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一个新朋友,相熟后,拿我开涮,说怎么看我也不像四十出头,最多也就五十大几。我有些尴尬和郁闷,但片刻释然。这些年颇多不顺,心力憔悴,自然霜染两鬓,皱纹横生,何况人到中年,生命过半,连青春的尾巴也抓不住了,衰老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无须扭捏,掩藏不了的。
人到中年万事休。古人说三十未娶不应更娶,四十未仕不应再仕,这话听起来很消沉,好像是给自己的碌碌无为和慵懒找借口,其实细想起来,也有一定的道理。少时的梦想和蛊惑好似闪光灯后成为定格,根本来不及调焦,错与对、真和假、实与虚都成过往,一不小心就英雄迟暮了。在这个奢靡浮华的年代,理想成为俗物,豪情兑成烟酒,辛苦沉沦,失却本真,巫山槐国七贤三公俱如幻灭,还要上忧父辈身心健康,下怜子女学业无成,怎一个累字了得。同龄的朋友数日不见,再听到的消息可能就是讣告了,未免兔死狐悲,唏嘘伤感;看到比自己年轻的都做了上司,春风得意,甚嚣尘上的嘴脸,又会心如热蚁,身如蓬飞,想要抖落征尘,振奋精神,委实不易。
中年女人也是。贫劳者干柴羸弱,富贵人赘肉累身,元气给了子辈,徒留一副躯壳,四大不调而气息恶,五行渐衰而容貌亏,金粒玉莼难咽,珠宝满身尽饰,笑无金玉之声、行乏杨柳之致,半老徐娘,举投皆困,揽镜自照,对月潸然,许多的不如意变成午夜梦回的幽怨:那逝去的青春啊!
但日子还得过下去。飞花流水,白云苍狗,尽管我已不再是我,你已不再是你,用心寻找,还是能找到生活的意义的,重要的是认清自我,修得内心的宁静澹泊,用平常心对别人,宽容心对自己,手提智慧剑,身披忍辱甲,抛却不切实际的欲念,学会自适自足自乐。欲念的产生,离不开外物影响,攀比的心理常常让我们无所适从,有些人沉沦了,有些人堕落了,仔细想来,因果分明,无须三藏十二部,明眼人都可看清。而一切魔相,不过是虚幻,却偏能蛊惑人心,牵扯出无穷的欲求来。人心浮躁之下,往往并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取了自己不当取的,又不知舍弃,欲壑难填,私欲膨胀,后果可想而知。三教都说归元,就是六根清静,止于“至善”之地,回到天堂,或者归于“虚空粉碎”之真,目的是止念。念起就是“造业”,念头有起伏、人生即轮回。无欲无念,一体皎然如千江映月,就功德圆满了,到这种程度,佛祖要和你携手同游的。
人稀里糊涂来,莫名其妙去;万物少智慧,牛马驼羊、风花雪月不过是各种昭示,意在觉悟万灵之首的人类。欲念生人化物,也杀人害物。见过许多官场上的大起大落,因为利欲熏心,导致财来破印,丢官罢职,到头来竹篮打水,镜花水月,那是不明白物极必反,月有盈亏的道理,没有修炼养心的功夫。其实人生荣衰取决于自身,觑得真、打得破、看得开;才是大事业者的胸怀。布施者富,善学者贵,永远是人生的大道理。
想起那部万人空巷的电视剧《士兵突击》,久记着许三多嗫嘘着说出的那句话:人活着要有意义,有意义活着才有意义。应该说我很满意自己现在的生活,长日无俚,写作自遣。开始只是想在文字里麻醉自己,渐渐张狂起来,自诩嫁给文字,在文字里放飞思想,在思想里激扬文字,好像自己的文字有了斤两,有点睥睨天下的狂妄了。其实胸膛挺得再高,也还是鸡胸,这一点我是清楚的。我不知道写作热情能维持多久,这么做仅仅是因为自己快乐。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有意义,我便这么有意义地活着,一天觉得快乐,我就快乐一天,如果感觉不到快乐了,那就寻找新的快乐。独行顾影,不蛆心搅肚,不利己害人,不贪财蔑义,不瞒心昧己,达则利兼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就能见青天而不惧,闻雷声且不惊,任你半夜敲门,正好安眠睡稳。人生不过如此,这就是有意义活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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