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寂寞躲避伤痛
删除悲伤笑魇如花
---------题记
我叫魇。
这个酒吧叫“门”。
事实上,我很不喜欢酒吧这种地方,但“门”是个例外。不知道是因为进这个“门”里的人必须戴面具,还是因为“门”的老板啸在介绍这个酒吧时说的那句话。
“每个来到这里的人都会得到揭开面具的理由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扇‘门’。”
啸说这话的时候,面具下的眼眸里闪着异样的光,会让人有瞬间的窒息。于是我开始频繁出入这个酒吧。
“门”里每天都会有人到来或者离开,我不知道他们是否都是来“门”里寻找那扇属于自己的门,但却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掩在面具下的故事。于是大家遵守着默认的规则,戴着闪着五颜六色的光的面具,悄然潜行游走在“门”里。所以,然告诉我他爱我的时候,我以为那只是面具上闪烁不定的光。
“门”算是个有格调的优雅酒吧,因而,大多情况下我都是戴着我的花妖面具,一个人捧着杯绿茶,欣赏舞台中间那个驻唱低喃一样的浅唱,偶尔陪着洛洛她们几个女子浅尝辄止地喝上几杯。
洛洛总说第一次看到我就知道我是她喜欢的女子,所以她总在半醉时抱着我吃吃地唤“魇,魇,我喜欢你”。而我只是轻轻摸着她那张面具的眉心,仿佛能触到面具下那张忧伤的脸。我们都是用面具也掩不住那么多寂寞的受伤女子,彼此依偎,互相取暖。
然就是在这样的时候闯入我的世界,轻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扫了眼东倒西歪在我旁边沙发里的那几个落寞的女子,最后定格在我还未来得及从洛洛面具上收回的手上。
“洛洛她们又醉了吗?”
我点头,亦知道眼前这个莫名的男子叫然,与洛洛她们已是熟识,只是不曾与我有过交集。
“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他缓缓地说。我默然,事实上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无法阻止别人对我名字的喜欢与否。
“为什么只有你从来不醉?”
“因为我酒量不错。”
一声轻笑让我莫名的紧张,撇过头试图忽略他那仿佛可以穿透我脸上面具的目光。
“不是你酒量好,事实上,你一直都在醉中从来就没清醒过。”
他的话让我没有丝毫考虑起身想要离开。慌乱也好,失措也好,我只是想逃离,却被他一把拉住,冰凉的指尖透过衣袖触碰到我胳膊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面具掩住的只有脸,所以他看不到我脸上凝结出的疼痛。
“我想做那个不让你再受一点伤的男人。”
我跌坐回原位,紧闭上双眼,却依然没有办法抹去眼前晃动着然的那张满是认真的面具。然,知道么,有时候一句话就可以让人泪流满面。只是你永远看不到面具下的那些眼泪,和那些悲伤。后来然说,并不是突然,其实他在一旁观察了我很久,他说:“魇,别人看到的是你的优雅,我看到你隐藏起来的疼痛,那些让我想要替你去承受的疼痛。”
那是我和然的第一次交集,从此以后我的身边多了一个然,他总是不经意地出现在我视线的每个角落。只是洛洛曾私下对我说:“魇,我们都是带着面具在这里寻找温暖的人,谁也不知道面具的背后藏着什么样的表情,我不想你再受伤。”半响后我说:“放心吧,我自然懂得分寸。”酒吧灯光下我的面具闪烁着不定的光。
然其实并不像第一次相遇时那样的尖锐,相反,他很内敛。更多时候他都是安静地坐在我旁边,看着我一个人喝茶或者同洛洛她们嬉笑玩闹。我喜欢他这样的安静,话不多,却总渗透着很深的寓意。而这样的平静却在暗再次出现时完全被打破。
暗戴着那张黑色布满红色裂痕的面具站在我面前时,我和洛洛她们正在拼酒。暗的出现让所有人惊喜,这个消失许久的男子像颗桀骜不驯的流星总是让所有人瞩目。所以当暗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我面前,丝毫不在意周遭人的目光揉乱我的头发轻声低喃“魇,好久不见”时,我分明看见不远处然手中酒杯坠落在地碎成片片,那种破裂的响声在充满暧昧氛围的酒吧中竟然格外清脆响亮。而只注意然的我,却没有看到右手边洛洛眼中划过的伤。然什么时候离开我没有再去注意,有些东西不是解释就可以的,何况没有解释的必要,我们什么也不是,他与我都知道。我抬头望着眼前的暗。
“为什么是我?”
