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的大地震说得太多了，不管是大爱，还是大悲，留给人们的都已经成为永恒的记忆。为此我也写了不少的文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我面对灾区那些血腥的画面流泪的时候，心灵中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幻觉。是大地震成就了民族的精神，还是民族的精神折射了自然界的无情和残酷？

儿子要高考了，妻子总是唠叨，说我能不能停下自己手中不管用的钢笔，为儿子的明天留点思考的时间。可怜天下父母心，说我不想儿子的考试，那是骗人的鬼话。可是我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去为儿子鼓劲打气。最后还是老爸老妈有经验，让我和妻子提前去省城陪陪儿子，也许这样可以缓解儿子考试前的心理压力。

我们照办了。因为这次去的时间比较长，所以我还特意请了假。因为当今的高考谁都知道已经不是孩子们的事情了，很多时候已经成了父母们的大比拼。省城离我们小县不是很远，一个半小时的路程，加上走的都是高速公路，所以没觉得花多少时间，就来到了儿子的学校门口。

好家伙，校门口已经是人山人海的了。还有那这种各样的名牌轿车争奇斗艳，好像这里已经不是孩子学习的天堂，而是成了父母望子成龙的图腾。当时我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离儿子放学还有一段时间，于是就找了个阴凉的树影坐了下来。妻子看来毕竟是女人，对儿子的感情就特别的敏感，她没有和我呆在一起，而是随着大流拥堵在学校的大门口。火辣辣的太阳光下，不管是女士，还是先生，个个都已经是汗流浃背。我不明白，他们在那里到底是期待什么？

终于等到了放学，很快校门口的车子都开走了，人也少了许多。我看妻子还站在大门口不停地朝里边张望，我也就凑了上去：“怎么，你儿子还没有出来？”

“学生都出来了，他怎么还不出来呢？”妻子也在嘟囔：“这么热的天，放学了，还呆在里边干什么。我看不少学生都把铺盖搬出来了，是不是学校要放假呢。我们今天来的还真是时候。”

“听儿子说早就不上课了。”我说：“再有几天就要考试，现在也该到调整的时间了。”说实在的，平日里儿子的学习还是不错的，我只是对中国的这种应试教育多少有些自己的感觉。有人说这是中国特色，让我说，这是中国制造无能的一种必然。不知道过去的那个笑话是不是真的，不过我想，既然能在社会里传播，说明至少它还有点民意的味道。

笑话说的是中国派了一个考察教育的小组去了人家美国，对小学和初中考察完了之后，得出的结论是中国的小学初中教育至少比美国先进二十年。可是到考察完了人家的高中，得出的结论是两国的学生水平差不多。等到了大学考察完了之后，竟然得出了我们的教育至少比美国落后三十年。

为什么？笑话里没有再讲。说来也奇怪，中国也没有人再说。不过今天看到儿子学校门前的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起了这个笑话。

“人家都在抓紧学习，你调整不是和别人落下步子了？”妻子看来不同意我的观点：“如今的社会就是一个竞争激烈的社会，你不努力就有可能被社会淘汰掉。我觉得这几天也很关键，我们把儿子也接回家，让他在家复习，我给他做几天好吃的补补。你没听人说，孩子现在营养是很关键的。

“那就听你的吧，只要你儿子同意，我是没有什么意见。”在家里，我永远都是干事，尽管儿子说我是精神领袖，可是我看自己什么都不是，连个泥像都不是。如今的泥像还时不时有人供奉，给上贡品，给烧香磕头呢。可我呢，留下的也就是儿子说的那种象征符号了：“不过我想儿子未必听你的建议。”

儿子终于出来了，看他的神态，似乎还行。他看到我们也不觉得惊讶，小跑着来到我们面前：“从今天起就可以自由复习了。也是说我可以自由啦！”

“马上要考试，怎么能自由呢？不行。还要学习。”他妈妈态度很坚决。

“不说啦，还是先吃饭。”我看气氛需要缓解一下，就把吃饭说出来了。

“就知道吃饭，吃来吃去，你看你的那样病不是吃饭吃出来的。”妻子开始埋怨我了。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妻子。也不知道是祖上的基因，还是上帝给我的造化，从一开始我就对吃特别的有兴趣。尽管后来我知道到了共产主义社会，人们的精神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几天不吃饭可以，一天不劳动不行，因为那样的社会人是要把劳动作为生活的的第一需要。不过我还是不行，对吃的兴趣总是有增无减。特别是对大肉，更是情有独钟。

