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天没有写了,今夜坐在电脑前,面对冰冷的屏幕,她竟然没有一点勇气敲击。
与文字真正结缘快两年了。说实话,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爱不起它,也没有想过拿什么爱它。更没有考虑过,或者说难听一点,她有什么资格,资本去爱它诸如类似的问题。
直到最近这段时间,她遇到了难题,这才静下心来思忖他的话,他之前说文字不是每个人都能爱的,文字和人一样要择选对象,也要适宜它的人全心全意的呵护,象她这样力不从心的人爱文字是一种错误,且不会久远,当然更不要奢望有任何结果。
她先是不置可否,接着是郑重其事,再到后来,通过一系列事实证明,她不得不承认,文字,她似乎真的爱不起!
自小,她的心里装满了五彩斑斓的梦。幻想着靠完成学业走出那个小山沟。当这一切因家庭的重担变的苍白无力时,她拿起笔,用自己所学的那几个寥寥无几的字,开始在纸张上乱涂鸦起来。
中途遭遇婚变,遭遇父亡母散,遭遇女儿的顽疾,而且她的身份还是人人口中恶毒的继母!她是孤立无援的,也是柔弱无助的,她抗争不过,自卑内向的她唯有提笔抒写她自认为的‘悲苦的人生’。
她嫁的地方是个小镇,人们的世俗观念偏差很大。方圆百里,人们闲暇不是搓麻将就是逛商场,几乎无人能看得起文字。每有人提及文字,无论年老年少,总是以讥讽嘲笑的语气,这年头,谁还有那心思写!
文字缩在黑暗的角落,在她们小镇人的眼里,无疑是暗无天日。尤其是在经济的浪潮中,她更是深深掩藏,不敢轻易表露对文字的爱慕。自从老公从省城带回来了洋玩意电脑后,她萌发了放飞自己文字的念头,偷着掖着将抽屉里埋藏多年的日记整理出来,并以梦之屋,等你的365天为网名,将这些搬迁到博客空间。
当那稚嫩浅薄的文字得到大家的一致好评时,可想而知她的兴奋程度,那激动的情绪绝不亚于出嫁前夕。之后,她把文字当婴儿一样,极其小心捧在手心,从数量到质量,由推荐至精华至,她掉在文字的漩涡,沉湎的不能自拔。
中途,鼠标接触不灵敏,程序遭破坏,键盘进水,都得去六十里以外的县城买。且不说往返的费用,只那阴雨连天,抑或电闪雷鸣的恶劣天气也够她受的了。因为她是农民,以种地为生,况且她的职业是家庭主妇,所以无需在意时间的限制,多数时候也不必顾及其他。但她却忽略了主要的一点,经济实力。
先前他买电脑是为玩游戏,那个时候孩子小,房子又是新盖的,她大可不必为网费烦恼发愁。这几年霉运连连,按理说续缴网费在计划之外。为了她写,他百般求助于网管不说,添加内存条,还要额外支出损坏的机器零件。她写那没有丝毫的经济效益,且还拉他垫背!
时间久了,他难免怨气连载。是啊,当初买的时候,谁又能料到今日的惨状?用他的话说,这不是端着金碗要饭么?而这时候的她,对文字的态度竟比和他恋爱时还甜蜜几分!她尽情地在文字的爱河里徜徉,快乐,幸福且惬意,虽不说痴迷也算得上是钟情许久了。
以前在纸张写,就算神速她写的也有限。如今不同了,短短两年,单不说质量,光那数量就三百多篇,字数高达二百万不止!目睹她的执迷不悟,他再也不能坐视不管。
一个雨后的夏日,他劝她歇歇,并说村外的桃子红了,杏子黄了,约她一起去看看。她撂不下她的文字,连连摆手不去。他不忍打击她的自信心,于是故意问她文字的魅力真有如此之大?她头也不抬,坦诚相告是的。他问她知不知道自己是在不务正业?她笑而不答,他对准她,冷不丁说一句,喜欢文字没有错,错在喜欢文字的人!
她迷惑不解,她不明白她一个无名小人喜欢文字,何错之有?难道文字只许别人喜欢不成?或着说还有别的原因?他说她的文字没有前途,这时候抽身还来得及!
她声明只是喜好,并停下手指问他,至于吗?有这么严重?他说她不但费时费力费身伤体,而且还倒贴家里的部分开支!问她于心何忍?又紧追不舍问她对文字有何目的与企图?她本想说,她什么也没有,只是为心情和爱好,却感觉吃饭不饱的情况下,谈心情和爱好不是令他好笑之极吗?
他不想越外刻薄她,但他实在不想她日后受伤。可她怎能明了?又怎肯罢休?
她很想说从不曾奢望有朝一日,她的文字会‘重见天日’,也不曾乞求她会象大作家那般‘名扬千秋’。只是感觉,每个人都有权利和自由爱文字,文字也是人生路途必不可少的东西。加上电脑操作,简单方便又快捷,何乐而不为呢?要说到花费,她保证从今往后只安心写,不再给家里增添负担!
他苦笑了一声,点燃了烟。看到他为难的眼神,对文字的热情顷刻间变得黯淡。他要她像不认识文字一样放弃吗?目前是不可能的,她已经病入肌肤乃至骨髓!
文友也好,读者也罢,当人家提出见面的时候,她望而却步了。她不能无视她的境况,平时多数不出门,要是出门也是三五件事一起办。倒不是她出不起门,就是前面说的,他们的婚姻里没有这项支出了!