暗大笑:“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酒吧喝绿茶的女子。”
“如果是啸叫你来给我疗伤,大可不必如此张扬。”
尽管我从来没对啸说过我的伤,但啸说他能感觉的出来。如果说有种男人碰不得,那就是啸这种,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惊人的相似,热烈地宣示着感情,最懂得爱,却最不懂得爱的方式,我会被他吸引,但永远不会爱上他。而暗是啸介绍我认识的。暗又是一阵轻笑。
“没人能要求我做什么,我就是喜欢你。”
我轻拈起酒杯,酌一口杯底的红酒,一直以来我都喜欢红酒,陪洛洛她们喝酒时我也只是喝红酒。红酒不像啤酒般豪爽,更不像白酒般浓烈,它忧伤得像一场梦,缓缓逼近的后劲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沉溺在其中,不需要闭上眼睛,已满是苦涩的酸楚。
“你喜欢的女人似乎不少呢。”
他坐在我面前,将我杯底添满。
“我对你的喜欢,与别人不同。”暗脸上黑色的面具在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闪烁不定。
我抚着酒杯边缘半笑半认真地说:“这样的话,我听过无数次,你的这次比任何一次都动听呢。”
“魇,我就是喜欢这样的你。”他张扬的锋芒,触动了我心里的的柔弱,却刺痛了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洛洛。暗淡淡看了一眼我身边的洛洛,起身拉着我离开,而我,竟然没有拒绝。就是那一刻我明白,洛洛喜欢暗。
这是我第一次同酒吧里的男子一起离开,所以可以理解啸看着我们离开时诡异的目光。其实对于我来说,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早在第一次见啸时就告诉过他,来“门”里我只是想要疗伤,至于是谁医好它,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
“门”位于这个市区的某个小巷里,暗拉着我穿梭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小巷里,似乎没有目的,没有方向。深夜的风轻轻地抚着我耳边的发,轻柔得让人心醉。望着前面从酒吧出来就不曾回头也不曾言语的暗,清瘦的肩膀将我的影子恰好掩住。这样两个带着面具奔走在小巷中的我们,让人想要躲避。我们停在某个巷子的深处,暗缓缓转身,阴暗处的他神秘的像只诡异的妖。我的眼中只是一片漆黑,只有他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让我莫名的颤栗,似乎感受到我抖动的身体。他轻笑着扯去自己的面具,露出棱角分明的脸。来不及看清,他已伸过手揭掉我的面具,那张苍白的脸就这样轻易的暴露无遗。我觉得他甚至不曾去看清我的脸,就像我不曾来得及看清他的脸一样,就被他拉进怀中,抬头想要质疑时,还未张开的嘴已被他的唇轻易侵占,丝毫没有给我任何考虑和躲避的机会,那样深深的吻,带着烟草的清香混合成男人特有的味道,让人窒息。他脸上的胡茬硬生生地扎在我的脸上,久违的激情瞬间被点燃,弥漫在这样深的夜里。
暗的公寓在这个城市的中心高层,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瞭望到整个灯红酒绿的城市。暗说可以抱着几个抱枕躺在窗边的木地板上享受高处的错觉。我微笑着说,35层的高度是我不敢俯视的。暗将我拉到他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头发,轻声呢喃:“魇,我的魇,我要你成为我一个人的魇。”这样强的占有欲是我所料不及,更无法承受的。暗是个懂得女人的男人,这样成熟的躯体和手段,我一直在想是要经过多少女人的磨合才锻造的出来,于是一边抚摸着他脸上的胡茬,一边轻笑着问:
“暗,这样的经验恐怕要经历不少女人才拥有的了吧。”尽量让自己显的比较轻浮和无所谓。
暗收紧双臂,狠狠将我拥在怀中。
“魇,在我的面前不需要伪装,你不是能说出这样话的女子,那些只是过去。”
“为什么是我?”我有瞬间的僵硬。
这是我第二次问他,暗深深的凝望着我,其实他看似桀骜的脸上满是掩不住的沧桑。我知道眼前这个竭尽狂野将我占有的男人,只是用那些放荡不羁来掩饰内心的脆弱和害怕失去。事实上,他已经失去的够多了,暗的事我不是没有耳闻,虽然只是在酒吧,可毕竟也有些传言,一连串的打击差点将这个男人击垮。很难想象这样的男人是多少坚强累积出来的,所以我明白,这一年来他同我一样将自己掩在“门”里,等待救赎。只是我不知道拯救我们的人,是不是彼此,哪怕此时此刻躺在他的怀中,依然不知道。
“魇,知道么?在你身上有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感觉,你的一切都明媚到让我刺痛,起初观察你,只是好奇一个在酒吧喝绿茶的女子应该只适合呆在咖啡厅,怎么会出现在酒吧,你的所有都与这个酒吧格格不入,突兀到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而等我靠近时,才发现,已经爱上了你。”暗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像梦一样凄迷。
暗的爱来的很突然,突然到让我手足无措,甚至来不及考虑已经捧在怀中,我的惊讶远远不止这些。暗将视线从虚空中拉回到我眼中。
“魇,知道么?你是第一个让我如此轻易说爱的女子。”
或许此时此刻我该对他说,我也爱你,可我却说不出口,不是因为矜持,而是因为我已经丧失了说爱的能力。逃离还是面对,纠缠在这样的困惑中,一夜无眠。
我想我需要很多时间来清醒,事实上我并不觉得跟暗发生关系就成为了他的女人,其实给我更多触动的,是他的那些话,以及他说那些话时的表情。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暗同我一样,都是些谦卑的以一种绝望的姿态等待救赎的可怜人。裹着满身的伤痛,寻求治愈的方法,走进“门”里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扇通往任意地方的门,不是为了寻求出路,只是为了躲避疼痛。而我会那样轻易离开他,正是因为我比任何人都能更加清晰的感觉到他的落寞和伤痛。
没想到第一个来找我的,会是啸。
“暗曾经给我说过,你与洛洛是这个酒吧里唯一能让他在意的两个女子,你们两个有太多的相似。暗选了你,所以他注定要伤害洛洛。”
其实我能想象的来,洛洛对暗的喜欢,也能想象的来暗选择我时,洛洛是怎样的心痛。
“啸,有些东西是不能让的,这并不是说我爱暗,我这是对洛洛,更是对暗的尊重,感情不是东西,谦让只是对它的亵渎和侮辱。”
“那然呢?”啸嘴角努了努酒吧角落独自饮了几天酒的然,戏虐一样的望着我。我轻轻叹了口气愁楚的望着啸。
“我们私奔吧。”一阵笑从啸的口中传出,尽管隔着面具我仍能想象来啸脸上笑容的夸张。
“这时才想到我,不嫌迟吗?”
