍遥自在地剥吃这远比城市人喜欢的鸡血李和良种葡萄美妙得多的果子,阿鲁耶达,你说说这氛围、这情调、这审美该是多么诱人呀!思维在这时刻松散下去,脑中的物象事象意象可有可无,懒懒地,放开了胃肚去品尝山中珍品,还有什么人能说快乐仅仅如神仙的?
在这里,充足的阳光等待着我跳入河中游玩、滑翔,与豪爽粗犷的彝人嬉戏。
在这里,凉爽的山风等待着将我们的恹恹欲睡吹进梦乡,让我们在大山的气韵中浮动,在月影星空的巡游中远离红尘。
在这里,都市里用金钱也买不到的极佳的胃口,灯红酒绿也换不来的诗意缤纷的消享,使我们健康的胃与健康的心情、健康的微笑与健康的语言一起迎候每一个阴晴与冷暖的日子。
在这里,清新的空气将我们的目光引向远处,幸福的河水从天而来的歌声将我们的心灵导向远方,与未知的人一同去探询那些未知的秘密。
在这里,你可以和一群灵魂中没有一点儿尘灰、把情意看得比生命贵重、把酒当作生命最好的信物的人一同相处,你不会再因为感叹“这人与人之间到底怎么啦”而愁闷不开。
在这里,你将获得亲切的方言和米酒一样真正的黄昏,古色古香的夕阳和它温暖地摩挲着的村庄、山路、优雅的羊羔、健壮的水牛、安谧如梦的树林、哼着小曲的碾坊,以及它们的主人,它们为这古朴的风尚所散发出的幽香的气息,令你心闪魂亮。
在这里,你总要发现一些神秘的事儿,发现一些虔诚的人儿,发现一些深邃的传说,直到彼此的心灵之门打开,使你惊奇,使你迷恋不已······
山鹰出没的地方,阿鲁耶达,我的消瘦如山鹰的人,你一定、一定看见了天际与天际相媾而成为一个整体,你一定听到来自碧山碧水之间,来自苍天白云深处一曲远古时代的揪扯肝肠的歌,你一定会没人没事没冷没暖地唱起来,流淌着幸福与喜悦之极的泪水,啊,苍穹在上,灵魂在上,它们保佑庇护着不息的生命。啊,我们的生命之美,原来是这样的。我们生命之美的潇洒,原来是这样的,是这样的。
在梦出没的地方,阿鲁耶达,我的与梦一样无踪的人,你也许、也许面对的或拥抱的只是黑暗,你也许看到了从黑暗肩头越过的目光,在黑暗的胸口上萌动着的口弦的乐音,在隐匿着的角落里所曾经坐着如终生梦想的独人,你也许、也许正在门口,用手遮开世俗,挡开埃尘,也许你正在路上,盼望夜晚的声息或者寻找夜行的灵魂,那孤单的魂香啊,那香了三生三世的孤独的爱啊,它漂游了多少岁月,望断了多少晨昏,多少遥途,多少生死?啊,你也许、也许就是这样无人知晓地过来的?
长天和黑暗都是无限,有限的我们,除了获取少有的欢乐与激情,能不能多一些思索,用我们的脑袋、我们的心灵、我们的判断!我们的主观的光芒照彻的客观也是无限啊,永恒的无限。
阿鲁耶达,享受,我说的是在物质的温馨里忘怀精神苦难的享受,只能使我们失去水、灵犀、骨钙,失去形象的美,生活的真,信仰的坚贞与纯洁,直至我们在即将盖棺论定的时候痛不欲生。
但肉体出没的地方,阿鲁耶达,我们改变、改变不了这个世界,连这个世界固有的公论、定义和游戏法则,改变不了那些远去的真理和坟茔所曾经人气兴旺,光辉灿烂的状景,我们只是肉体的承载者,用它来证实生命的曾经、现在和将来。无数道德和它交战,痞子和君子一起颤栗在历史的骨堆面前,用新的肉体渴望写成诗歌、野史和新的坟茔。就这样,我渴望你的肉体,渴望那些暂时不见小人和卫道士的情形,和你一起,一起皈依肉体。阿鲁耶达,又有多少时候我们忘却了肉体,而成为虚假的凡人、僵硬的尸首了呢?
在民歌出没的地方,阿鲁耶达,我的不晓民谣却一直哼着民谣的人,你可能、可能还缱绻在阴冷而潮湿、繁华而冷漠的世界里,凭借音像和光盘寻找民谣的祖先和它们站在心尖上的爱情。你动情地、动情地获得了一个夜晚的旋律。世上有歌,世上有我,世上有你,世上有这呕肝沥胆的声韵,阿鲁耶达,我们的美也在它们的高音区徜徉,在民间的窗口,等待一个终生的人。
愿你的眼光高远,宛若山鹰的志趣!阿鲁耶达,要使你的感觉深邃,要使你的情趣高尚,即使迷惘,即使惶惑,也要如黑暗一样稳重,无任何纰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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