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陈是我的同事,大伙儿都这么叫他,其实不老,三十八岁,和我是一个乡里出来的,都是读的师范,我比他早几届,我们老早就认识,而且两家关系很好。他原先在县城中学教书,写得一手好文章,那年被借调到地方志办公室,干了两年,最后就没再回学校,成了我的同事。老乡加同事,好比同志加兄弟,自然是亲上加亲了,我比他大好几岁,他私下里就叫我大哥。
老陈基本上算是个本分人,没什么不良嗜好,可能文字好的人天生语言就拙,这家伙不大爱说话,只知道写他永远也写不完的材料,大伙儿喜欢打趣他,看他腼腆的样子找乐,尤其是我们办公室的老黄,那会儿还没当副主任,最喜欢说黄段子,每每大家笑的前仰后合,老陈总是红着脸借口打开水离开,老黄便说他阳痿,他也不争辩。
最搞笑的,是那晚我们几个忙好了县长的政府工作报告出去会餐,正好是老杨的生日,于是饭后大伙儿起哄让老杨请客去歌厅,老陈喝了不少的白酒,踉跄着想回家,老黄便说:
“你一个阳痿的家伙,急着回家干嘛?和我们一道,今晚治治你那阳痿的毛病。”
老陈怕老黄继续说下去没好话,就半推半就和我们一起走了。
去了一家叫阿里巴巴的歌厅,老杨叫了几个小姐,老陈便显得很局促。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陪陪唱歌,现在谁不玩?酒店、歌厅、茶楼,如雨后春笋到处都是,出入的也不全是有钱的主儿,单说歌厅,我们生活的这个县城据说就有十几家,而且生意出奇的好,也没见谁去练歌成了歌唱家,用我们部长的话说,那叫换换脑子了解民情。
老陈嗓子不错,红色经典唱得那叫一个好,所以隔壁办公室那几个女孩子喜欢拉他一道去歌厅,老黄有些吃味儿,便解释说是因为女孩子和老陈在一起安全,其实我们也经常拉老陈一道来歌厅的,通常,我们找了小姐喝酒聊天,老陈便拿着话筒不放,一支接一支地唱。老黄一直想考验老陈的定力,因为按照他的理论,就没有不吃腥的猫,好在我在场时不让他们做得过分,大家最多看着老陈脸红脖子粗的样子,开心一下也就罢了。
那晚我们入座以后,老杨便要了几个陪唱的小姐,当然给老陈也找了一个,老陈便斜着身子坐在沙发上,不敢看那女孩。老黄馊点子多,掏钱支使老陈去吧台买香烟,和我们几个商量着捉弄老陈,给了小姐50元,让她亲老陈一口。我说别过火啊,老黄说您就等着看好戏吧,今晚一准拉老陈下水。
我真是佩服那小姐的敬业精神,因为老陈买了香烟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坐下,小姐就蹭了过去,双手吊上老陈的脖子,红嘴唇一个劲儿往上凑,我估计老陈当时酒都吓醒了,双手乱舞,却不敢往小姐身上招,仿佛小姐是出土的瓷器,生怕不小心碰坏了一样,挣扎也是下意识地挣扎,场面惨烈的程度可以和抗日的电影相比——一个赤手空拳的老百姓和鬼子搏斗,当然,最终的结果是让小姐得逞了。
在大家的掌声和欢呼声里,老陈有些灰头土脸,张着嘴瞪着眼坐在沙发里,也是,保留了这么多年的“初吻”今晚失去了,而且还不是给自己心爱的人,我猜想老陈一定有被强j*的感觉,而且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强j*。老杨给他递烟他也不知道伸手,我放了一首老歌,递了话筒给他,他失神地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半天没有讲一句话,一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把我们吓一跳,担心他会出事,埋怨的眼光一起盯向老黄,大有“老陈出了事你一人承担”的意思。老黄可能也有点害怕,但还是外强中干,死撑着自己的面子,一个劲地说“不会出事不会出事的,老陈在回味消化呢。”
当然,我们也不能老是盯着老陈,老黄给自己找台阶,选了一个个子高挑的小姐开始跳舞,老杨和一个小姐在沙发上调笑,我又一次展示了我的男杂音。
开心了一会,偷眼看老陈,还是呆若木鸡,我们有些担心了,老黄提议散了吧,大家一致赞同,老杨去吧台结帐,我们收拾衣物出去。
在电梯里大家都不说话,几双眼睛看着老陈,目光中充满怜悯,倒是老陈打破了沉闷,突然“嘿嘿”笑了一声,我们正毛骨悚然,老陈说话了:
“妈的,老子活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让老婆以外的女人亲呢!”
我们哈哈大笑,称赞老陈终于想明白了,同时放下悬着的心。
后来老陈告诉我,回家的当晚,他差点就壮烈牺牲了,原因是那个小姐亲在了老陈脖子上,衬衣的领口有一个口红印,结果被细心的老婆给检查出来了,接下来的几天里,老陈受尽非人的折磨,用他自己的话讲,就像是地下党进了日本鬼子的宪兵队,那叫一个惨!最后闹的实在不象话,我只好看在兄弟的情分上亲自出面,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承认是自己主使的,老陈才得以逃过一劫,千恩万谢,就差没把我当成再生爹娘了。
当然,老陈老婆也是恨我一胆,对我意见很大,我也不担心,因为我知道她有些怕我。我这个人广结广交,整天灯红酒绿,她一直就担心我把老陈带坏了,其实她应该对自己有信心才对,老陈不是带不坏,而是因为家里有她。正因为她对老陈很好,老陈才会在外面那么老实,用老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她对我太好了,我要是乱来就对不起她,对不起孩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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