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中国人的性教育都是从脏字开始的,尤其是启蒙阶段,脏字的暗示意味,真会耗去不少青春的脑汁。如今的性教育都系统化,进入了课堂,可我们那个时候,在大街上才能正式地,一星半点地学一些赤luo裸的性伦理。当然,这种非得无师自通的性伦理,满世界流淌着,最后都流进了下水道,如果我们的记忆是一个下水道的话。
我们的性启蒙都是老鼠刨食式的,记忆的下水道,总有可供一只发情的青春老鼠所寻觅的美食。可老鼠毕竟只是只老鼠,待到能看着霭里士的《性心理学》,这美味便五味杂陈,反倒觉得理性的认识,反而不是那么习惯,不如经验里那臆想来的风味,对人影响来得深,来的刻骨。
性事是秘密的,文革时的封口自不必言说,那时,我去食堂买馒头,有几日,食堂门口站着一对野夫妻,前面挂着很大的白色牌子,上书:通奸犯。书法刚劲有力,甚有气势。男的削个光头,女的头发被横剪竖剪成可怕的形状。两个低着头,表情僵僵地冻住。一连好几天,就那样站在食堂门口,人们上食堂打了饭,就会围在他们面前,边吃边看着,有说有笑。人们转身,就会向那些不懂事的孩子秘密地绘声绘色一番,向下水道注点脏水。
通奸是可耻的,遭惩罚的,但嘴上的通奸却可以保留原生态,而且允许肆意lu*n伦。因而,孩子们也依葫芦画瓢,性伦理变成了黑厚学的最佳实践对象,时刻都能挑逗起愤怒和随声附和的兴奋的大笑。伴随着青春期的来临而迎来一个由一个惊讶的白天和神魂颠倒的夜晚,在他们蒙着眼睛从裂开的指头缝里看见的一切,都被污言秽语的激烈冲动一次次升华,一次次导向色情狂般的古怪的情结。
人们可以在生理激情上来时肆意妄为最肮脏的行为,可表面上,又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保持君子的风度,装成一个无知老实的家伙,这样,给人们可造成这样一种错觉:他的婚床非常的洁白,非常的纯净,是老祖宗的恩典。而实际上,这个老实巴交的色情狂,终于在那一天打通了任督二脉,在凤凰涅磐里获得了一切问题的解答,就仿佛验证了一切而重生了一样。
在一切正统的宗教里,性都是罪恶的。半宗教的所谓革命,一面是上行下效的放任,比如人多力量大;一面是残酷的压制,只有一种性是正当的,那就是得有个结果,生孩子。当着一切还没有结束,当一切压抑的xing*幻想还在压抑的惯性中无节制地泛滥的时候,世界突然敞开了,外部世界电影和电视上削面隐匿的接吻,已经是火辣辣的床上戏,一张张激情无忌的磁碟和光盘,泛着金属光泽流进了千家万户,人们观摩着脏字的真谛,原来不过是自己脑子里一些动物般的自然本性,清点逝去的糊涂日子,真想骂骂时代。
伪道学的市场萎缩成一个侏儒。小鼻子小眼,小胳膊小腿,不过xing*幻想的脑袋倒是异形庞大,就像旧社会的老太太的小脚,清末时,干瘦的老夫子后脑上的焦黄辫子,都是历史遗留的尾巴,一个无法掩饰的注脚,阴魂不散的噩梦。
那些将脏字说得一无是处的人也是过于走极端了。当人们高唱道德,理性和正确的高调的时候,却没有人甚至有意忽视去向普通的孩子讲讲性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只是让人自己去自然理解,让污言秽语去承担最初的性启蒙,把自然的变成丑恶的,然后,大声向空中呼唤道德的武器,或者发出散发着腐臭的哀号,为自己的道德赚点零花钱。
那时,我还在读初中,和三个大哥哥去水库洗澡。天气很热,记得是中午。回来时,我们走过一片矮树丛,就躲在树下坐了聊天。两位哥哥旁若无人地在我面前谈论女人的身体结构,以及生孩子是怎么回事,说流氓话。我懵懵懂懂地竟说不出小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从哪里出来的,记得说了些十分荒唐的听来的议论。两位哥哥将我调笑了个够,很有点白痴开蒙的味道,让我久久不能释怀。有几天,我都神经兮兮的,被女人折磨,这倒是新鲜。
如今,在网上,稀奇古怪的脏话满地开花,四处流淌,竟不觉得臭不可闻,而觉得这很正常,因为,现实世界本来就是这个鸟样,要是一片玫瑰,夜莺,诗歌,爱情,音乐,反倒觉得不习惯,稍微装装就可以了,别装得那么彻底,你不累,我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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