我多年来有个理论，吃了就是落下的。可是过去的脂肪肝，高血脂，高血压据大夫讲，都是因为大肉吃得多了引起的。直到今天患上糖尿病，我还是对吃不减兴趣。好在当今医学发达，我的病总算控制的不错。今天妻子是借题发挥，还没有等我反击，儿子这时站在了我的一边：“老爸说的对，应该先吃饭嘛。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会饿的慌。我觉得老爸的理论不错，既然世界是物质的，我们吃进去了物质，用能量守恒定律来看，还不就是落下了。”

“你……”妻子挥起手，其实我知道，她怎么会下手去打她的心肝宝贝呢：“好呀，你们俩穿一条裤子。不过这次谁说也不行，马上要考试了，就是要抓紧留下的这几天时间，争取能考个好分数。要知道，能上个好大学，一辈的事情就解决了。”妻子这话说的没错，是真的，特别是在当今的这个社会里，崇尚虚名已经成了潮流，谁也无法改变它。

“你妈妈说的对，好了，我们去你宿舍，把东西带上。”我看这样下去也不是一回事情，于是发出了最后的通牒。可是等我们到了儿子的宿舍，不由大吃一惊，怎么他的书架上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张叫孙燕姿的照片，空空如也：“你的书呢？”要知道，这两年我可是没有少给他买书。前一次来，两个大书架子上满满都是书，这才几天功夫，书就没有了。

“卖了。”儿子的回答让我叼在嘴上的香烟不由自主的落到了地上：“我们学校边上有一个学生很可怜，爸爸去世了，妈妈就在我们学校门口卖小吃，他没有上学，有时候我们上大课的时候，他来旁听。不简单呀，他一直在自学。所以我就把书送他了，可是他非要买，我也就收了他二十块钱。”

“什么……你怎么能把书卖了呢？”妻子忍受不住了：“你这是疯啦！马上就要高考，没有书，你怎么考试呀！完了，我看完了。”

别说我平日总是给儿子讲述人生应该大气，可是面对眼前的一切，也是不知所措：“你这样做想过后果吗？”

“这有什么后果呢？”儿子看来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看看汶川的那些学生，我能去高考就已经很不错啦。再说了，高考马上就要开始，你们怎么就这样的对我没有信心呢。人家不上学就是旁听，都已经学完了高二的课程，还有灾区得的同学，他们现在还有书吗？难道他们就不能高考？”

“这怎么能是一回事情呢？”妻子看起来是真的有些傻眼了。说完这句话就一直看着我，我知道，妻子是想让我支援她。

“你妈妈说的不错。”我刚说了一句，儿子就打断了我的话：

“你不是说生命应该真实，做人应该大气吗，怎么到了自己儿子这里就行不通了？”看来儿子已经准备好了，要不然他是不会从这里引入话题的：“我不就是把自己的旧书送给更需要的人了吗。高考怎么啦，高考也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过程，用得着那么的上纲上线吗？你们需要的不就是我的成绩吗，放心，我会让你们满意的。”

“不说了，去吃饭。”我这阵子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没书就没书吧，既然诚实那就让生命诚实一回吧。”

妻子肯定还想不通，可是已经这样了，妻子也只能跟着我们走了。不过到了饭馆门口，妻子突然对我说：“一个汶川大地震怎么让你儿子变成这样一个人啦？难道于丹教授说的汶川大地震让中国人心灵也来了一次大地震？”

“不知道。”我说。

“怎么不知道！体验一回生死离别，还有什么不能真诚呢。”没想到儿子这么说：“这次高考要是考汶川大地震，我就写《心若在，梦就在》。”

果然高考作文和地震有关，儿子也真的写了《心若在，梦就在》。我想问他是怎么写的？可转念一想，还是不问了，因为儿子已经开始用真诚来理解生命，就是写得出了问题，那也一定不是生命的问题。

高考结束了，儿子给自己估了个分数。我问他想读那所大学？他说就川大吧，经历了大地震的地方，至少能让生命归真和大气。

归真！大气！！我不知道儿子心里到底想什么，但是就冲着生命的归真和大气，我也要为儿子骄傲一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