她起初合着办事见了几次,不单是路费,吃饭,还有她的手机费。后来她写的质量属上称,地方的文化部门,市内的杂志报纸,还有省内的知名度作家,一一要求面谈交流。她是很想去拜见人家的,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了。窘迫的她只好搪塞人家忙,要不就是找借口说她不方便!
再到后来,人家通知她取样刊,并声明没有稿费。要真取,跑一趟都不够路费!她没有取,也无话可说。人家发出来已经不得了了,还妄想什么稿费?直到接下来的事情,令她不得不深思熟虑。
经过作家们的推荐,她被列入后起之秀,据那些人说,她虽是乡下种地的农妇,但天资聪慧,有天赋,稍加雕琢会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璞玉。再者80年后人写作的屈指可数了,她的好学,她的精神,是农村一颗新崛起的璀璨的‘明星’!
于是,趁着一次采风活动,上面预备找她谈谈。人家只知晓她有电脑,并有闲时间写,其他的一无所知。而她苦涩的半个夜晚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她想起了她小时候纸张上龙飞凤舞的字,她想起了人家称赞她能把一件小事写的如此细腻,实属不易。可谁又能想到她书读的不多,也没有出外接触事物的机会!她为什么写不出游记,这也是最大的原因。甚至人家问她为什么不出版文集,不出书时,她很想,很想说一句,心有余力不足,有钱谁都会!底气不足的她唯有摇头自嘲。
她也想过克服种种的困难,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摆在她面前,那就是孩子大了,她耽搁不起。其中不乏帮助她的人,但他们全是那种眼神,不是看不起她,就是想占她的便宜。那个所谓的省领导讥笑她写的什么文字?末了还说她不自量力!还有那个记者和杂志的编辑说会全力帮她,忙没有帮她,却合起伙来,骗吃骗喝,还欲骗她的身!
她满脸狼狈回到家,他不理解信任她,还嬉笑不止,拍手叫好!是她悲哀还是别人悲哀?她无法给这个复杂的社会下结论。她不是那种靠出卖灵魂和肉体换取利益的女人,尤其是换取文字的利益,那不是对她自身以及对文字的侮辱和亵渎吗?她要是那样,也不至于待到今天!她完全可以靠那种钱见面,游玩,或着说把文字推至出书的巅峰!
约定的时间到了,她斟酌再三,终于拒绝了这份诱惑,也拒绝了一切上升的机会!她告诫自己,好好写吧,再也不要对文字有非份之想,事实上她也从没有对文字有非份之想!
写的篇幅多了,认识的人也与日俱增。这天,又有一个文友找她。不过他的话题令她张口结舌!以至于到后来,她完全没有激情写了。
当这个人象其他人一样问她为什么不出书,为什么不加入作协会员,为什么不向上进取时,她突然心血来潮,对这个人说了心里话。这个人哈哈笑后,问她想听他说几句真话吗?她点头嗯着。
那个人说他早就注意她了,她写的文字不象古人那般深奥,又不想现代人心浮气躁那般的纵情。她的文字清新,朴实,引人入胜。让人看了不是矫情故弄,也不是无痛呻吟,她的文字用心用血,可见到了非凡程度。好文字不是浮华的功底,也不是要大作家去评论,好文章就是别人说的八到八十岁的人能看懂。他已经把她许多文字以个人的名义投稿了,不但影响力度大,且挣了一笔数目不菲的稿费!
她目瞪口呆,第一次流泪了,为她的文字,为她几年来所受的委屈和苦痛。要知道,为了写这些文字,她没有椅子,就坐在床边。床塌下深凹不说,她的手冬天冷得生冻疮,没有鼠标垫子,她的手腕处结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酷暑了,她闷在房间就是整整一个下午,为了赶写结尾,有时候是午夜两点,有时候是拂晓黎明,她揉揉朦胧的双眼爬起来继续写,从不怨言。无论是星月在现,抑或是花开花谢,她时而沉思,时而皱紧眉头,时而微露笑意,时而忧愁交加,对于文字,她的态度是一心一意,一如既往。
或许是她对文字用情太深,要不也不会这么不堪一击!她的黑眼圈就是这样熬损的,她的颈椎病也是这样得来的,这些不足以震倒她,还有镇子人的流言蜚语,也不足以至她于死地,而这个人的一席话,就能轻而易举打败她吗?
她为她的文字感到彻骨的痛心!她原来把文字比做婴孩,本想着等到长大,用华丽的衣服装扮,然后好好调教,再送它去外界发展,向高层次进发。看来,她不但错了,且一步步错了下来。
值得欣慰的一点是这个男人带来的‘无比振奋’的消息。她开始听后还倍感郁闷。细细一想,自己没有能力别人顶替了何尝不是一件快慰的事情!她不再‘怨恨’这个男人了。文字握在她手心不是活活被扼杀了吗?她付出不起,也投资不起,恐怕今生她的文字和她的人一样走不出屋了。这刻,人家让她的文字出头投地了,坐享其成文字带给她的欢愉,又有何委屈之言?不论是谁的名字,只要天地知道是她写的就足够!
对文字的梦很多,这也是她等的原因,但如今对她而言,无足轻重了。心态坦然,也平和了。只是在面对文字的时候,她没有了先前的冲动。她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爱文字,她也不知道她爱不爱得起文字,但她很想发自肺腑说一句,文字,想说爱你真的不容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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