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样

庆红从城里打工回来，和出去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头发染了，眉毛纹了，嘴唇漂了，某种生活经历铬铁般地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

栓柱就要发飚，栓柱是庆红的男人。

栓柱发飚的时候庆红及时地递上一沓钱。

一叠红色的人民币堵住了男人心头的火，但是数着数着男人的自尊心就受了伤，男人觉得伤了的时候就在庆红脸上扇一巴掌，庆红忍着没有吭声，在男人扇到第六个巴掌的时候庆红还了男人一巴掌。

“你一个大男人窝在家里没本事，打女人算什么呢，有本事你去挣钱来呀。”这一巴掌不只打在男人的脸上，也打在他心里，男人蔫蔫的不再吭声，埋着头一心数钱。

沿山村很穷，致富的方法也演练过几回，荒山种了果树，光长叶子不挂果，田地里产量也始终高不起来，一年到头也就混了一张嘴，眼看着别的村庄都有各自的门道致富，什么“蘑菇村”、“冬瓜村”的，都是在某位能人的带动下形成了一道致富的产业链，唯独沿山村穷山恶水，种西瓜得芝麻，自然条件极差。

栓柱曾经想做沿山村的能人，想做外出务工的领头羊，但一没文化二没技术，成了“农民工”里最没出息的“农民工”，在城里流浪了一年，坑蒙拐骗后所剩无几，田地里还荒了一年的粮，日子依然是外甥打灯笼——照旧。

栓柱败下阵来，庆红顶了上去，庆红走了一条捷径，当然之前庆红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说服了自己，说服自己的理由很简单，做下这种事的，不是自己一人，都市里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都在用这种手段混饭吃，那还丢什么人！

乡村生活无秘密，小俩口这一幕很快就传到了河边，河边有几个年轻女人在洗衣服，“嗵嗵”的捣衣声就如开戏前的锣鼓，一台好戏就在河边上演。

“女人最金贵的就是自己的身体，庆红咋会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来呢。”菊花一边拍打衣服一边不屑地撇嘴。

“就是，人穷要穷得有骨气，做这种事，真不要脸。”春香发狠地敲打着手中的衣服。

“桂兰，你比庆红还生得好，你要肯做这种事呀，挣得肯定比庆红还多。”

“臭x，我撕烂你的x嘴！”叫桂兰的女人红涨着脸，半骂半笑，河边就荡起一阵快乐的笑声，这些即兴台词也随流水渐渐走远。庆红听不见，或者听见了也装着做不见。

不久，庆红又出去了，而且把栓柱也带上了，村人的眼睛就睁得更大了，这栓柱咋就肯心甘情愿地做龟公呢，村人实在是想不通。

隔年，一幢漂亮的小楼房在河边竖起来了，做房子的时候，庆红和栓柱都回了家，他们请村里人做帮工，这帮工不白帮，给工钱还管饭，做上梁酒的时候，庆红大摆宴席，村里人吃得满面红光。庆红俩口子的大方待客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钱真是人的胆，没钱敢这么折腾？

混凝土浇的顶、瓷砖贴的面，庆红家的房子象一座风景，筑在河边亭亭玉立，这是村里第一幢小楼房，刺得村人的眼睛发亮，心里发痒，标本般的成了人们追求的目标。

不管黑猫黄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硬道理，吃完上梁酒回来，男人和女人的心都让酒精窜得上下翻腾，也翻腾着这种想法。

“你看人家庆红，才一两年的功夫，做了这么好的一幢楼，咱们这么拚死拚活地干，不知啥年月才能象她家一样呢。”桂兰话里有话地对自家男人说。

“就是呢，庆红都成了村里的榜样了。”男人说，一双眼睛看着桂兰，眼里是鼓励的眼神。

隔日，桂兰就鼓起勇气走进庆红的家，意外地看到菊花、春香她们几个都在，几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照不宣地笑了。

年后，沿山村空了，只剩了一些老少守着，村里的年轻人在庆红的带领下都奔城里去了。一年后，村里陆续有人在建新房。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