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我走在回家的石渣子路上,修路的车子驶过时会漫起一阵厚厚的灰尘。走进庄子是,一阵晚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槐花香,一种家的温暖油然而生。
“娃,放假了?”庄上的老大爷吸着烟斗,眯着眼。
“又来家了!”邻居的大婶端着一个簸箕,门口还有一群“唧唧”乱叫的小鸡在啄食。
“臭小子,终于舍得回来了!”邻居家的大哥听到大婶的话,风风活活的跑了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
我回到家里时,已是入夜十分了。农人们从田里扛着锄头,拿着镢头,拉着板车各自回家了,他们身披晚露,结束了一天忙碌的田间耕作,在家里升起了炊烟。远处还能够听到邃远的狗吠声,和低沉的奶牛唤牛犊回来的哞声……
“娃,怎么回来了?在学校里吃住的还习惯吗?路上车里挤吗?……”不等我说话,爷爷一看到我进门就问了我一大串的问题。
“累了吧!上堂屋歇歇,看会电视,我和恁(方言:您的意思)奶做饭》。”爷爷笑呵呵的看着我说,古铜色的皮肤上爬满了皱纹。
我点点头,“老(方言:爷爷的意思),那我上堂屋了。”我拎起行李,进了堂屋,坐了下来。屋里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些五六十年代的老古董,爷爷就是这样朴素,我的心里却觉得很温馨,很温暖。
看了一会电视,爷爷就端了一盘子菜和馍筐子进来。
“娃,吃饭了。这是你最爱吃的洋槐花(方言:槐花的意思)炒鸡蛋。”
爷爷笑着对我说,面容很慈祥,充满了对我这个孙子无限的爱。温暖,感动,仿佛我又回到了那个捣蛋调皮的孩提时光。
那天下午,看到门口树上满满的槐花,调皮的我兴奋的就爬上树去钩槐花,一大串一大串的望地下扔。忽然,发现一只金色的蜜蜂,在槐花树上飞来飞去,一会儿停在一串槐花上不动了,好象是采蜜采累了,想休息一会儿。我玩心正浓,想都没想,就去用手捉它。然而就在我扬起胳膊的那个瞬间,我的左手的拇指上忽然针刺般的疼痛,我把手拿到眼前,我的拇指上留下了一根蜂针。我再找它,它已经飞走了。蜂针不长,很细,附着白色的絮状物。
我嗷嚎大哭的下了树,爷爷听到我哭,慌忙的跑过来,问我怎么了。
我哭的更欢了。开始放赖,好象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大声的说,钩洋槐花被蜜蜂蛰了,臭蜜蜂,坏蜜蜂。然后爷爷带着我去了堂屋,给我把蜂针拔了出来,抹上牙膏。
“娃,不哭了。蜜蜂蛰了你,它也活不了了。”
“老,为什么?”我仍旧哭。
“蜜蜂的寿命很短,在这短暂的生命里,它都忙忙碌碌,采集蜂蜜,辛勤劳动,奉献着自己。蜂针是它保护自己劳动果实的武器,同时捍卫着自己的生命,然而蜂针一旦刺出,就会死掉,就像人没有了双手,就会饿死一样。”
我当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现在,我明白了,蜜蜂一般是不会蛰人的,只有遇到它认为是想要置它于死地的敌人时,才会使出自己的饿杀手锏,而蛰过人的蜜蜂也会气绝身亡。
“娃,怎么不吃了,洋槐花炒鸡蛋不是你最爱吃的吗?怎么不好吃吗?”我一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没有注意到爷爷给我碗里夹了满满的菜。
我回过神来。
“哦!和好吃啊!”我大口的吃着。
我抬起头来,看着爷爷满是沟壑的脸。笑起来时,又挤在一起,岁月的沧桑留在了脸上,脑中一阵,忽然明白了老泪横流,伤感油然而生,老(爷爷)真的老了。
爷爷还是笑呵呵的给我哦夹菜,看着我吃,还不是说,大口吃,多吃点。
我看着爷爷慈祥的面孔,目光里充满了无限的爱,我的眼睛渐渐模糊了。
第二天早晨,爷爷怕我没有吃够,有用钩子去钩槐花,蹒跚的移动脚步,不是大口喘息,有时怎么用力也拉不下来一个稍粗一点的槐树枝。
爷爷这一辈子,没有闲过,辛勤劳作,没有农活的时候也闲不下来,到菜园里除除草,或拎着粪篓去拾粪,或扎几把笤帚。爷爷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式老农民,一生都离不开土地,用生命来诠释对于土地的热爱,像蜜蜂一样,奉献着自己,为人们酿出甜美的蜜,辛劳一生,无怨无悔。
我走的时候,老大爷依然在晒着太阳,吸着烟斗;邻家大婶的门口依然有一群“唧唧喳喳”的小鸡;邻家大哥给我拥抱,让我放假回来……
我回头看看,门口的老槐树上的满满的白色槐花,一串串的,香飘四溢,还有蜜蜂在飞来飞去……
渐行渐远,老桥头旁的爷爷,身体瘦弱,渐渐模糊了。
槐花香又飘进了我的鼻子里,可我的心重了,眼湿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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