饮尽手边酒杯里的酒,我起身朝然所在的角落走去。几天没见,然似乎又冷了好多,眼里全是深不见底的忧郁,微薄的嘴唇勾勒出悲伤的味道。人说薄唇皆薄情,真的是这样么?我拿起他面前的嘉士伯仰头饮了几口,谁说啤酒喝不出落寞,谁说只有落拓的男子才喝的出啤酒的味道?轻抹去唇边酒渍,淡淡地说:“忘了忘不了?”
然的酒僵硬在嘴边半响,缓缓迎上我深邃的目光。
“我以为删除你的所有痕迹,就可以忘了你,只是没想到,忘了你比爱上你更痛苦。”
我猛然一怔,果然已经伤害到他了吗?其实一直都只以为然是逢场作戏,就算有真感情,也不会太深,这样的声色犬马之地,灯红酒绿之中能有几分真感情,何况隔着面具的障碍,谁看得到彼此的真心,谁又敢轻易爱上谁?像然这样内敛稳重的男子是不应该如此轻易爱上我这样的女子。
洛洛是在然离开许久后来到我身边的,我们互相依偎着,汲取彼此仅有的温暖。洛洛轻轻揽着我的肩:“魇啊魇,然也好,暗也罢,或许他们都能将你解救出梦魇的困扰,只是你要明白,他们不是治愈你伤口的药,而是有感情的人,当你没有结束之前,又怎么能重新开始呢?”我窝在洛洛的怀中,感受着身边女子的强颜欢笑,那么浓厚的凄凉又怎是笑腼如花能遮住的?我们都逃不过宿命的纠结,尽管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努力的想要得到幸福。
离开前我见的人是啸
“如果逃避可以让你轻松些的话,我不反对,只是你也应该清楚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啸如是说。
“或许这是最愚蠢的办法,但这却是最有效的办法。我一个人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求温暖治疗伤口,现在也该一个人安静的离开。”
“他们怎么办?你能躲得了么?”
“啸,你听过蝎子和青蛙的故事吗?蝎子来到河边想要过河,可它不会游泳,于是她对青蛙说:‘青蛙青蛙,你背我过河吧。’青蛙说:‘不,我不能背你,你会蛰死我的。’蝎子说:‘不会的,我怎么会蛰你呢,那样我也会淹死的。’于是青蛙相信了蝎子的话背蝎子过河,等到河中央的时候,忽然蝎子狠狠的蛰了一下青蛙,于是蝎子掉进了河里。青蛙在临死前问蝎子:‘为什么?’蝎子说:‘那是我的本能。’”讲到这,我抬头望了望入神的啸,我明白,他比别人能更懂得这个故事的寓意
“啸,我们都是喜欢过程的人。对于我来说,然与暗,都只是宿命里的一个劫,命运像是个游戏,我们都是游戏里的道具,无论谁走错,就会破坏游戏的规则,游戏就会失去原来的意义。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心还没有累,于是不停的游走,等到想要停留到某一点时,无论然也好,暗也好,或者谁也好,才会是我最后的终结,我也才有资格去面对他们的感情。”
啸轻轻拥抱我,然后送我离开。我让他转告给然和暗以一年的期限,如果一年后我还能回到这里,如果他们还在原点,我相信我会做出一个选择。
离开并不代表结束,消失也并非就是终结。生命的齿轮还在旋转着,演绎着人生的繁华似锦。重新走入大街的人声鼎沸时,心是满满的。尽管在“门”里我没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扇门,可我知道,魇只是个名字,不是命运的倒影,总有一天我会揭掉脸上的面具重新走进“门”的大门,无论迎接我的那个人是谁,都将笑腼如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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